【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时光不及你眉眼(晋江VIP完结) 作者:路莫遥 【剧情版文案】 我人生二十六年来,做了最糊涂的一件事,造成我眼前的这种局面。 我在两个月前跟人一度春宵,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但我却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留下了一千块人民币。我把那十张崭新的粉色钞票每张都仔仔细细地正反面看过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乃至于QQ号码之类的东西。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别说是养个孩子,就是杀个孩子也不够。 【就是一个充满各种狗血情节的小白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蕊,陈啸,周逸凡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头顶的电扇在嘎吱嘎吱地转,我身后漏水的破空调在呼呼地响。   这家餐馆冰火两重天,除了这个角落冻得像个冰窖,别的地方都热得像火焰山。   所以那些个客人都热得流汗跺脚,而我冷得瑟瑟发抖。   刘闻闻又往我碗里夹来两块牛肉,然后咕噜一声喝下一大口热汤,大快朵颐地说:“怎么样?我下课铃儿没响就冲过来了,抢的这位置够舒服的吧?”   我忍住抖说:“行了,别夹了。”   “喂,我自己不舍得吃留给你,还不是为你好啊,孕妇要多补充营养和摄取蛋白质!”刘闻闻用一种林蕊你不要不知好歹的眼神看着我,虽然真正的理由是她一直暗恋的那个研究生院的学生会主席,今天见到她时开玩笑地说了句:“闻闻,你是不是工作定下来了?怪不得你最近那么悠闲,都发福了。”   我没有拆穿她,低头看着眼前那一盘毛血旺:“你带我这个孕妇来吃这种东西,其实是想让我胎死腹中吧?”   刘闻闻说:“那不更好?打胎的钱都帮你省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   刘闻闻把筷子撂了,严肃地看着我:“林蕊,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这胎你是打,还是留?!”   我又叹了口气。   我人生二十六年来,做了最糊涂的一件事,造成我眼前的这种局面。   我在两个月前跟人一度春宵,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但我却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留下了一千块人民币。我把那十张崭新的粉色钞票每张都仔仔细细地正反面看过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乃至于QQ号码之类的东西。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别说是养个孩子,就是杀个孩子也不够。   我还去了解了一下目前市面上嫖妓的正常消费水平,得知现在某些高级场所里,女大学生是一晚三万。我好歹是个研究生,虽然还没拿到毕业证,不算正式毕业,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少于三万。   所以,每次我想到那一千块钱,心里就更加难过。   他妈的。   刘闻闻说:“不打的话,到时候出生证明上父亲那栏写谁的名字?难道你还指望着……”   她及时地把后面的话咽了,我却知道,她想说的名字是陈啸。   那的确是没得指望的,就算是之前没跟他分手的时候我不敢这   么伤害他,何况是现在我们要绕着路走的时候。   但我也更不可能随便上街找一个人跟他说,哎朋友,你看能不能劳驾你把名字借我在出生证上写一下?   刘闻闻说:“现在打胎容易,不就是差点钱么,这是大事,还是跟你妈说,让她援助你吧。”   我说:“那不如让我现在吃掉这一整盘毛血旺。”   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让我妈知道我未婚先孕,并且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她一定会破天荒地从麻将桌上下来,拎着菜刀脱了鞋跑,把我从家一直追到离家一公里以外的菜市场,造成跟在医院手术台上一样的效果。   刘闻闻又说:“那不行就多找几个朋友先借着,到时候再还,先打了说”   我脱口而出道:“不行!”   刘闻闻气愤道:“林蕊,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打!”   我说:“我怕疼,也怕死。”   刘闻闻信心满满地对我道:“放心吧,死不了的!现在技术可先进了,有普通人流,减痛人流,无痛人流,超导可视人流,微管可视人流等等,一个比一个先进,可以根据需要,自行选择!”   我实在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但我一时间只能说:“我不单是怕我死,我也怕它死。”   我心想,这毕竟是一个生命,我不能亲手杀了它,那会遭报应。   在这样你用地沟油来毒害我我用臭皮鞋来毒害你我们互相毒害的社会里,我还能有这样的觉悟,我觉得我自己很高尚,高尚到了别人都不能理解的地步。   但如果不打,就只能等着它一天天长大,最后把它生下来。   生下来以后要怎么办,我不知道。   刘闻闻看她劝不动我,只好说:“哎,那生就生吧,生下来再说,大不了我帮你一起养他。”她盯着我,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死脑筋!”   我很冤枉,我记得明明我告诉过她不下十次,我不是死脑筋,我是笨脑筋。   我初中的时候头部曾受过重创,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对着我爸妈说了句“你们是谁”,差点把我妈吓得刚陪我从ICU里出来又重新进去。好在后来我脑袋里的淤血慢慢化了,我记起了大部分的人和事,但也有一些之前的东西忘记了,但都是不太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些原本就不太记得的小学同学,还有我导致我头部受创的那场打斗。虽然依稀记得是场打斗,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就不记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忘了就忘了。   也就因为这样,我觉得我的   智商下降了很多,休学一年才上了高中,然后大学毕业时,第一年考研没考上,第二年才勉强够线,加上我本来上学就不算早,所以我目前虽然已经快到二十六岁的高龄,研究生却还没毕业。好不容易再熬最后这一年就能毕业了,谁知又遇上这样的事情。   不能不说,老天真是太照顾我。   结账的时候,刘闻闻很大方地对坐着不动的我说:“你别动,别掏钱,你正是用钱的时候,这顿我请!”   我看着她身前那风卷残云一样的桌面,再看看我干干净净的盘子上仅有的一点素三鲜,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让她结了。   饭后,我打算去图书馆里借两本书,然后去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而刘闻闻决定她要回宿舍眯个小觉,而且不顾我现在的特殊身份,硬把我的遮阳伞拿走了,理由是林蕊你太白了,白得像得了白血病一样,晒黑点会显得比较健康。   我很大度地把伞让给了她,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得白血病是不会皮肤变白的,你说的应该是白癜风。刘闻闻装作没有听见。   但十五分钟后,我有点后悔我的这个决定。   我的裸眼视力在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教育以及四年高等教育的摧残后,仍然保持着能在两米外看到视力表上最后一排的水平,所以当陈啸迎面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没办法不看到他。   但我还是可以选择假装没有看到他,我把手中的一个笔记本搭在额头上,打算很自然地像遮太阳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但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反胃,情不自禁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可能是我的动作让他误会了什么,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陈啸放慢步子,直勾勾地盯了我好几眼。   我突然记起我大二升大三那年,我终于把陈啸追到手的那个暑假,我跟着我妈去买菜,菜市场门口有个金口直断的算命先生。他告诉我说,我今年不会遇到好的姻缘,会遇到的是孽缘。   当时我因为他二十块钱算一次的亲民价格而没有相信他,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直到第四年的时候,我终于不得不相信高手在民间。   陈啸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怎么都不肯相信,很白痴很狗血地死抓着他的袖子说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伤心。我问得很真心诚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回想陈啸当时的表情,我估计他以为我在故意诅咒他。   分手后不几天刘闻闻就告诉我她看见陈啸跟他的新女朋友在手牵着手逛操场,   我冲到宿舍阳台去看,那个时候夕阳西下,在一堆跑步健身的人群里陈啸和他新女朋友的每一次往前迈步都像是慢动作电影在我眼里一帧一帧地放。放到最后,我转身很淡定地跟刘闻闻说:“他们没有手牵手啊,是那个女的用手勾着他胳膊而已。”   陈啸甩了我以后转身就去交了个漂亮的新女朋友这件事,在研究生院里广为传播无人不知。有人说林蕊就是因为陈啸保研了所以才非要考研,第一年考不上就考第二年,但人家陈啸现在要毕业了,人家新女朋友的老爸是XXX投行的老大,陈啸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一进去就做一个大项目,他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继续跟林蕊在一起。   我对这些不属实的说法感到很愤怒。第一,陈啸自己家里就很有钱,他回家去当小开比他自己打工还要轻松自在,他进投行说明他有理想,并且只要他想进,以他的实力,不用任何后门关系就绝对可以进。第二,我考研不光是因为陈啸考研,还因为现在社会就业压力巨大,我读的又是工商管理这种万金油一样的专业,不考研哪里有什么出路?那些人真是把我说得太肤浅。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问,陈啸从来没有给出任何一点当事人意见。而距离分手到现在,三个月快过去了,据我观察他还是好好的,没有一丝丝得绝症的可疑痕迹。   他活得风生水起,我却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末日前挖个新坑吧~~~ ☆、第二章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战略管理,这是所有专业课里被公认的最无聊的一门课,但也是选修的人最多的一门课,理由还是老一套:老师上课不点名,考试很容易过。当初我上学期选这门课的时候,陈啸还对我进行了一番鄙视,但鄙视完了还是笑笑,“算了,学点简单的也好,不然到时候每门课到都要像计量这样给你重头讲过一遍,我可吃不消。”   我有时甚至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陈啸嫌我太笨,嫌我每到期末都要他给我补课,而且更过分的是没有给他补课费,所以他才会跟我分手?但又觉得,既然大三大四都这么过来了,没理由在研一的时候他才这么做。   想不通的事情就干脆不想,我趴在教室的倒数几排昏昏欲睡。上课睡觉不好,但是比起这班上四分之三逃课的学生来说,我觉得我还是不错的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我最近总是觉得很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刘闻闻给我传来一条短信,吵醒了我的美梦:“下课回来路过食堂,给我带盒泡芙。”   我给她回的是:“下课我要去我导师那里。”   没几秒又发过来:“去完再买。”   我找不到理由了,也没有提醒刘闻闻她中午已经干掉一碗牛肉面一个肉夹馍外加两个热菜一个凉菜的事实,那注定没有结果。但可以预见的是,我把泡芙带回宿舍以后,刘闻闻会一边吃一边嚎:“你怎么给我买了啊你要阻止我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减肥啊啊啊!”然后舌头顺便舔掉嘴边的奶油。只有到下一次那个学生会主席又说她胖了的时候,刘闻闻才会抑郁半天,节食一天,然后傍晚下去绕着操场跑个十圈八圈,但绝对坚持不到第二天。   下课后我直接去了我导师的办公室,我的导师姓严,他的脸长得跟他的姓一样,而且他责任心很强,对我也寄予很大期望,一直想让我在哪个哪个著名的期刊上发个文章。但我至今为止连不著名的期刊都还没在上面发表过,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严老师失望得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这两天我很担心地在想,万一等这学年末的时候,他看见我挺着肚子来答辩,会不会气得连头顶上那仅有的几根头发也没了。   严老师给我讲了讲这次布置下来的论文,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要离开时他说:“林蕊,你这学期课不多了吧?”   我说:“嗯。”   老师说:“实习找了吗?”   我说:“准备找。”   他说:“我这里有个实习机会,你看你感不感兴趣。”   我导师推荐我去的公司是个在境外上市的企业,制药的,我听说过。想进去的人很多,它家招人的时候排场也搞得很大。因为我导师跟那企业的老板是朋友,所以拿到了一个实习指标。我导师手下带三个学生,估计他看这三个人里面我是最没有希望能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实习单位的,所以才把这个指标留给了我。   我当然说好。   那天傍晚我把泡芙带回去给刘闻闻,她递给我买泡芙的五块钱,并且讲了一堆“我一定要还你请你一定要收下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之类的话。我告诉她说就算你不主动给我我也是要找你要的,而且现在泡芙又涨价了,五块五,所以你还欠我五毛。   谁知刘闻闻马上岔开话题道:“啊,林蕊,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自己私心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我又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你说,我到底是告诉你好呢,还是不告诉你好?”   我把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收一收,拿了饭盒准备去楼下超市买碗馄饨。踏出宿舍门口之前,刘闻闻终于在背后说:“刚才陈啸打电话找你。”   我顿了顿,回头应了声:“哦。”   刘闻闻很激动地上前说:“你哦是什么意思?啊?林蕊,如果陈啸要找你复合,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千万不能答应啊!哎呀不行完了完了,你那么喜欢他又那么容易心软,你怎么可能不答应,早知道我还是不告诉你了!”   我说:“不会的。”   可她还在捶胸顿足,沉浸在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中,我安静地注视了她一阵,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寝室的门带上了。   别说陈啸绝无可能要跟我复合,就算他愿意跟我复合,他应该也不会愿意当我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便宜爹。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的形象从来都是全身发着金光的天之骄子,我实在想象不到,如果我告诉他我刚跟他分手就跟别人上了床,并且还怀孕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可能会觉得我恶心,觉得我放荡,觉得我欺骗了他等等等等。   虽然陈啸已经不喜欢我,但我还没完全忘了他,所以这些事我肯定不会告诉他。还好他已经毕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校园里,为什么要打电话找我,但从今以后如果他不主动找我,而我也不主动找他,那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了,这城市那么大。   但摸着良心说一句,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而陈啸也真的想要同我复合的话,我想我肯定是愿意的。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去参加了我导师推荐给我的那个实习的一面二面。我面试的时候穿了一身职业套裙,但是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了双平跟单鞋。虽然装束上不够专业,但我的两次面试过程都还比较顺利,说明我导师和这企业老板的关系的确过硬。其实我面试的结果一向不错,因为我年龄比同届的人要大个几岁,所以一般用人单位看着我这张沧桑的脸,都会觉得我比较有社会经验。   二面结束的时候,我跟公司的部门经理握手道谢,经理说:“林小姐,你看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老板可能还想跟你聊聊。”   我之前听说的程序只有一面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也参与面试小实习生了,猜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导师的原因才有这种特别关照。   我说:“这两天我都有时间,经理您安排吧。”   经理说:“那就后天下午三点这样可不可以?”   我说:“好,没问题。”   经理把我送到门口,还安慰了我几句,大意是叫我不用担心,基本已经没问题了,跟老板聊聊也只是走个过场。因为他们老板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受的教育是很先进很人性化的西方教育,比较重视跟员工的沟通,显示出自己的亲切,所以才想跟我聊聊。   虽然我有点奇怪我导师的大学同学怎么变成一只受西方教育的海归了,但既然经理已经说没什么问题,我也懒得再去揣测太多。   第二天晚上我在宿舍最后整理一遍我的个人简历,刘闻闻在床上戴着耳机看小说,时不时跟着唱两句最近很红的那首最炫民族风。刘闻闻对唱这首歌的那个组合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执着,每次院里组织去唱歌的时候,她都要点月亮之上,荷塘月色等等几首广为流传的经典曲目,而且连男声的副歌部分也绝不放过。同学们为了感谢刘闻闻调动了活动氛围,热情地送了她两个昵称,刘凤凰和刘传奇。刘闻闻自己比较喜欢刘凤凰,说刘传奇是名人伟人,她不敢当。我想了很久,觉得她说的可能是刘少奇。   在刘凤凰唱到“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的□部分的时候,寝室里的电话响了,是我爸。我爸跟我闲聊了一会,聊到最后的时候他说:“末末,最近身体还可以吧?”   我说:“嗯,还可以。”   我爸又说:“钱还够用吧?”   我说:“嗯,够的。”   他压低声音说:“末末,如果不够用的话就告诉爸爸,你妈不给你,你老爸还有点私房钱。”   我爸每个月的那点工资都全部充公了,如果有私房钱,估计也都是帮我妈去买菜的时候十块八块攒下来的。我反复强调了几次我的钱真的够用,我爸才把电话挂了。   噢对了,还有个事情忘记说,我原来的名字叫林末,小名就叫末末。初中那次脑袋受伤以后,我妈那个算命爱好者就给我改了现在这个名字。算命先生说末这个字寓意不好,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命活到头了的意思。而且林末两个字加起来正好十三画,数字不吉利,要改成二十三画我的命途才会比较平坦。我说十三不吉利那不是外国的说法吗,而且如果按中国的习俗,应该改成双数,比如二十二画或者二十四画,怎么也不会是二十三画。但我妈很惊喜,说这个算命先生中西合璧,很了不得,当晚翻了很久字典,看到一个好的字就在桌上写一写看是不是十五画,最后给我取了现在这个名字。但小名他们却叫习惯了,一直没改得了口。   我刚从阳台走进宿舍,电话又响了。我倒回去接起来,无奈地说:“爸,我钱真的够用。”   电话里没有听见我爸的声音,我向屋里一直在单曲循环的刘凤凰说:“刘闻闻,电话好像又坏了,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刘闻闻摘掉一只耳机说:“啊?”   这时电话里有人说:“林蕊,是我。”   我愣了一下,说:“噢,是你。”   刘闻闻把另一只耳机也摘掉:“啊??”   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刘闻闻冲着阳台喊:“不是你叫的我吗???”   我转身背对着刘闻闻,对电话里的人说:“陈啸,你有事就赶紧说,没事我可就挂了,我还有事。”   那边又安静了一阵,陈啸开口道:“我打过你手机没打通,所以只好打你寝室的电话。”   我诚实地说:“噢,我换号了。”其实我现在很后悔,虽然我换了号,可陈啸的手机号我还是能很流畅不卡壳地背出来,正着背倒着背都可以,白白浪费了换号的二十块钱。   电话里又静了静,陈啸说:“林蕊,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们见一下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我说:“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下午没空。”   他顿了一下:“你不想见我?”   我说:“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空,我三点有事要出去。”   他说:“那我们约两点,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我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我要睡午觉,又觉得这个借口不太好,对他不是很尊重。   还没等我想出另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手里的电话被人抢走了,刘闻闻在我耳边破口大骂:“妈的你要不要脸啊!叫你不要再打来你还打!你再敢骚扰林蕊小心我找人阉了你,操!”然后她把电话砸了。   刘闻闻叉着腰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我默默看了她几秒,拿起话筒按了几个键。刘闻闻在我身旁不可思议地怒指着我:“林蕊你你你你你……”   我把话筒放下来,说:“我试试电话有没有被你砸坏。”顿了顿,绕过她往屋里走,“真的坏了,你再修一下吧。”   然后刘闻闻很郁闷地修了一晚上电话,即便是带着耳机听她心爱的凤凰传奇也没有缓解一点她郁闷的情绪。   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从宿舍出门,我没想过要特意去见陈啸,只是因为那个公司离我们学校有一点远,加上我怕堵车,所以决定早一点出门。   然而我低估了陈啸的神通广大,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在图书馆门口等我,而是站在了学校的主干道的树荫下面。我从远处看到他,觉得他还是像我大一时候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太阳透过树叶洒下几处光斑,他就站在细碎的阳光里面,周围的一切都不及他耀眼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丢三章 ☆、第三章   可惜我现在不是很欣赏得了了。   被伤害过的人就知道,一瞬间我只想抓起旁边地上的一把泥用力地糊在他脸上。   陈啸在我走近的时候迎了几步上来,说:“你来了。”   我知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不是特意来赴你约的他也不会相信,只好说:“噢,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赶时间。”   陈啸看了看我的一身正装,又看看我手上的文件夹:“你这是要去面试?”   我耐着性子说:“唔。”   他不顾我的淡漠,继续问道:“什么单位?”   我说:“关你屁事啊?”   话音一落陈啸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用一种害羞的,娇嗔的语气说出来,让他不是很习惯。愣完了以后他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我单位有个内部推荐的实习指标……林蕊,你要不要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江湖传闻,陈啸新女朋友的爹是他单位的老大。   所以我觉得他要不就是故意整我,要不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但我还是个比较有涵养的人,我说:“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这家要我了。”   陈啸说:“林蕊,别闹了,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默默无语地过去两秒,我的涵养用完了:“你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一双眼睛深沉地望着我:“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只是我知道你习惯依赖……别人。”   我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你他妈的就是那个意思!你说完了是吧,我不奉陪了。”   转身离开之前手腕被人握住,陈啸低声对我说:“林蕊,你不要耍脾气。机会难得,你再考虑一下。”   我一把甩开他走了。   他也没有再追上来。   虽然我不能不承认,之前我的确习惯依赖别人,而且这个别人就是陈啸,大三和大四暑假时候的实习,都是陈啸帮我推荐的,但那不代表我自己找就不能找到。实际上那时候我也都收到一些小单位的录用,只是我没有告诉他。   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有志气,很满意。半个多小时以后,我怀着满肚子的志气到了那家制药公司。   上回面试我的部门经理出来接我,一路寒暄几句,然后把我领到一个办公室前,说:“林小姐,周总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我抬头扫了一眼门牌,上面写着:周逸凡。   我多看了那三个字几秒,然后抬手敲门,里面一个男声说:“进来。”   我于是开门进去,里面的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   那一刻我在心里想,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妈的陈啸算个什么东西,看看人家,也就是比陈啸大个三四岁的样子,已经做到总裁了。   虽然之前也面试过很多次,但我还没有跟这种级别的人物打过交道,于是战战兢兢地在门口做起一副含羞草状:“周总您好,我是林蕊。”   周逸凡看了我两秒,抬手示意了一下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面色平淡地说:“坐。”   我就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了,然后从文件夹里拿出简历,正正地摆在他面前。   但他没有低头去看一眼,反而目光一直聚焦在我脸上,还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我心想,不好,难道是刚才在来的路上哭得太狠把眼线给哭花了?怎么可能,我买的时候店员明明告诉我那眼线笔是防水的。   看来价值三块五一支的东西果然不太可靠。   对看了半分钟后,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破沉默道:“呵呵,您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周逸凡没答话,倒是垂下眼,右手指尖翻开一页我的简历,然后左手撑着额,目光定在我简历的那张照片上,眉头一瞬间比刚才更紧了。   我承认简历上那张青葱的照片跟我现在沧桑的模样差别很大,有装嫩的嫌疑。那是我大一时候的照片,我记得那时候因为军训很热,所以我把高中留了三年的长头发剪了,留着像初中时候一样的刚刚到肩的短发。因为这张照片拍得很不错,往后我的证件照都没有拍得比那张更好的,所以我就一直不要脸地用这张来糊弄用人单位。   我又干干笑了两声:“那个……”   “你就是林蕊?”周逸凡抬起眼睛来,额头皱起几丝细微的纹路。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温和地很好听,我能想到的文艺一点的说法是,他的声音就像海边那些被日光照耀,被海风拂动的暖沙一样。   我被这个暖沙一样的声音晃了一下神,说:“呃,我是。”   周逸凡又问:“你是研究生?”   之前遇到的别的面试官,都是对实习经验,社团活动等等内容比较感兴趣,没想到眼前这位却对应聘者基本资料的真伪比较感兴趣。   我用真诚的目光凝视着他,斩钉截铁道:“嗯,我是!”   我想他应该是被   我真诚的目光打动了,因为周逸凡没有再接着问我“你真的是女的?”之类的问题。他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我说:“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话题终于扯到正轨上来了,我心里很激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我感觉个人能力的培养比较重要,所以平时除了上课,我还积极参加学生会和学生社团的工作,并且注重实际工作经验的积累。”   周逸凡说:“除了那些,你还做什么?”   我说:“啊?”   他抱着手:“专业课,社团,实习,这些李经理大概都跟我说过了。”他眯了眯眼睛:“除了那些,你平时还干些什么别的么?”   我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被他非常规的问题搞得有点措手不及,紧张地在身前用自己的右手握着左手,这是我的习惯性动作。   又过了十几秒,我干干笑了两声,假装很镇定地道:“呃,除了那些,我也就是跟平常人一样,听听歌锻锻炼什么的,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体能,争取为和谐社会多出一份力,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什么的,呵呵。”   周逸凡看着我,静了几秒,突然咧开嘴哧地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笑得跟电视上的某个电影明星差不多。那个电影明星的帅气指数可以在我心里排进中国男明星的前三,所以稍稍缓解了一下我此刻紧张的心情。   但下一秒周逸凡又说:“你看起来不像经常锻炼的人,你脸色很不好。”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但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在说我说谎。   而我的确是在说谎,所以我尴尬得没有话讲。   “社团实习那些,别人也不是没有,既然大家都差不多,你给我一个用你的理由。”   还好这个问题我还是准备过的,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扳回这最后一局,但没想到这一口气吸得太大,胸腔里顿时有一股别样的感觉翻涌上来,我顿时用手捂住嘴,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   周逸凡惊讶地看着我。   他一抬手,我撒开腿就朝他手指方向的洗手间冲过去。   我在马桶边上吐的时候只有一个绝望的想法,出去抓住那个部门经理的肩膀狂晃,你不是告诉我只是走个过场吗?啊?妈的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了水冲掉,在洗手池洗完手漱完口,一转身,周逸凡就站在门边。   我琢磨了他脸上的表情片刻,突然想起来有个词叫不可捉摸。   周逸凡顶着一脸让人不可捉摸的表情,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说:“不   好意思啊周总,我可能是今天中午吃坏了肚子,弄脏你的地方了,对不起啊。”   他不说话,继续用那种不可捉摸的表情看着我。   但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猜想他这个表情表示我今天这场面试没戏了。这是很正常的,如果我表现成这样还能过关,说明这个世界简直没有天理。   只是我忽然之间想起刚才陈啸对我说的话,他说,林蕊,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说:“周总,那我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先走了,真的很抱歉。”   然而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每天都在上演着千千万万件比窦娥还冤,比孟姜女还苦的天理不容的事情,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就在我从周逸凡身侧经过,往门口方向刚走了几步的时候,没有天理的事情发生了。   周逸凡在我背后说:“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我回过头说:“啊?”突然反应过来,“我过了?”   他从洗手间门边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那个气场,觉得我刚才的想法错了,那个广告明星远远没有他那么霸气侧漏,而且我目测了一下周逸凡的身高,估计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二之间,很完美。   他走到我眼前说:“下周一,可不可以?”   我说:“这个……恐怕不行。”他意外地挑起眉,我赶紧说:“我下周一一整天都有课。”   周逸凡又笑了一下:“哦,那你把你的课程表打一份给我,该上课的时候你就上课,没课的时候就来公司报到,当然,周末不用。”   我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周逸凡说:“天气热,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些。”伸手从桌上拿起我的简历,垂下眼又翻了翻:“这份东西我留着,可以么?”   我说:“可以可以!”   周逸凡说:“那你现在自己回学校,也可以么?”   我说:“可以可以!”   然后他就笑着不说话了,我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明白了,周总我不耽误您时间了,我下周准时过来报到!”   回学校的路上,我仔细思考了这次面试的全过程。我本来怀疑周逸凡难道对我有点意思,否则怎么会面得烂成那样子他还录用我?但转念一想,除非他的口味已经重到了人类难以理解的地步,否则应该不会看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在他面前抱着马桶狂吐的女人。所以我想,他应该是被我那种想吐就敞开怀吐,并且吐完以后还如斯有条不紊,镇定有序的人格魅力所倾倒。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下以后,我在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些水果和菜,那里的东西样式比学校超市的要多得多,并且价格便宜一半。   回到宿舍我把我面试通过了的好消息告诉刘闻闻,她很高兴,自告奋勇地要今晚用我买回来的菜亲自下厨为我庆祝。但我们一起回忆了一下上次她用电磁炉煮个面结果把自己的脚烫成猪脚,然后包着厚厚的纱布拄着拐杖跳了一个月的事实,最后决定还是由我自己来。   第二天是周五,隶属于我们院学生会下面的一个话剧社组织开了个会,说下周一就是新学期的社团招新了,百团大战,问我们有什么好的新颖的招新方式。   因为话剧社社长就是刘闻闻暗恋的那个院学生会主席,所以我当初也被她拖着一起加入了这个话剧社,负责在别人表演的时候帮忙在后台抱抱衣服,拿拿道具之类的工作。   但是现在我们不到十个人坐在亭子里,被燥热的风吹着,既煎熬,又惆怅。   我们院的这个话剧社向来不怎么招得到人,原因是校学生会下也有一个话剧社,规模比我们更大,管理比我们更正规,资金比我们更充裕,而且最致命的一点是,我们社团走高端路线,话剧都用英语来演。   在现在这个绝大部分大学生都只以通过四级考试为目标的大背景下,这样的话剧社生存不下去,我认为这件事很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中的因果联系原理。   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话剧社倒是短暂地火爆了一把。那时候陈啸正好路过,在他们摆的摊子旁边跟人闲聊了一会,结果引来了一大堆女同学。话剧社的人感到很欣喜,想要多招一些女同学,于是就又让陈啸在旁边站着多当了一会儿吉祥物,但谁知可怕的是,陈啸竟然又引来了一堆男同学。一时间万人空巷,我曾经还因为这件事很不高兴。   然而惨痛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人民群众是不能招惹的,人民群众是不能被欺骗的。后来男同胞和女同胞们加入话剧社以后,发现陈啸根本不在话剧社里面,于是又纷纷退社了,我也曾经因为这件事幸灾乐祸。   我把这件事回忆完,听到我身边的刘闻闻提议说,可以在广场上穿着豪华的演出服当场演一段,比如激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她可以为该剧配乐,在一旁唱她拿手的凤凰传奇。   她说完以后,大家都很安静。   安静了很久,社长兼主席扶了扶眼镜,说:“哦,那个……因为我们是中午的时候招新,午休时间,动静太大了可能不太好,会影响   到旁边宿舍楼里同学们的午睡。”   我觉得社长的婉拒很英明,如果真的让刘闻闻在广场上办个唱的话,不仅会造成另外一种万人空巷的效果,我们还很可能被学校处分。   刘闻闻拖着腮看了社长一阵,在我耳边说:“你觉不觉得他实在是太体贴了,太周到了!”   她猛捶我的胳膊,我只能无奈应道:“唔……”   经过再次长久的沉默之后,社长决定采用刘闻闻的部分建议,由两个同学当场演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是最后戏剧的□,两个人在坟墓里的那一段。大家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回去,我的任务最简单,就是到时候从学生会办公室里把服装道具都搬过去,然后结束的时候再把东西搬回来就可以。   因为在散会的时候社长兼主席跟刘闻闻说了声谢谢,让刘闻闻非常兴奋,并且这种兴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停止,我躺在床上听她不停地说“林蕊你说他会不会是对我有点意思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说了一阵子后,我听不见了,我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欺我。   我梦到了陈啸。 ☆、第四章   虽然算命老先生把我和陈啸定义为一段孽缘,但在我大一的时候,我却万不是那样想。   那个时候的陈啸,符合我对男性的一切美好想象。   他温柔的时候有着青春小说里男主的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的侧脸,严肃的时候有着都市小说里男主那深邃沉郁又略带宠溺的眼神,加上他有着总裁文里男主那种动辄跑车游艇直升机的身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也能像高干军文里的男主一样,只手拎着我的行李箱气也不喘地上到六楼,这让我觉得,他的体力肯定是很好的。   总之,我那颗被三年暗无天日高中生活折磨得如同老妪的少女心,在见到陈啸以后,就像久旱逢霖的大地一样,愈合了,滋润了,萌发了。   人们对爱这个字有很多定义,搞得我有些迷茫,但即便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爱上了陈啸,我也知道我起码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于是那时的我毅然决然地决定,从今以后只要有陈啸的课上也必有我林蕊,我对他就如同向日葵向着太阳,就像人民的一颗红心向着党。   做出那个决定以后,当务之急就是要搞到陈啸的课程表。那时我直接跑到陈啸宿舍楼下堵着他问,他自然没有告诉我,还用一副惊悚莫名的表情看着我。于是我又一度想过把自己培养成一个黑客高手,侵入到陈啸的选课系统里面盗一份出来。为了这个目标,我这个以为双击点开IE就是连接了互联网的电脑白痴,生生啃了半个月的C语言,结果是完全没有看懂。   然而就在这时,院里竟然发布了一个共享的EXCEL文件,上面详尽地列示了所有学生的课程,上课时间以及上课地点。我看到这份东西的时候,不禁老泪纵横。   大多数必修课我都是和陈啸一块上的,只有部分少数选修课譬如体育课不一样。于是后来的每个学期,我都趁着最后一次退补选课的机会,把自己的课按着陈啸的课程表改得一模一样,把原来选的健美操换成了篮球之类的课程。   在我们这个女生相对较少的偏理工院校里,一节三十多人的课上只有我一个女生,这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仅全校皆知,还有人专程来驻足围观。我还记得在第一次上篮球课的时候,老师对着花名册点名,点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因为正好感冒,嗓子有些哑,于是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应了声“到”,老师没有看我,以为我也是个男生,于是低声地自言自语说:“林蕊?你父母怎么给你取个女孩子的名字?”   然后全班哄堂大笑,有人说:“老师,人家就是个女的,人家是跟着陈啸来的!”   我在一片哄笑声中回头去看站在第二排的陈啸,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站着。我那时心想,那么多人都被我触动了,他也一定会被我打动。   于是我跟着陈啸上了初级篮球,中级篮球,然后我很担忧,想着万一他要继续学高级篮球我要怎么办,因为我听说高级篮球的期末考试很变态,要一个人带球闯过三个人的防守,最后还要在三分线外投中。学中级课的时候我都补考了三次才过,除非我重新投胎,否则这种高级课的考试我通过的概率基本为零,那我就会成为建校八十年来第一个把体育课挂掉的学生。   但没有想到的是陈啸最后居然选了个比较温柔的网球,我看到他课程表的时候心里想,老天保佑,这学期我总算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了。   然而世事就是那么难料,那年夏天持续高温,学期上到一半,我在网球课上中暑了,晕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医务室,陈啸坐在我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我当时很惊喜,但同时也很懊悔,心想早知道他坐在这里,我就不要醒得那么早,让他多陪我一会,即便我看不见也好。   正在我一边惊喜一边懊悔快要把自己弄得精神分裂的时候,陈啸突然说:“林蕊,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一脸的严肃,有些愣,“啊?哪样?”   陈啸说:“你不要再一直跟着我选课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困扰。”   我顿时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答应,接着劝道:“你就不能像其他的女生一样,选些羽毛球健美操之类的课么?”   我觉得我说不出话,我还以为我终有一天会打动他,我或许差不多就要打动他了。可原来在他心里,我甚至连个女生都算不上。   静了不知多久我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哦,对不起啊,我其实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说能多看见你一下,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反感我。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干了,真的,对不起。”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僵,“我没有说我反感你。”   我说:“哦,呵呵,没什么。你不用安慰我,要是我是你我应该也挺困扰的。总之就是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对吧,放心放心,我知道了,呵呵。”   陈啸抿了抿嘴巴,没再说什么,却在我输完葡萄糖以后陪我走回了寝室。他一路上都不说话,我觉得他心底里肯定是不情愿陪我走的,但是因为   我刚才做出了那样的承诺,让他比较满意,所以才勉为其难地陪我走一走。   即使陈啸才刚跟我说完那些话,但我这么跟他并肩走着却是头一回,虽然应该也就是最后一回,但我还是在心里感激涕零,觉得老天对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第二天早上是一节专业必修课,我因为昨天中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早上起不来床,就让寝室同学帮我请了个假。然后我一觉睡到下午,睡得眼睛浮肿全身无力,还觉得肚子很饿,只好爬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捧着饭盆去了食堂。   结果打完饭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陈啸一个人站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深深记得我昨天的承诺,但无奈眼前就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绕路的小道。为了不让陈啸看见我,我又调回头,决定从另一边绕一大圈回宿舍。   我刚转过身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心想,这中暑后遗症真是够严重的啊,都出现幻听了。   结果又走了两步,身边呼地一阵风刮过,然后陈啸跑到我面前站定,低下眼睛说:“林蕊。”   我心想,完了,原来不是幻听,还是让陈啸看到我了,他肯定是来找我算账的,来问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所以我很紧张地道:“那个……我只是出来打个饭,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儿杵着啊,我现在就回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埋伏在这的啊。”   他却打断我道:“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一时不是很反应得过来,“啊?”了一声。   陈啸皱起眉,好像有些生气地看着我:“还有一个月,到放假前,你真的打算只要有我的课都不来了?”   虽然我不是个很上进的好学生,但如果让我妈知道我交了学费却不去上课,肯定会打我打得连她都不认得,所以课我肯定还是要去上的。   我明白他的忧虑,却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要不,以后我蒙个脸?”   陈啸愣了下,随即把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成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学期打算挂几门?”   我很忧伤地道:“啊,当然最好是一科都不要挂的,但是有几科我也说不好……”   陈啸说:“你不要再逃课。”他顿了顿,好像吞咽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道:“你如果一科不挂,我就答应你。”   我还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说:“哈?答应我什么?”   他又愣了愣,夕阳映得他的侧脸绯红一片,我就看着他憋着一张红脸抿了抿唇,像个害羞的刚被揭开盖头的小媳妇一样,低声地对我说:“答应……和你一起。”   我一瞬间差点把饭盆扣在自己脚上。我心想我是不是听错了,难道他刚才说的其实是,“如果你一^丝不挂,我就答应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我搞不好也会同意。   我回宿舍后反复琢磨了一下这件事,觉得某些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桥段竟然有些类似日剧《一吻定情》,而它的最终结局让我备受鼓舞。不管怎样,作为我这个故事里一个合格的女主角,既然陈啸已经那样开口,那我就算是悬梁刺股凿壁偷光把自己学死了也没有理由挂科。当我拿着我全科通过的成绩单去找陈啸,紧张地在他面前比手画脚,说“你千万不能反悔啊,不能说话不算话啊”的时候,他的脸比那天更红,抿着嘴角不看我,“我什么时候要反悔了?”   后来陈啸曾经跟我讲过,那时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林蕊那是在欲擒故纵,而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蠢成我那个样子的,哪里懂得什么欲擒故纵。   那时他在学校小湖边的亭子里吻我,我贪婪地看着他闭起来的好看的眼睛,睫毛上盈满了月光。我想着我们一毕业就马上结婚,然后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要长得像他,虽然我傻,但是他足够聪明,中和中和应该也不会太差,我们一家一定会很幸福。   可这一切就像我现在做的这个梦,不管这个美梦有多长,始终有醒来的时候。   我的确有了个孩子,可惜却不是陈啸的。   他也终于还是反悔了,站在背光的地方跟我说,林蕊,我厌倦了,我们分手。   他轻轻松松脱身离去,我一个人死在回忆里。   作者有话要说:+_+好久没回来真是有些冷清~~~~   今晚能码出来一章就今晚更,不行就明天了…… ☆、第五章   周一的时候太阳毒得很凶猛,据气象台说今年的高温是百年难得一遇,但由于近年来大家已经见惯了很多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雪灾,旱灾,地震等等等等,并且已经做好了迎接世界末日的心理准备,所以大家都很淡定,顶着烈日在广场进行新学期的社团招新。   我下课以后去办公室拿了几套服装和一些个道具,匆匆忙忙赶到广场。我们社长去得比较早,所以帮话剧社抢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好的位置,在一片树荫下面。我想也好在是在一片树荫下面,否则罗密欧同志身上那套银光灿灿仿佛用锡纸制成的紧身服,在强光下的效果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体聚光板。在四十度的高温下穿着这身衣服,真是苦了这位同胞。   等广场上的人流陆陆续续多起来的时候,各个社团的场面也都摆开了,大家都在使尽浑身解数来吸引眼球。我们社长一声令下,几个社员就在我们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开演。而每当有一个人从我们社团前面路过,刘闻闻就要抛个媚眼,说一句“同学~~~来嘛,来看看来玩玩嘛~~~~”,语气姿态以及敬业程度可以媲美街边的一些职业工作者。由于我们排练的那一幕剧情比较短,最多十分钟就结束了,而我们又苦于没有别的吸引眼球的方式,所以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演。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成功拉到了三个社员,一个人说对我们的行为艺术非常感兴趣,一个人说对我们的奇装异服非常感兴趣,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理由最特别,说是对刘闻闻非常感兴趣,我们大家都受到了惊吓,而这里面受惊最大的就是刘闻闻。她一副忠贞烈女的样子,不停地问我说:“林蕊,怎么办啊,我心有所属了啊!我可是有主的人啊,我不能对高晨不忠的啊!”   我看了看在远处树底下坐着背GMAT单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主席,本来想说我觉得就算你不忠他也不会介意的,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摸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三个新成员的加入比起我们原本料想中的一个人都招不到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我估计大概再过十来分钟这次招新就可以顺利结束,那我就可以回去睡午觉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回过头后愣住了一下,并非因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长成他那个样子的实在很难让人记不住,我这么一愣,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与此同时,我还听见我身边的刘闻闻倒抽了一口冷气,刘闻闻一见到长得超出一般好看的非常好看的男性就会不能控制地出现   类似于呼吸不畅心律不齐甚至于休克的症状,我已经很习惯了。   周逸凡站在我的面前说:“叫了你好几声了,大热天的,你怎么傻站在这儿?”   我说:“啊,是吗?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哦,这不是因为今天社团招新吗,这一大片都是,您看挺热闹的吧?嘿嘿,对了,周总您怎么也在这里?”   他笑了笑:“来这看望一个长辈,是了,就是严老师,他是你导师吧?”说完还没等我回答,他的目光又不知道被旁边的什么所吸引,眯了眯眼睛,疑惑地说:“恩?他们在干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罗密欧和朱丽叶正双双趴在地上,罗密欧正捧着朱丽叶的脸在嘶声地喊:“Eyes,look your last!Arms,take your last embrace!and,lips,O you,the doors of breath,seal with a righteous kiss!A dateless bargain to engrossing death!”   我看着他们解释道:“噢,那个……天气太热了,他们可能有点中暑,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周逸凡好心地说:“中暑了?那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而且还在呻吟,你能不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我心里顿时只有一个感想,看来我们这个英文话剧社果然很高端,高端得连周逸凡这个海归都听不懂我们念的台词。   我继续无奈地解释道:“他刚才呻吟的应该是,‘眼睛,看你最后一眼吧!手臂,拥你最后一次吧!嘴唇,欧,你呼吸的所在,印上一个合法的吻,与死神订立永世的契约吧!’”   我解释完后,周逸凡没有说话。   这时刘闻闻却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在我身边抖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打破沉默说:“您好您好,我叫刘闻闻,我是林蕊的室友。”   周逸凡听见她的声音,回过脸来,然后魅力无限地一笑:“你好,我姓周,周逸凡。”   刘闻闻自从看我不肯听从她的建议去堕胎之后就一直想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后爹,虽然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靠谱,但她却觉得可行性很强,理由是如今中国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据调查,再过几年以后将有上千万的男性找不到老婆,所以为了找到老婆,他们不会太介意她是不是带了个孩子。我觉得刘闻闻能这么想说明她的内心还很纯洁,她不知道如今这个   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达到了你的老婆是我的,我的老婆是你的,大家资源共享,和谐共存的状态。   我看着刘闻闻眼里冒出的精光,预感到她下面的话是:“周先森~~~请问您在哪里高就啊?结婚了没有女朋友了没啊?介不介意跟林蕊去民政局领个证啊?我跟你说哦我这个室友啊什么都好,相貌好人品好脾气好,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啊?谁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的啊,哎呀没关系啦,养孩子不就是投资嘛,只要以后有回报你管他是谁的呢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我深知如果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话,我的人生将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   于是我一把按住刘闻闻,挡在她面前说:“周逸凡,天气那么热,你看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们也快收摊了。”说完发现一着急就直接喊了人家的名字,怪不尊重的,只好又讪讪笑了两声。   还好他似乎没在意,点点头道:“嗯,那结束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刚要转身又停下:“对了,明天我有些事情,可能下午才会回来,你到公司以后找李经理就行了。”   我心说你在不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但嘴上还是应着:“哦,好的,呵呵,再见啊。”   他又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朝着一个围了一圈人的地方走过去,然后人群慢慢散开,周逸凡打开一辆银色轿车的车门,坐进车里开走了。   刘闻闻在我的耳边喊:“哎呀那是宾利啊我的妈!”   我本来想问她宾利是什么,但刚转过头就看见她用一脸“这闺女终于出息了”的表情看着我,热切的目光让人无法逼视。我想起上回我们校花坐上一辆貌似叫做兰比基尼的车的时候刘闻闻也是这个表情,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个名车,好像还问她蓝比基尼和红比基尼有什么差别来着。   由此类推,我估计宾利也是辆不错的车。虽然我家也曾经有钱过,不过受我爸那个暴发户土人的影响,我印象中的绝世好车也就是大众奔驰之类的。   我对刘闻闻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跟他不熟。”   刘闻闻不以为然道:“没关系,这个世界上的事很难说的。你看,你都怀了某个人的孩子了都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今天你跟他不熟,搞不好明天就很熟了。今天你跟他刻骨铭心,搞不好明天就形同陌路了。真的,这个世界上的事很难说的。”   我一想,也是,就像原来的我跟陈啸,多么郎情妾意啊,多么坚不可摧   啊,现在也真的形同陌路了,刘闻闻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难得她有哲理一回,我就不反驳她了。   因为周逸凡刚才在我们这里站了一阵,所以他离开之后也有一些人过来围观我们,但由于大家去年已经有过陈啸那次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所以都只是看看就走了,导致我们的招新人数最终还是没有突破三个。   当晚我又做了个梦,但这回的梦境不像前两天的那么清楚了,就依稀记得梦里好像有个人在用很严厉很失望的语气骂我,我本来觉得莫名其妙,但后来那个人又说我很恶毒,后悔认识我什么的,我听到这一句时突然觉得很伤心,瞬间就哭得七零八落,还猛地觉得一阵剜心地痛,痛得那么真切,痛得让人窒息。然后我在黑暗里惊醒,睁大眼睛两秒,才蓦地发觉那痛感来自于我抽筋的小腿。我坐起身来咬紧了牙,抽了一分钟才终于缓过来。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喘了两口粗气,对面床上突然咚地一声巨响,刘闻闻跺脚大吼道:“杀千刀的死妖婆,快放开我的高晨,老娘跟你拼啦!”   等世界重新平静下来以后,我拉拉枕头躺好,先想着明天要去买点钙片来补补钙,然后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做的梦,我想着梦里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陈啸,因为他那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也从来没用那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过话。哪怕是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天生面部神经失灵的样子,我估计他就算是便秘,眉头也不会动一下的。   回忆着回忆着我又困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过去。我还想起陈啸跟我说分手时我那个表现,实在是很窝囊,要是按我初中时候那个太妹头目的作风,搞不好当场就把他摁倒了。   我也不记得为什么当年我脑袋受伤之后我就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了,但现在想来,真是有几分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发了吧……   来了的新老朋友都冒个泡呗,都在潜水俺真忧伤啊……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到了周逸凡的公司。   我这次实习跟管理培训生的实习过程差不多,除了研发部都是专业技术人士,我去不了之外,别的部门比如行政市场人力都可以通通走一糟。但因为是实习,实际上不管到哪个部门都是打杂的,当天李经理把我带到市场部以后,市场部的一位疑似气血不调月经不畅或者×生活不和谐的姓齐的女主管丢给我一份市场策划,让我按照上面她修改的痕迹尽快重新打一份,说老板下午回来要看,然后就把我赶到一个角落里去了。我本来还想着头天上班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包里还装了一些麻糖什么的来发,结果现在无人可发,搞得我很是寂寞。   于是我一边啃着麻糖一边对着策划书研究那位女主管月经不调或者×生活不和谐的严重程度,她的草书恐怕连张旭怀素王羲之都要自叹不如,唯有医院里最高级别的主任医师的字可以相媲美。我连蒙带猜弄了一个上午才弄了一半,急得我跑了三趟厕所。但令人比较欣慰的是,这里中午的伙食很不错,而且不用花钱,所以我又恢复了一点元气。   下午四点左右,那份充满了摩斯密码的策划书终于全部被我搞定了,我怀着破译了敌军情报一般的激动心情去找主管,结果她只是扫了几眼就说:“你放到老板桌上去吧。”   我于是又只好拿着策划书去周逸凡的办公室。   周逸凡出去还没回来,我把东西放在他桌上以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就准备离开。   按照小说影视戏剧等艺术作品的创作规律,如果同一个场景出现两次,说明这个场景不是打酱油的场景,而是个比较重要的场景。在重要的场景里面,主角一般会发生一些重要的,推动剧情发展的事。   所以我没能及时离开。   我第二次来到周逸凡的办公室,看到他桌面上摆着的一个相框,阻止了我离开的步伐。   我把那个相框拿起来看,里面是张照片,照片里面有个人。那个侧脸我看着很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又想了好半天,我才突然发觉原来这个人有点像我。当然,相片里的人比我好看,起码比我青春比我有朝气,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看着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很亮,而且眼角也没有鱼尾纹。   在这张硕大的办公桌上,周逸凡没有放他自己的照片,没有放公司员工的合照,而是放了一个女人的独照。由此我推断出三种可能性,这个姑娘可能是周逸凡的女儿,妹妹或者是情人。   第   一种可能性的话,结合周逸凡本身的年龄来分析,他十五岁左右就要跟别人生孩子。虽然有一定难度,但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报导,说世界上最小的父亲是13岁,加上我听说有钱人的私生活都比较混乱,所以这种推断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而对于第二种可能,这姑娘长得跟周逸凡并不相像,所以我觉得就算是他妹也是个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妹妹,然后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   我在这三种可能中犹豫徘徊,久久不能做出最后决定。就在我还在痛苦纠结的时候,门锁哐地一声,门开了。   周逸凡站在门口,而我站在办公桌边,手里抓着人家的相框。   好在我的心理素质比较过硬,没有一慌张就把相框砸在地上。一直到周逸凡面无表情地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都依然很淡定。   我一口气很淡定地道:“呃,周逸凡你回来啦?噢,是这样的,齐主管让我给你把策划送过来,所以我就送过来了。你办公室没人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进来以后我本来放好东西就想走了,可是我又突然看到你桌上的这张照片了,噢我不是想偷看你隐私啊只是因为我觉得这女孩长得跟我挺像的所以我有点好奇所以我就拿来看看,啊不不不我的意思也不是想跟你攀亲戚,你这个……你妹妹长得比我好看多了我只是……”   周逸凡打断我说:“你跟她是有些像。”   我顿时愣了一下,笑了笑谦虚道:“哪里哪里,你妹妹比较漂亮。”   他停了停,也笑了笑:“她不是我妹妹。”   哦,原来不是妹妹,那就只剩下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了。   我再谄媚地一笑:“哦,那……我看令爱跟你长得不是很像,应该跟你太太长得像吧?那说明你太太也很漂亮,呵呵。”   周逸凡的脸色却倏地一滞,一本正经道:“我未婚,更没有私生女。”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清纯未成年少女果真是周逸凡的情人,虽然说爱情不论身高不管年龄甚至不分性别是真理,但现在这社会上的老男人只要有钱就可以玷污未成年少女也是真理。   我一时没有话讲,周逸凡苦笑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着我:“我跟她分开好些年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苍天呐,那女孩子才那么年轻就已经跟周逸凡分开了很多年,那周逸凡到底是从她几岁就染指了她啊……禽兽,真是禽兽中的禽兽……   周逸凡继续忧伤地看着我,目光里仿佛还带了些许迷离的雾气:“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看到她了。”   我立马条件反射地把手举起来挡在自己胸前。   周逸凡垂下眼睛看着我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又挑了一下眉,然后把手抬了起来。   我紧张地退了一步,刚想张嘴大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性骚扰!”,结果话还没出口,周逸凡手伸过来,从我手里把相框拿走了,我还保持着那个双手交叉的姿势。   他擦了擦相框表面,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又把那份策划案拿起来翻了两页,再次看向我时,皱了一下眉:“你在干什么?”   我赶紧把手放下来,说:“哦,没有,你这里……空调开得有点儿冷。”   周逸凡又看了我几秒,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连忙道:“那个……周总您忙吧,我先出去了。”   他说:“你之前周逸凡不是叫得好好的么,怎么又改口了?”   我愣了愣,很茫然地道:“上班时间,让别人听见我这么叫你,不、不好吧?”   他想了会,又点点头,转身绕到座位上:“唔,说的也是,以后我们私人时间的时候,你再那么叫我吧。”   什么叫我们私人时间的时候?   我站在原地沉思,周逸凡坐在座位上挑着眉噙着笑:“怎么,又不想走了?”   我回过神来:“走,马上走!”连忙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我是个很容易自作多情的人,本来刚才我听着周逸凡那种烂俗到掉渣的搭讪方式,还以为他要潜规则我,但转念一想,好像那个“我长得好像你爱过的人”的话题是我先挑起来的,加上他没干什么就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又觉得他应该不想潜规则我。   一直到傍晚都没什么差事,但就我准备收拾收拾下班的时候,周逸凡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把刚才我给他的那份策划案丢到我桌面上,理所当然地说:“我看过了,你按我改的再重新打一份,走之前给我。”又抬起手看了看表,“噢,要是饿了你可以先去吃饭,回来再打。”   他在灯光下一微笑一转身,然后漫步离去,身姿帅得就像在拍电影特写一样。我却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只想操起键盘往他身上砸过去。   但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看那份策划的时候,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虽然改动的地方也不算少,但起码周逸凡的字不像鬼画符,实际上他的钢笔字很漂亮,而且各种修改符号的使用也很正确,可见他小学语文的功底着实是不错的。   我想了一下,觉得在这贵死人的商业中心附近吃一顿饭可以顶我在学校吃三四顿,加上我也不是很饿,干脆决定打完再走。到了六点的时候,公司的大部分人作鸟兽散,之前那个齐主管看好像没她什么事,加上她要去学校接她儿子放学,所以也走了,除了我之外剩下的几个人,全都在六点半前陆陆续续走光了,走之前,他们都用十分同情的目光对我进行了一番精神上的抚慰。   等我把要改的东西改完,已经七点过一刻。我把策划拿去给周逸凡,站在一边等他看完,在心里祈祷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旁边的那个农贸市场还没关门……   然后我如获大赦地听到周逸凡说:“唔,可以了。这份东西要得比较着急,辛苦你了。”   我本来想问加班的这一个半小时有没有加班费,但转念想想给资本家打工哪里有什么加班费,不找茬倒扣就很不错了,于是只好干笑两声谄媚道:“哪里哪里,工作需要嘛……那,请问现在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周逸凡从座位上站起来,从旁边拿过自己的西服外套一边穿一边说:“嗯,你吃饭了么?刚才看你好像也没去吃饭,要不要一块吃了饭再回去?”   我说:“哦,没关系,我回学校吃也是可以的,我们学校那边吃的东西比较多,而且价钱也比较划算……”   他笑了笑,扬手打断我:“我请你吧,当作让你加班的补偿。”   我犹豫了一下,商量着道:“那个,你看……你能不能折成现金给我?”   他愣了几秒,果然没答应我,又眯起眼睛:“你怎么回学校?”   我老实说:“坐半个小时地铁,到沣阳桥站换公交,再十五分钟这样就到了。”   “哦……沣阳桥么?”他沉思了片刻,眉头皱起来道:“前些天我看新闻,说那一带到晚上很不安全,单身女性很容易被人持刀抢劫,这个月已经发生三四起了。”   我说:“啊?”   他很平淡地道:“其实如果只是被抢了钱也没什么,之前更严重的好像还有过一起失踪的案子,后来那个女的证实被强^暴而且分尸了。”   我说:“啊?!”   周逸凡很是遗憾地看着我:“其实你的学校跟我家顺路,如果你跟我去吃饭,我还可以顺道送你回去。”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可惜你坚持要回学校吃,那就没办法了。”又顿一顿,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我:“其实你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挺好,如果我是歹徒的话……算了,没什么,总之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吧。”   我马上说: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周逸凡在门边回过脸,勾起唇角来笑了一笑,意味不明,反正我没看懂,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在我脑海中似曾相识,却又转瞬即逝,然后听到很熟悉的声音说:“那还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更,真是好久没这么勤奋了~~ ☆、第七章   本来跟周逸凡去吃饭,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让我这颗农业文明的心倍受工业文明的洗涤,但谁知道他带我去的竟然不是超七星级的高档酒店,只是一家简单装潢价格适中服务生也长得很低调让客人没有调戏欲望的普通餐馆,我不禁失望了一下。而在吃完饭坐上他那辆豪华跑车以后,我发现即使是这么贵的车马路上也没有专用它的专用通道,在这样的晚间高峰期,导致的结果是我们堵在了马路上,我不禁又失望了一下。   就在我们默默无语地堵着的时候,周逸凡往我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我也转过脸去看他,发现他其实是在看着我这边马路旁的一家花店,然后他说:“我下去买点东西。”   我想他可能是要买花,说:“噢,你去吧你去吧,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声,说:“我马上回来。”然后果然下车奔着那花店去了。   我坐在车里望着他的背影寻思,周逸凡说他未婚,那他买花应该是要送给他女朋友,但他跟店员说着说着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接的时候还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十分诱惑,让我想起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个词,邪魅狂狷。然后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之前自作多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莫非他买花其实是要送给我?莫非他请我吃饭要送我回去还是为了要潜规则我?那我要不要现在找个借口逃走?可是这里离我学校还有一定距离,况且前后车都堵着,要找什么借口溜走比较好?散步消食?   估计是由于我用脑过度,大部分血液都冲上了头部,从而使得胃里供血不足,忽然间一股熟悉而强烈的不适感从我肚子里涌上胸口再涌到喉咙口,但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丝清醒,我一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奔到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扶着树干哇哇地吐起来。一边吐我一边思路清晰地想,完了完了,我这样是不是已经触犯了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正文第四章第三十四条的规定了啊,那会被罚多少钱啊,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我越想越担忧,担忧得冷汗涔涔。吐完以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嘴,觉得腿都在发软,突然间胳膊被人一扶,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着周逸凡,很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别过来,站远一点。”   他却完全没在意,又近了一步,皱紧了眉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刚才吃坏肚子了?”   我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应该是我肠胃炎又犯了吧,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关那家店的事,真的,不然你看,我们都吃了,为什么你没事?”   我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逻辑也没有问题,正常人应该都相信了,结果谁想周逸凡竟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很严肃地说:“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你上次就吐了,这次又这样,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病怎么办?”   他态度坚决,说完就拽着我的手腕要走。我被他“全面检查”四个字吓得脑海一片空白,人民群众都知道,在医院检查一次抵得上普通的开药加打针三次,我所有银行卡里的钱里估计都不够全面检查一次的。   就在脑海空白的一刹那,我猛地推开他,像电视里那些被侵犯了的女主角一样慌张地大叫起来:“不,不,我不要!”   周逸凡也很入戏地像电视里那些坚毅不屈的男主角一样,回过身来又要拽我:“别闹,听话!”   我继续头脑放空地说:“我没闹啊我真的不去啊,我根本没有什么病!我其实是怀孕了!”   这么惊心动魄地一吼之后,周逸凡终于定在了原地。   如果严格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发展,此刻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鸣笛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然后我跟周逸凡两个人无声地对望,就算有声也被世俗和喧嚣给湮没了,而我们这沉寂的一望说尽了无限的沧桑。   但现实永远比戏剧残忍,前面我已经说过,这城市交通状况恶劣,我们被堵在了路上。此时前后都有出租车司机下车透风,时不时不耐烦地骂一句娘。而我刚才不光吐了,还上演了最后那一声狮子吼,盖过了他们所有人的声音,所以很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下车透风的人的目光。   就在大家殷切的注视下,周逸凡忽然上前揪住我的两只手臂,死死地盯着我道:“你说什么?谁的?!”   这一幕实在有点像电视剧了,而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迷茫地望着他,心想难道他演上瘾了,这一出又是在演哪一出?这时我们身后的一个出租车师傅突然插嘴说:“还能是谁的啊,这么跟你说肯定是兄弟你的啊,快把人姑娘娶回家吧!”   我心想这话也太冤枉人家了,怪不得周逸凡脸都绿了。我本来想摆摆手跟周围的观众解释一下说不是的不是的,但无奈我的两只手都被他握住,连转身都不行,只好用恳切的目光和语气和他商量着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能不能先上车再说?”   周逸凡又看了我几秒,终于松了一只手,拉着我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就把我塞了进去。然后我看见他身后追来一个人,是那个花店的店员,把一捧花递给他说:“先生您要的花包好了。”我在车门被关上之前听到刚才看热闹的出租车师傅说:“对哥们,拿一束花求婚,机会更大!”   而等周逸凡从另一边拿着花上车的时候,我再一次对有钱人的世界感到了失望。虽然我对满天星还挺有好感的,觉得那是属于我们平民的花,但名媛或者贵族小姐们肯定不会喜欢。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拿着这一捆最最廉价,一般是给玫瑰百合做陪衬的满天星去向别人求婚的话,一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除非他那捆像杂草一样的花里藏着一颗十克拉的钻戒。   但由于这一晚上我已经失望了很多次,所以我能做到失望不形于色,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周逸凡把那一捧满天星丢到座位前面,然后倾身过来道:“现在可以说了?”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打岔我都忘记刚才的事了,我想了一下,很担心地问道:“周逸凡,你们公司不会歧视孕妇吧?不会扣薪水吧?不会有什么怀孕了就不能在你们那里实习的规定吧?其实你看,我只在你们那里实习四个月,四个月我还是撑得住的,我一定不会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耽误工作的,我……”   他却蓦地打断我:“到底是谁的?”   我看着他又想了想,觉得周逸凡受的教育实在是太先进了,他实在是太关心员工了,关心到了多管闲事的地步,如果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搞不好他明天就要将这件事登报,大肆宣传一番,直到帮我找到孩子的父亲为止。   为了避免那种惨剧的发生,我识时务地编了个谎话,我说:“呵呵,瞧你问的,还能是谁的,当然是我男朋友的。哦对没错,我……我是还没结婚,但这不是因为我还在上学吗,我跟我男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正好那时候孩子也出生了,呵呵。”我把陈啸带入了这个故事里面,越说越投入,越说越沉醉,几乎把自己都催眠了。   周逸凡皱着眉:“真的?”   我干干笑了两声,嘴巴里有些苦,几乎快发不出声音:“当然了,这还能骗你么?”   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不就是一笔见报的经费么,至于么,我抚额。   前方车流终于开始慢慢松动,车子重新开动起来。静了一阵子,我看着那把满天星,越看越觉得像一棵黄花菜,昧着良心没话找话地说:“恩,你这花看着还挺新鲜的,像刚从土里□的。你们有钱人果然   没事就喜欢给女朋友送送花,搞搞浪漫什么的哈。”   周逸凡也分神扫了一眼那把菜:“你说这个?噢,这花不是送给别人的,是我自己买回家插花瓶的。”   我说:“哦,呵呵,那您的品味还挺特别的。”说完发现这话说得有点讽刺,虽然我是绝对没那个意思的。   还好他没在意,笑了笑:“好些年前我家里在郊区有个宅子,周围到处种的都是,那时候看习惯了,也就一直觉得它挺好看的。”   我说:“哦,呵呵,这样啊。”这种花的确种得到处都是,我想起我家曾经有钱的那段时间,我爸也在近郊搞了个三层的小洋楼,但由于我爹的品味问题,那别墅不管是外围设计还是内部装修都特别土,只有附近的环境比较不错,天然的大花圃,其中也有许多满天星,我还经常没事跑去摘来着。   后来回到我们学校的时候,虽然我跟周逸凡说不必开进去,在最靠近我们宿舍的一个校门放我下来就可以了,但他却因为觉得我是孕妇行动不便,坚持要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我只能很无奈地答应了,虽然从怀孕到现在,我的体重不增反降,根本没有什么行动不便一说。   下车的时候,楼下来来回回路过一些从篮球场回来或者去水房打水的学生,看到他那车自然又放慢步子稍微围观了一下。我担心待会围观的人会像那天一样越来越多,所以着急下去,刚想跟他道别,周逸凡却突然说:“对了。”   我回首道:“啊?什么对了?”   他说:“公司附近其实有员工宿舍,你学校离公司这么远,不如申请住在那边。”   我说:“哦,那个我听说过,但是不是只有正式员工才能申请的么?”   他应答如流道:“恩,本来是正式员工才能申请的,但是你情况不是比较特殊么?每天这么奔波也挺累的。公司也不是那么不人性,政策也不是死的,你写个申请交上来,说一下情况,行政应该会批。”   我心想,你不就是老板么,你说一声同意不就行了,还要写什么申请啊。但又想想,觉得人家可能是认为不能太光明正大地走后门,影响不好。   然后我又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我说:“那个……要钱吗?”   他顿了一下,说:“好像是八百一个月。”又静了阵,看着我补充道:“员工有折扣价。”   我心想,八百还是太贵了,就算是折扣价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本来实习生的工资也没有很多,撘进这几百块,也不剩多少了。   我说:“还是算了吧,我住学校也……”   周逸凡说:“折扣很低,折下来每个月只要一两百的样子。”   我惊讶不已,他继续说:“你要是住在学校,光每天来回的路费一个月下来也要一百多了吧?而且这房租也不用提前交,从你当月的工资里扣就可以,水电也都不用你交。”   我喉咙像被哽住,很久以后,热泪盈眶地道:“周逸凡,贵企业真是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好企业啊!你真是一个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人民企业家啊,社会真是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   他笑了一下,抬手摸摸额头:“你记得明天交个申请,一两天应该就能安排下来,那你这周之内就能搬进去了……哦对了,等你要搬东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我可以过来帮帮你。”   我连忙说:“那就不必了吧多不好意思啊。”   周逸凡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作为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人民企业家该做的。”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新时代的雷锋。   作者有话要说:+_+这文前几章跟后来码的时间隔得有点远了,可能感觉上会稍微有些偏差 ☆、第八章   当晚我回到寝室以后,由于刘闻闻不在寝室里,并且一直到我睡觉她都没回来,所以我也忘了把要搬家这件事告诉她。直到周日上午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惊讶地问我在干什么我才想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刘闻闻就很激愤地指责我说这么重大的事我也不早点告诉她,问我是不是在我心里她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什么的。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平时她除了经常提醒我快点写作业方便她抄之外,好像的确没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刘闻闻也认真地思索一阵,觉得实在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观点,只好把气消了,过来和我一起收拾东西。   就在她听说周逸凡下午会过来帮我搬家以后,立马又恢复了激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一旁的东西道:“那这些脸盆水桶什么的你就不要带了,难不难看啊?人家一看就觉着你像拎着麻布袋进城打工的大妈。”   我对刘闻闻说:“没事,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吗,就我这种乡土气质就算是拎个香奈儿的水桶包也像拎着个水桶,我这样反而还显得质朴亲切呢。”   刘闻闻想了一会儿,也赞同地点点头:“行吧,反正周逸凡都跟你有了一夜情了,他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嫌弃你。”   我惊愕地望着她,胸口像噎住了一个鸡蛋一样,刘闻闻也无辜地看着我:“你不是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是他请你吃的饭,然后他再送你回来的吗?那不就是他对你一夜的恩情,一夜情吗?没错吧?”   我沉默地看着这个神奇的姑娘一会,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她知道我那一夜失贞的内.幕呢。不过我也是脑袋抽筋了,稍微一想都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一个人从城南跑到城北的酒吧去,就是为了没人能看见我落魄的鬼样子,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当然也不指望着那个一夜情对象能像周逸凡一样眉是眉眼是眼鼻子还那么高挺的,往哪儿一站都刷刷刷地招来一堆聚光灯,我只要那人别是个吸毒成瘾外加有一堆传染病的杀人犯就谢天谢地了。   中午收拾完东西后还有些时间,我睡了个午觉,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声,我眼睛都没睁开就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周总你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下去。”   那头却没人说话,好一会,特别低沉的声音:“林蕊,是我……我就在你楼下,你现在能下来吗?”   我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心想这陈啸还没完没了了啊,要不是我天生就有自知之明都要以为他对我余情未了了。   我努力平静地压抑住嗓音:“你又是来讽刺我的吗?”   陈啸静了一阵,“蕊蕊,你   下来吧,求你了。”   我的努力就一下子破功了,陈啸这个祸害,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跟我说出那些分手的话以后还能温淡亲昵地这么称呼我。但更让我招架不住的其实是后面那三个字,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哪次有个什么事不是我死皮赖脸地扒着他说,陈啸,陈啸你就答应我吧,我求你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等等。”   然后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一边下楼梯还一边理顺我像鸟巢一样的头发,看到陈啸站在宿舍楼大门口,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他回过头来,眼圈周围是一层淡淡的青色。   我把手插在衣袋里,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找我干嘛?”   “哦,也没什么。”陈啸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认真地看我:“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上回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很温和的声音,他一贯的样子。   但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上回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顿时有一点无力感。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相信他不会无聊到专程大老远地跑来学校就是为了要开我的玩笑,但我印象里的陈啸不是这么没脑筋的人,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哦,你是说你上次提的实习的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什么的,不太好吧?”   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我看他这个脸色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其实我并没有刻意想着对他明朝暗讽含沙射影什么的,纯粹是巧合。   彼此哑了一会,陈啸又开口道:“你以前不是总说要是能去哪家证券公司实习就好了么,你明明知道,投行的实习经验比小公司的经验对你未来应聘要有利得多……蕊蕊,我是想你好。”   我有点想笑了:“你想我好?你把我推荐去你新女友老爸的单位是为我好?要是那儿的人给我穿小鞋你还护得了我啊?算了吧陈啸,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愣了几秒,有些困惑地皱紧眉:“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听的谣言?别人瞎说你也跟着信?根本没你说的那回事。”   我顿了顿,舔舔嘴唇道:“是么?那好吧,这件事算我错怪你了,但你已经跟我分手了,跟别人好上了,这事没错吧?那你还总来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干嘛呢,你不觉得假么你?”这是我第一次在分手后面对面地跟他说出这种话,我说得这么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啸的脸色却已经白得跟蜡差不多了,他挣扎了半晌道:“蕊蕊,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摸了摸一只耳朵,然后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地握来握去:“别搞得这么苦情行吗?你   不就是把我给甩了吗又没有杀了我爹娶我妈什么的,我不是特别恨你,也就一般恨你,真的,都快过去三个月了还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金融危机危害能那么持久。啊,对了陈啸,还有就是你以后别再那么叫我了,毕竟咱们都已经没关系了,还叠音叠音地叫怪恶心的你说是不?”   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总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陈啸的表情好像已经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多奇怪啊,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我不过就是埋汰了他几句么,竟然还觉得对不起他,我是有多心疼他啊?   “陈啸?”旁边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抬头一看,周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站在我们旁边,他看了看我们俩个几眼:“你们认识?”又顿了顿,“这是怎么了?”   我没想到陈啸居然认识周逸凡,看来上流社会的基数还是挺小的,大家都互有交集。   陈啸看了周逸凡一眼,却没说话。我连忙挥了挥手道:“噢,不认识,他是来问路的。麻烦你在这稍等我一下啊,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上去一拿下来就能走了。”   我刚一转身,身后的陈啸拉住我,“蕊蕊……”   “你干什么!”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力气一下子太大,惯性让我往后跌了一步,撞到周逸凡身上。他用手臂架住我,我感觉这一撞撞得我脑袋有点晕,紧接着我听到身后的周逸凡语气了然地笑道:“你们是小两口在吵架呢吧?那也要注意点啊,陈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怀孕了,多让着点,别动手动脚的。”   他话音一落,我顿时觉得所有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冲得我站都站不稳了。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仿佛呼吸也滞住,失去意识之前我在想,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才让我晕过去的,这样我就看不见陈啸的表情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非黑即白,周围装潢精致。我细细打量一圈,觉得天堂长这样也挺不错的啊,就是太过现代化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这种刚跟前男友分手就怀上别人孩子的人不下地狱放油锅里炸就够便宜我的了。   但等我的视线转到右手边,看到周逸凡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疲惫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才顿悟到老天爷果然没那么好心,还是得让我面对这惨淡的现实。   周逸凡见我醒了,叹了口气:“林蕊……”   我举起一只手,他凑过来:“怎么了,你想喝水?”   我其实是想让他先别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再缓缓,不然一会我心肌梗塞就真要一尸两命了。但周逸凡已经站起来去倒水了,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玻璃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刚才医生来看过了,说   你低血糖,休息不够,营养不良。”   我说:“营养不良?旧社会的民工才那样吧,新时代的都已经不这样了,挣得比应届大学毕业生还多。”   我本意是让气氛稍微轻松点,可周逸凡却没说话,我朝他一看,他正用一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疲倦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想也是,把我这么个大活人运来运去的肯定累着人家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周逸凡,真的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这儿是医院?”   “我家小区的诊所,离你学校比较近,也不堵车。我看你就那么晕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赶紧先送这了。”   “噢,谢谢啊,医药费多少你告诉我,我一会……”   他打断我:“我让陈啸先回去了。”   “哦……”我愣了愣,心里猛地揪了一下。其实从刚醒过来我就在想陈啸在哪里,我一直害怕看到他知道那件事时的表情,但心底里却又有个荒唐的期盼,期盼着他会因为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原谅我。我想起他刚才对我说“蕊蕊,我是想你好的”,其实我知道他应该是真心,他那么善良的人,即便是没有爱情了也还会顾念着以前的一点情义。但他现在应该不会那么想了吧,我在他心里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他会觉得受到伤害吗,他还会因为我而难过吗?   所有复杂的思绪全部涌上来,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看向窗外,刺眼的白光一时竟让人感到晕眩。   周逸凡把椅子向床边拉了拉,看着我问道:“他就是你男朋友么?”   我也没精神编谎话了,有气无力地答道:“恩,只不过是前任。”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认识他?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也没答,继续问道:“那你有现任的男朋友么?”   我有点莫名:“没有……”   “那你有没有……”周逸凡摊着一只手,好像在努力表达什么:“除了他之外,交过其他的男朋友,或者是别的……关系比较密切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淫^乱吗?交着现任男友还和前任纠缠不清,或者干脆一女侍多夫?   周逸凡双手交握,定定地看着我:“刚才陈啸跟我说,他不知道你怀孕的事,他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你们没有……如果你也没有别的男朋友,那这孩子……”   我望着天花板,想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好,毕竟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想了好久,突然发现我为什么要跟周逸凡解释啊,那是我的隐私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跟他告辞离开,可这时候周逸凡说了句让我重新倒下去的话。   他说:“林蕊,我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得真快啊。。。下一章估计得周日了 ☆、第九章   我觉得有那么一刻我的灵魂出窍了,等我的脑电波重新回到我大脑中的时候,我说:“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逸凡凝视着我:“我之前就有一点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真是我的?”   我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一边忧愁地看着他,怀疑到底是不是我幻听了。才多大一会啊,这孩子怎么说傻就傻了?或者是为了缓解气氛在开玩笑?可是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周逸凡看我没什么反应,无奈地重重叹气:“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停了停,努力引导着:“那天晚上,在酒吧门口?”   我怔住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间,热水顺着我的食道一直流到我的胃里,我觉得我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丹田间忽地涌起一股热流,全身四肢都在一刹那微微颤抖起来。又像前些日子我看的那部电影,主角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时点忽然发现自己的回忆全是被人植入的,自己以为的傻逼人生全都是假的。   我突然大吼道:“我靠!那个迷^奸了我还只留给我一千块的禽兽居然是你?!”   周逸凡的脸色顿时有点尴尬:“你在说什么?迷^奸?那天不是你自己向我扑过来的吗?”   “你胡说!”我从气愤变成了震惊,怎么可能,难道我真的那么干了?难道我喝了两杯酒就变身成霹雳淫^娃了?这不可能啊!   “你再好好想想。你喝醉了,扑过来抱着我,还扒我衣服,让我别离开你扔下你什么的。”周逸凡一脸无辜的样子,又有点沉重地道:“可能你那时候只是想扒我衣服擦眼泪吧,可我当时也有点醉了,所以我……哎,你想起来了么?”   我努力地回想了半天,可我这脑袋本身就不太好使,实在记不起什么具体的事情了,只有零零碎碎有几个片段,什么擦着车窗而过的霓虹灯啊,跌跌撞撞地上楼梯啊,缠住我脖子差点勒死我的领带啊之类的。又转念一想,我以前也不是没当过坏女孩,搞不好我这含蓄的外表下真的有一个放荡的人格呢,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弄了半天竟然是我主动献身的。   我愤恨地道:“就算是那样吧,可是你怎么能留下一千块就跑了呢?你们有钱人不是应该一甩就甩一叠像板砖一样能砸死人的钞票的吗?要是实在没现金你也可以留张支票啊,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我气得不行,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顺手抓起旁边的枕头就朝他身上砸过去。   周逸凡把枕头接住,抱在怀里郁闷地解释道:“支票我那天刚巧没带,现金都给服务生小费了……”   我继续吼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后来见到我还装作不认识我?!”   “我一开始没想太多,后来我以为你不想尴尬所以装作不认识我,我也就没戳破。”   我无言以对,看着发白的被单,恍然觉得这一切都有点像一个荒谬的笑话,我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眼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周逸凡也沉默了。   可是过了好一阵,周逸凡的声音却又真实地在我耳边响起来:“现在,你打算将这孩子怎么办?”   “……不知道。”我抬起头睁开眼,老实地回答他。心里忽然一阵茫然,比刚开始得知怀孕的时候还要茫然。在这之前我起码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要把他生下来,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就觉得这孩子是我自己的,他会长得像我,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我的小影子。可是现在周逸凡就坐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想象不到孩子出生以后会更像谁一点,也许会更像他。但不管怎样,事情发展到现在,铁定不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说:“那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双手交握手肘撑在膝盖上,静了一会:“这件事来得有点突然,我……当然是希望你能把他留下来,但如果你觉得这是个错误,不愿意这么做,那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我安静地看着我也握在一起的双手。以周逸凡的身家条件,养个孩子对他来说的确不会是什么难事,甚至我想这对他结婚都不会有影响。可是我就不一样,以我现在的学生身份哪里能养得起一个孩子或者是能给他多好的条件?所以这孩子生下来肯定也是会跟着周逸凡的,哪怕是以后打官司都不可能抢得回来。   想着眼睛就有点发酸,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周逸凡看我一直不说话,突然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我眨眨眼睛,摆了摆手道:“咳,算了,你对不起什么啊,你不是都说了吗,是我霸王硬上弓的你,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跟你说才对,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再说了,是我自己后来没及时处理,不关你事。”   “……你父母知道么?他们的意思呢?”   我摇摇头:“我还没跟他们说。”   周逸凡点点头:“我明白,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妨跟他们商量一下。”   我仍然看着被单:“我知道,但我还没准备好。”   “嗯,那你再准备几天……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跟你一块去的。”     我抬起头来看他,周逸凡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笃定很沉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连私生子这种事情都这么淡定,无悲无喜的,真是比我成熟多了,我还记得我刚拿到化验结果的那天曾经想过直接从医院的楼梯上栽下来,一了百了。当然,对于这种不在他原来人生规划里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他能负起责任就已经算很有良心了,难道我还要指望他欣喜若狂吗?   后来周逸凡带我回学校,决定按照原计划帮我把东西搬到职工宿舍去。我一回到寝室刘闻闻就扑了上来,“林蕊!刚才陈啸打电话问我你怀孕了是怎么回事,还说你晕倒了!我打你手机结果发现你手机落在宿舍里,你没事吧?!”   我按住她的一条胳膊:“没事没事,你别急。”把桌面收拾了一会,又转头问她:“那个……你是怎么跟陈啸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啊,我本来就不知道啊!”刘闻闻理所当然地道。   我点点头,转过身拎起行李:“也对,我也才刚知道。”   刘闻闻把眼珠子瞪得像乒乓球那么大,猛地上前来抓住我的袖子:“你知道了?你知道孩子爹是谁?是哪个畜生?!看老娘不抽死丫的!”   我抿了抿嘴巴,“就是周逸凡……这个你先别跟陈啸说。”   刘闻闻的眼珠子已经放大到灯泡的程度了,嗓子里发出嘶嘶咔咔像电流一样的声音,就是说不出话。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很正常,我空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肩道:“闻闻,你今早还说我跟他有一夜情呢,真是一语成谶了,以后我不叫你刘凤凰了,改叫你刘先知吧,你扯块床单绑晾衣杆上,再换身长点的睡袍就可以去校门口算命挣外快了。”   她还是没说出话,我拿过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我赶时间,你现在说话困难那咱们就改天再聊了。”   “你去哪?!”   “搬出去啊,不是收拾了半天么?”   刘闻闻忽然高兴地叫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跟他结婚了?林蕊,你要嫁入豪门了?!”   我苦笑道:“你以为是什么年代了,还奉子成婚?你看那些个香港的女明星,给富豪生了三四个孩子,快成生育机器了都没能嫁进去呢。”   刘闻闻举起一只手指眯起眼睛说不不不,“我觉得周逸凡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的。”   我拍拍她的胳膊,拎着东西出门了。   我下楼的时候周逸凡正在打电话,看到我从楼里出来,说了几句就挂机了。他帮我把那个有些旧的旅行袋和一个装满杂物的塑料桶放   进后备箱里。我到这时候才明白刘闻闻的担忧,这两件物事跟他那个豪华得像电影道具似的跑车确实格格不入。不过周逸凡看着倒是不介意,垂着眼睛也可能是在想什么事情,果然上车以后他说:“我记得你明天有课对吗?我刚才跟医院约了周二去产检,没问题吧?”   我有点讶然地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怎么了,你那天有事?”   我说:“哦,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动作挺神速的,处理起这些事来挺熟练挺得心应手的。”   他自嘲地笑一声:“熟练?你别逗我了。”   我看着周逸凡单手抚额,有些懊恼的样子,心里其实挺能理解的,大人物的人生都是按定好的计划一步步来的,我就好像他人生中的一个闷雷,一个不留神遇上了,即使没有特别大的杀伤力,也会轰隆隆地引起一片震动。虽然对于我来说,这就仿佛我人生中的一场海啸地震,但我终究是个小人物,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论。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又问他道:“哎对了,你有……”我本来是想问他有没有家室,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好像说过他未婚,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有女朋友还是未婚妻什么的吗?”如果有的话,岂不是会伤害人家情侣间的感情?那真是阿弥陀佛……   周逸凡扫了我一眼:“噢,你放心,没有。”   我没来得及放心就脱口而出道:“啊?没有?你怎么可能没有。”他有些困惑地回过半张脸,我连忙说:“噢,我的意思是你的条件这么好,不可能没女孩子喜欢你吧,难不成你是那个什么……不婚主义?”   周逸凡轻笑了两声:“倒没特意那么想过,只是现在没碰上喜欢的,喜欢的吧……”他说到这里定定地看了我几眼,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他却已然回过脸去,“又已经离开了。”   我听他这个苦情的语气,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人家的情史也这么坎坷。我干干笑了两声:“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的隐私没必要告诉我的哈。”   周逸凡看着前方的路面道:“没关系,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挺亲切的。”   我想这句话倒是不假,毕竟肌肤之亲都有了,男女之间也没什么能比这个更亲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十章   周逸凡带我去的员工宿舍虽说是宿舍,但豪华程度已经可以比得上外头挂牌的四星级宾馆了,空间不算太大,跟我们学校的宿舍差不多,但也有单独的灶台和卫生间,冷水热水一应俱全。这地方离公司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脚程,我觉得这待遇已经快赶上国企的待遇了,要不怎么总说医药行业暴利呢,我记得我念本科的时候班里有个大学同学家里是搞医药推销的,结果就是因为家里太有钱,后来专职去炒房了。   周逸凡把我送到以后,叮嘱了几句,我估摸着人家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所以也让他离开了。后来临近傍晚,我本来想煮碗面应付一下晚饭,但又想起来刚才下午的时候医生说我营养不良的事,狠狠心就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袋培根和一盒鸡蛋,又买了两包鲜牛奶来补充点蛋白质。   一直忙忙碌碌到十点左右,我累得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拿过手机想定个闹钟,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那串数字我当然认得,虽然我脑袋不好,短期的记忆容易遗忘,但这串数字已经在我脑海中印刻过无数次,形成永久的回忆了。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回拨过去,而是把这三个记录一一全部删除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节奏太快,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着的陀螺。我忽然想起了电影盗梦空间,电影里说,若是被幻想迷惑,就会永远迷失在梦境里,若是想回到现实,就要在梦境中死去。如今的陈啸应该算是我的一个梦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愿这幻境那么快地消失。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所以我只能逃避。   两天后周逸凡把我带到一个高级的私家医院,我判断它是一家高级的医院是从它们家的地理位置和病人构成来看的。这附近一片都是各国的大使馆区,而除了我和周逸凡之外,这里其他来看病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身形魁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我国目前崇洋媚外风气还比较盛行的情况下,外国人的一辆破自行车都是要比我国人民的小轿车还重要的,所以外国人的命自然也是要比我们中国人的更珍贵的。   在等候区等待的时候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周逸凡带我来这家医院其实很有考虑。像他这样有社会声望和地位的人肯定很在乎自己的公众形象,如果在公立大医院就医的话,他跟一个陌生女人一夜情并且搞出一个私生子这种丑闻指不定第二天就会在网络上大肆传播。而他身为一个知名公司的高管,个人形象必然会影响公司形象。这桩丑闻可能会让他个人形象蒙羞,让他公司的股价一   落千丈,从而带动了整个医药板块股价的走低,继而影响整个大盘的走势,更有甚者可能引起一场未曾被金融分析师们预见到的金融风暴,这就是传说中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蝴蝶效应。所以为了全民的福祉,他要带我来这种更保护个人隐私的私家医院就医。   我把这个深刻的想法跟周逸凡讲了讲,他看着我静了一阵,说:“你想多了,我带你来这纯粹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工作,费用上可以打折。”   我顿住了一下,叹了口气感慨道:“个人利益果然永远是大于公众利益的。”   他又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半晌,突然伸出手把我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我愣了愣,回过神:“你干什么?”   周逸凡也愣了几秒,忽然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我觉得你真的很……”   我觉得他可能是要夸夸我,比如我觉得你真的很忧国忧民心系天下之类的,但还没等他夸出我真的很什么,有个小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叫我的名字,我就只好站起来跟着她进去了。   这个高级私家医院产检的项目都还算比较常规,但这里的医务人员素质水平都高得让人不能直视,比如刚才那个接待我的小护士,不到一会的功夫我已经听到她拿四种语言接待病人了,分别是中文,英文,日文和一种我听不出来的大舌头文。还有那个帮我抽血的大夫,笑容可掬地让我抽完一大管之后还想把另一只胳膊的袖子也撸起来让她再抽一管。遗憾的是最后听胎心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被按在我肚子上的那个让人痒得受不了的机器吸引住了,不过看周逸凡那个安心的眼神,我想结果应该还是好的。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逸凡带我找了个家餐馆吃早饭,主要是我在吃,他只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皱着眉头在看医生写的注意事项。我瞄了一眼,结果发现竟然全是英文,医生写的中文我都看不懂,更别说英文了,于是就继续专心地埋头苦吃。   过了一会,周逸凡把本子放下,问我道:“你想好什么时候告诉你父母了么?”   我含着一口的包子抬起头,周逸凡看着我:“迟早都是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   我努力把包子咽下去,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早说晚说都是说,但说也分怎么说,是这么说还是那么说,说的方式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   我喝了一口牛奶润润嗓子,而后为难地压低声音道:“你看……你能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说是你追的我,然后……主动那个的我?”   周逸凡的眉头紧了一下,我连忙解释道:“我在上大学之前连谈恋爱都没谈过,要是让我妈知道是我强^暴了你,而且你还是一个陌生男人,肯定会家法伺候我的。”   “什么家法?”   “乱棍打死。”   周逸凡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太阳穴:“你家教这么严?”   我说:“也不是,其实我平时都是放养的,但是只有这件事不行。”我妈从我念中学,也就是青春期的时候就开始教育我,说女孩子千万不要主动地去追男人,更不要为了他们掏心掏肺的把自己整个人都赔上了。   我跟周逸凡讨价还价了一会,因为担心我妈会转而把他打死,所以他也没有同意说是他强^暴的我。后来经过一番坦率深入的交谈,最终我们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达成双方共识,统一外交辞令,就说我们是因为我在他公司实习而认识的,因为公司员工聚餐时多喝了两杯,擦枪走火,所以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由于这种女下属与男上司酒后一夜^欢情的段子在知音、家庭医生、婚姻爱情等女性杂志上十分常见,可信度也比较高,所以我想对我妈来说也会比较容易接受。   周逸凡又问我家在哪里,远不远需不需要让他的秘书去订机票什么的,我告诉他说我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城市的一个县的一个村里,走高速正常来说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开他那辆牛逼轰轰的跑车的话,估计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然后我掏出我的山寨手机上了一个叫黄历查询的应用程序,查了查得知这周末的运势还算不错,宜祭祀,动土和祈福,虽然这三个看起来跟我们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但金匮星当值,好歹是个黄道吉日。   周逸凡有点好奇地问我:“你们家也信这个?”   我说:“是啊,我们家大到修房子小到取名字,都信这个!”碰上日值岁破大事不宜的时候,我妈连麻将都不会去打,简直就是她的人生信条,比毛主^席语录还具有指导意义。   然后周逸凡就垂着眼帘坐在位置上不吭声了,估计是正在思考着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民俗文化,我就没有再去打扰他。   当晚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妈刚跳完广场舞回来,一听说我这周末要回去就吼了起来:“你要回来?好好的没什么事你要回来干什么,钱多得烧的?”   我心虚地说:“噢,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你们。妈,你到现在不是还经常唱那首十年前老唱的那歌么?”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妈妈捶捶后背揉揉肩~~~”   我妈生气地道:“我捶你个头,你回来再回去的路费都够我去村口那个河南瞎子按摩店按上一整天的了。再说了,那个舞跳了那么多年,现在我们已经不跳了,我们现在都跳最炫农民风。哎,那首最炫农民风还挺好听的,怎么唱来着你等我想想。”说着就哼起那熟悉的旋律来。   我想,原来我妈和刘闻闻还是同好,哪天有机会要介绍她们认识认识。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把歌名记错,还最炫农民风,她怎么不最炫人来疯呢。   我说:“妈,你不用担心路费的事,我有一个……一个朋友,他也要去那边,我坐他的车回去。”   “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为什么要过来,噢,是不是他老家也是我们这的?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哎呀,人家才不是呢。”我胡乱扯道:“他是我上司,现在城市环境污染太严重了,人家就是想趁周末上山下乡,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妈自豪地道:“那是,入秋啦,家里这边树叶都红啦,秋高气爽的,不知道多漂亮!”   于是,在那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我坐在周逸凡的车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车子飞速地往我家的方向驶去。我透过车窗往外看,郊野的天空被那层层红黄渐变的树叶压得有些低,仿佛在前方,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四。 ☆、第十一章   在出发之前,我们慎重地考虑了这次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和内容,但忘记考虑形式的问题。我们原本需要带上一些礼品,以显示友好和亲切,并以此促进此次与我父母会面的顺利进行。往大了说,这是社会交往与人际交往行为规范的指引,往小了说,这是贯彻了我妈经常教导我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真理,让我妈看在礼品的面子上,不至于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所以在离我家就剩两公里路程的时候,周逸凡告诉我他全然忘记了这码事,这让我感到很忧愁。但更让我感到忧愁的是,乡村野店,这里卖的最好的烟是红双喜,这里卖的最好的酒是二锅头,根本不可能有像什么脑白金这种送礼名品。又鉴于我妈严禁我爸抽烟喝酒,让我们连退而求其次的方案都流产了。   经过长久的思考,最后我让周逸凡在村口阿贵嫂米粉店里买四碗米粉、小卖店里买二两咸鸭蛋和几包康帅傅牌方便面,以及路边小摊上买几斤柿子这几个选项中做出抉择,他想了半天,无奈叹气道:“那就买几斤柿子吧。”   于是他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们一起下车去买柿子。   我问路边卖柿子的大婶说:“阿姨,这柿子怎么卖?”   卖柿子的大婶打量了我们两个一圈:“十块钱一斤。”   还没等我还价周逸凡就刷地甩出一张毛爷爷:“来十斤。”   我连忙拦住他:“你傻啊,十块钱一斤的柿子,你真当这柿子外面金黄金黄的一层是镀金呐?”   大婶对我道:“小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今年柿子的收成不太好,你看这条街上,就我一个人在卖柿子,货源紧缺啊,供不应求啊,价钱当然上涨咯。”   虽然我被一个卖柿子的农妇有如此厚实的经济学基础所震撼,但好在我的思路还比较清晰,我说:“阿姨你蒙我呢吧,我妈前几天还跟我说今年种柿子的人太多,搞得柿子的市价已经从一块二跌到八毛了。”忽然我觉得这个大婶有点眼熟,仔细看了几眼,惊讶道:“张阿姨?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出来卖柿子了,你以前不是在菜市场纳鞋底吗?”   张阿姨掀了掀她的大草帽,多瞅了我一会,故作惊喜地道:“哎呀,原来是你啊,太久没见你都认不出来啦!早说嘛,熟人我当然会给熟人价啦,这样吧,给你打半折,五块钱一斤,十斤是吧?我马上给你包起来啊!”   张阿姨十分热情,不光没骗秤,给足了我们十斤好的柿子,还附赠了我们许多隐约有腐烂迹象的柿子,这么一来她的柿子也卖得差不多了,   于是拿着钱开心地走了。我看着这一袋好坏参半的柿子,觉得这就跟打开晋江小说网页时随之蹦出来的淘宝网页一样让人无奈和头疼。周逸凡也一样头疼地皱眉道:“就买这个真的行么?”   我咬牙道:“不行也没办法了,礼轻情意重嘛。何况这也不算轻了,十多斤呢。”   周逸凡忙把我手上的柿子接过去,“你从小就在这长大?”   “嗯。”我随口一答,虽然我家有钱的那几年我们从这儿搬出去了,但那短暂的一段光阴在我整个人生二十六年里的所占比例实属微不足道,所以可以略去不提了。   由于我家门前不好停车,在离我家还有二十米地方的时候周逸凡先把我放了下来,自己到一边的空地上去停车。我拎着那兜死沉死沉的柿子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末末?!”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们家的邻居孟达,他左肩扛着一只鱼竿,右手拎着一个红桶,应该是刚去钓鱼回来。他算是我的发小,只比我大不到一岁,小时候他父母和我爸妈都计划着等我们俩长大了就让我们结婚,这么计划的原因是我们两家是熟人,聘礼和嫁妆都可以商量,所以比跟其他人结婚要划算。我们按照父母的期望,小时候的感情一直很好,这原本是个美好的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然而这个结婚大计在我十二岁跟我爸妈搬出去时不得不暂时搁浅,一时间让我们双双陷入了沉痛的别离。直到我十五岁重新搬回来的时候,本来我们又可以演绎一个凄美纠葛的破镜重圆的故事,但由于我那时候看了很多周星驰的电影,认识了一个叫做吴孟达的谐星,导致我每次看到跟他名字相近的孟达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他梳着女装在风中娇羞地挖鼻屎的场景,年少时那种两小无猜的心情也就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以上,我想说的意思是,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很重要,它即使不能改变你的命运,也很有可能改变你的姻缘。   孟达走到我面前,“末末,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放暑假的时候我在学校帮老师翻译点资料,没机会回来,所以趁今天有空就回来看看。”   孟达“噢”了一声,看了看我手上拎的东西,大惊道:“你怎么买了那么多柿子啊,你想吃柿子你跟我说啊,我家院子里两棵柿子树结了一堆没人吃,都放坏了。”   我一听有些心疼,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哦,没事,我这是跟先前在菜市场纳鞋底的张阿姨买的。好久不回来,也帮忙增加一   下内需,促进一下地区经济发展嘛。”   孟达初中毕业以后就出来专职帮人修理摩托车了,看表情好像不是特别能理解我说的话,点了点头又问我:“你这次一个人回来的啊?”   “不是,我还有个朋友,他……”我转身想指个方向,正好周逸凡也往这边走过来。孟达睁大了眼睛打量他,半晌说:“那是你男朋友?”   我心想,说他是我男朋友还真是轻了,这是我孩子他爹。   但我只能瞎编道:“哦,不是,就是个普通朋友,搞艺术的,来这采风呢。”   周逸凡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们俩,笑了笑:“你朋友?”   我说:“嗯,我自小的邻居。”   他们两个人互相问好之后,孟达说:“那你赶紧回家吧,我先去趟李婶家给她送两条鱼。你晚上或者明天要是没事来我家吃饭呗,我给你熬鱼汤喝!”   孟达走了以后,周逸凡又把我手上的袋子接过去,赞叹道:“这儿的环境真不错,人也很淳朴。”   我看着他手里那一兜比平常市价贵五倍的柿子,心想这人真是个傻逼啊……   但我们家这边也的确有它淳朴的地方,比如白天的时候我们这边人家的家门都是大敞着的,人畜只要不随地大小便,都可以随意进出。到了家门口,我冲着屋里大喊一声:“爸,我回来了!”   “回来啦,我想着你也该到了,正给你剥橘子呢!”屋里传来一轻一重趿拉着拖鞋的声音,我爸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我,几秒后,我看到他一张笑得皱纹变成深深沟壑的脸。   我又低头看着他手里的绿皮橘子,笑道:“给我剥?是剥给您自个吃的吧?也别吃太多了,当心上火。”   但我爸却没回应我,我一抬头,他的眼神正越过我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与此同时,刚才还在他掌心里呆得好好的橘子突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地一直滚到了周逸凡的脚边。   我顿时有点心疼,这眼见剥了大半的橘子,辛辛苦苦地长了这么大却不能被人吃掉,竟然以这种惨淡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心疼了好几秒,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爸僵滞的目光却仍然注视着我身后,再回头一瞧,周逸凡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爸,一时间,两人的眼中仿佛只有彼此。   我记得在我大学选修影视戏剧理论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这种定格住背景,只让主角在其间动作的表现手法在电影和舞台剧中十分常见,目的是导演希望通过这样抽离时空的方式,达到一种间   离的效果,从而表现出主角当时丰富的内心活动。但我们并没有在拍戏,附近也没发现什么摄像机,因此让我感到很迷惑。而作为这一幕场景中唯一一个还能动的主角,我此时并没有什么丰富的内心活动需要展现,因此我就更加感到迷惑。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周逸凡其实是我爸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或者是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而不得不送给外人的儿子。在我的预想里,下一秒我爸就要越过我,紧紧地揽住周逸凡的肩膀,痛哭流涕道:“儿啊,我苦命的儿啊!爹想你想得好苦啊!”而周逸凡也痛哭跪地,抱着我爸的裤腿嘶喊道:“爹!俺也想你!俺终于又见到你了!”然后我妈也被惊动,从厨房里狂奔出来,三个人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这原本应该是感人肺腑的一幕,但我又突然间想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事情真如这般发展,那我这孩子就会成为一个近亲乱伦的产物,从而可能患有脑残、心脏病、癫痫、畸形等先天性疾病,那可真是一件悲摧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我就陷入了巨大的悲痛而不能自拔。   就在这时,周逸凡上前了一步,及时地把我从痛苦中拔了出来。他握了握我爸愣在空中的手,平和地说道:“叔叔您好,我是……林蕊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忧伤地说,没有存稿了,以后要裸奔了,现在还要每天加班,真是悲剧   然后!!不……要……霸……王……我…… ☆、第十二章   前文提到,我爸和周逸凡在我家家门口上演了一出疑似父子团圆的年度狗血大戏,虽然这出戏在周逸凡平淡自若的表现中遗憾落幕,但有趣的是,在我妈见到周逸凡的时候,以上场景又被重新演绎了一遍。   我一边思考着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究竟有什么深刻的内涵在里头,一边回过头仔细地打量了周逸凡一番。他今天穿的是细条纹的休闲衬衫,外搭简约自然的卡其色单排扣风衣,得体的剪裁带一点漫不经心的修饰,乍一看,整个人仿佛真的是从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复古贵族。之前我跟我爸妈说我的上司要来,估计他们脑补的都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秃瓢形象。这一见之下大惊失色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周逸凡为什么见到我爸时也有那么一愣我就不知道了。思索良久,猜测可能是他也被我爸朴实无华的外表所震撼,就如同罗中立那副著名的油画《父亲》所描绘的一样,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车辙般的皱纹,粗糙的双手捧着一个残旧的茶碗。当然,我爸手里捧着的是个绿皮橘子。但不管这么说,这个父亲都不仅仅是我或者罗中立个人的父亲,还是全中国劳动人民精神意义上共同的父亲,这有血有肉撼人心魂的形象,容易唤起人们心中一股平凡而伟大的感情。   虽然这场由周逸凡代表的资产阶级和我爸代表的无产阶级所碰撞出来的火花令人感动,但这着实有些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在我原来的构想里,周逸凡应该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跟我爸妈亲切地拉拉家常,无意有意或者状似不经意地透露出老子很牛逼老子的钱八辈子也花不完的讯息,让我爸妈产生一种谁要是投胎做了他的儿子就像中了双色球一样幸运的感觉。然后在饭后我们其乐融融地吃着我买回来的柿子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地告诉我爸妈他们这个中双色球的愿望实现了,我果真怀了个他的孩子。通过这样的前后铺垫,层层递进,既不会过于冒进,又容易使我爸妈酝酿出一种欣喜若狂的心情,从而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事与愿违的是,我们吃晚饭时的氛围像极了另外一幅油画,那就是意大利名画家李奥纳多? 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仿佛只要一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会通通被拖去刑场枪毙,所以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将这最后的宝贵时间用来对自己的人生作最后的总结。我踹了周逸凡三次,又在他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鞋上重重碾了好几脚,他都仍然没有搭理我。   晚饭过后,四个人在小客厅里围着一个24寸的电视机看新闻联播,电视里人民群众喜迎十八大,被调查幸福感都不会说脏话。但我是个十分耿直的人,觉得这种光明正大的谎言实在不能接受,于是想去外面走走。走之前我也邀请了周逸凡,目的是想跟他探讨一下为什么他不按计划执行而是临阵退缩的问题。   却没想到他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我,淡淡道:“我不去了,你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我站在他面前又是努嘴又是使眼色,动用的面部肌肉估计比人类激吻的时候动用的三十块肌肉还多,但即便是我的脸已经扭曲地快抽筋了,周逸凡也还是视而不见。我在心里对他比了个中指,最后气愤地摔门出去了。   由于这边晚上没有路灯,而我出门时又忘记带手电,无处可去,只好到旁边孟达他们家串门,顺便蹭了一碗鱼汤喝。孟达家里有一只叫阿宝的土狗,看到我格外热情,于是我就坐在沙发上一边逗阿宝玩,一边跟对面的孟达聊天。   聊着聊着,孟达突然问我:“末末,你今天的那个朋友呢?”   我说:“在我家呢,怎么了?”   孟达说:“噢,没什么……”   我一看他那扭捏的表情就觉得肯定有什么,果然静了半分钟,孟达又讷讷地问我:“末末,那个男人……真的跟你只是朋友关系吗?”   这真是个难以作答的问题,孟达一直对我有点旧情未了,这我知道。如果我说不是,就会伤害他的感情,可如果我说是,就会违背我的人生信条,我记性不太好,但我似乎刚刚才说过,我是一个十分耿直的人。   我打了个哈哈道:“你看我们俩像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孟达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好几眼,我几乎要被他看得灵台一片混沌,才听到他苦口婆心地说:“末末,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从小就喜欢他这样的,但是太有钱的男人往往靠不住!”   我微微吃了一惊,虽然我跟周逸凡是有个一夜情的关系,虽然按照周逸凡的说法,那晚也的确是我主动把他给摁倒的,但这其中有很多复杂的因素,比如我喝醉了神志不清,比如那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平时隐藏在我体内的狼化因子释放出来了之类的,但绝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喜欢他,因为那时候我甚至还不认识他,前提条件就不成立。而等我认识他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变成了很纯粹的合作关系,一开始是老板和员工的合作关系,到后来是他的精子和我的卵子合作的关系,根本没有什么喜不喜欢一说。   于是我很困惑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这样的,你从哪儿看出来了?”   孟达撇了一下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我都认识你多少年了,还能不了解你吗?你上学时候搬出去那几年一共就给我写了三封信,还每次都是写你喜欢上一个男的,说他多好看多好看全天下都没人比他好看什么的,到后来都开始写诗了。对了,最后一封信你还给我画了张画呢,所以我今天一看到你那朋友就想起来了,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的!”   我很怀疑地看着他,搜遍了脑海也没有什么印象。而且即便我真的有如此花痴的时候,我估计我也没有能文艺到写诗的地步。孟达看我摇头,一拍大腿道:“你不信?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信给你找出来!”   我用一个空的矿泉水瓶逗阿宝玩,我丢它捡地捡了十来次,阿宝已经向我龇牙了孟达才终于回来。他手里拿着几个压得发黄的信封,然后随意从其中一封里面抽出一张折成三折的普通信纸,我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真的是我初中时候幼稚的笔迹,上书:   当你在约定的角落出现   我的灵魂中留下如此的印象   你从阳光的激流中走来 仿佛   夏天也牵着你的手行进   仿佛在那些你将路过的地方   狭窄的街道都扇动着翅膀   甚至路边的桦树们   都踮起脚欠着身向你靠近   甚至微风携来的不是烟   不是尘 而是夏天遥远的气息   仿佛你走过草地的金黄   花朵也突然向你散发芬芳   也许孟达不知道,但这首情诗并不是我写的,而是一个我忘记叫清道夫还是鲁道夫的挪威诗人写的,诗的名字叫做《相逢》。但能让我这么懒的人把这么长的情诗这么工整地抄一遍也不简单了,因为我的作风一直都是直接跑到别人面前去告白,看来花痴果然是促进个人进步的一大推力。   我默默回想着这首情诗究竟是我暗恋哪个男人的时候抄的,虽然我小的时候深受我妈的教诲,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但我的内在仍然是一头狂野豪放欲求不满的青春期母狼,被我暗恋过的男人不在少数。孟达在这时候把另一封信也拆开了,递给我道:“喏,这就是你那时候画的画。”   我满怀期待地接了过来,但结果一看就崩溃了。这幅素描一眼看过去至少能让我联想起数十个人,包括古天乐、吴彦祖、柏原崇、张东健、玄彬、木村拓哉以及天涯论坛评选出的天涯四美等等,不得不说丑有各自的丑,但帅哥都是有共性的。这个侧面的剪影还让我想起了一句经典的言情小说台词:我爱   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注意,是侧脸,不是四十五度角,这就排除了我那时候看了太多郭敬明的小说而爱上他的可能性。但我又着实记不起来到底是谁曾经那么精准地击中了我那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内心,所以我猜,这极有可能又是湮没在我那悲伤逆流成河的青春岁月里的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记起来我念初中时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我会经常拿那种带锁的日记本记日记,搞不好那里面记录了这一段被我遗忘的历史。那时候这种带锁的日记本很是流行,但我是个比较丢三落四的人,经常不知道把钥匙丢到了哪里,无奈之下往往要把整个日记本外壳都拆了才能把里面的纸张取出来,搞得就像是要上厕所没有纸所以扒了几页去当草纸的作业本一样。   想到这里,我被强烈的好奇心所驱使,跟孟达告别后就匆匆回了家。进门的时候我愣了愣,因为昏暗的客厅里竟然就只剩下周逸凡一个人,他手里拿着我放在客厅桌子上的一个速写本,里面是我无聊的时候随手画的一些涂鸦或者写生。   我说:“我爸妈呢?”   周逸凡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我,静了几秒,“他们睡了。”   我说:“哦,那你呢?”   他又静了几秒,“我在等你。”   我点了点头。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不得不思考一下要让周逸凡睡哪的问题,思考了大概两秒,我说:“那什么,我们家小,你只能跟我睡一个房间了。你是客人,总不能让你睡地板,但我现在也不太好打地铺,所以你看那个……你不介意跟我挤一张床吧?”   周逸凡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过了半晌,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好。”   我看他这个反应,估计他是有点介意。其实我本来也有点介意,担心这会毁坏我的清誉,但转念一想我跟他连孩子都有了,根本没什么清誉可言,情.欲还差不多,所以又点了点头,径自回房间去了。   我从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一叠陈年的日记本,一本一本地翻着看。过了一会,周逸凡也进来了,他没打扰我,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我对面书桌前的椅子上。   然而,一直等到把四本日记本粗略地翻完,我都没有找到一丝那个神秘男人的记录。其中一本日记本的边沿上隐约有几页撕毁的痕迹,估计真的是哪次被我撕去当厕纸了。兴许那段暗恋就被我记录在那几页纸上面,那个曾经让我“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的男人,竟然就要因为一次内急永远地与我在   记忆长河中擦肩而过了,一时之间,我内心有些无与伦比的遗憾。   “末末。”   “啊?”我从沉思中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发现原来是周逸凡在叫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猜想可能是他想睡了,而我床上都摊满了东西。   我说:“噢,不好意思,你困了是吧?我马上收拾。”站起来收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转身撑着腰,像个母夜叉一样地道:“对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跟我爸妈摊牌的吗,踹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反应,你让我很生气啊!”   周逸凡顿住了几秒,嘴唇刚动了动,我不耐地摆手道:“算了算了,先睡觉吧,明天再说了。”   自顾自地收拾完后我就爬上了床,往靠墙的位置缩了缩,把另一半位置留出来。几分钟之后,周逸凡把屋子里的灯关了,黑暗中走过来,在我旁边安静地躺下。   本来我觉得这场面会有点尴尬,毕竟上回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我处于人事不能……人事还是可以的……处于意识不能的状态,清醒地跟一个除了我爸之外的男人同床我还是头一遭。原本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沉默的尴尬,但可能是今天实在太累了,我翻了两次身,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已经睡死过去。    ☆、第十三章   这一夜,我的睡梦中有这样的画面:仿佛是一个久远的夏日,一个女孩盘腿坐在草地上,手里捧着一本速写本。整个画面就是一首诗:周围栽满了满天星,层层叠叠使得一切都朦胧不可视,在女孩子的面前,依稀有一个睡得很安详的男人。她偷偷摸摸地在本子上描着他的轮廓,动作轻而又轻,似乎生怕画笔摩擦纸张的声音会将他惊醒。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突然有股强烈的好奇,皱着眉头蹲在她旁边,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把这个男人的脸画出来。然而她每一笔都像电影的慢动作回放,我心里像有一个不断在倒计时的秒针,急得我在她的耳边大喊:“你快点行不行啊,我快没有时间了啊!”然而那女孩子却听不见我的话,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竟然放下了画本,跪坐在地上,慢慢地俯过身去。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想总不会像古装剧一样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吧。但后来事实证明这不是一部武侠片,而仿佛是一部日本纯爱电影。女孩子低头在那男人脸上亲了一下,我立马就想,这姑娘傻不傻啊,要是我就直接正中红心地亲他嘴上。结果还没等我想完,女孩子又不负我望地在重新低头亲了下去。我顿时老脸一热,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热,亲下去的人又不是我,真是莫名其妙。接着我忽然看见那男人的手指动了动,马上激动地想,来了来了,好戏就要来了,那男的要醒了会怎么样呢,是干柴烈火地扑倒呢还是干柴烈火地扑倒呢?   然而就在这时,我醒了。   我盯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我都已经这么个年纪了,不做春梦反而做这么纯的梦,简直违背人类生理规律,也不容易啊……   说到春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晚上我的旁边好像躺了个男人来着,可现在我的旁边空空如也。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周逸凡被我半夜蹬到地上去了?连忙探头到床边看了看,然而地上也没见着他的影子。   我看了一下时间,这还不到七点。本来可以再睡个回笼觉,心里又着实有些担忧。我不知道周逸凡是不是也像电视上演的那些贵族一样,周末大清早不睡懒觉而是去海边或者花园里jogging,中文俗称慢跑。但我回忆了一下昨天买柿子时候的场景,觉得他实在很符合人傻钱多的定义,要是在这僻静的山林里跑丢了,搞不好就会被人绑架,而我又没有那么多钱去赎他,到最后不是看着他被撕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卖去山沟沟里给地头蛇的智障闺女做相公,那样的话就太悲剧了。   所以我赶紧爬了起来,洗漱了一下,随便抓了件衣服套上就冲了出去。   但我没能冲太远,因为我刚一冲出家门就看见了周逸凡。他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离我家二十米开外的一颗黄栌树下,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里,晨风把他的后衣摆吹起。我安心地舒了口气,心想好在他没跑远,否则这么个美好的画面,如果我是人贩子,估计也会动心的。   我走到周逸凡的身后,说:“大早晨的,您在这思考民生呢?”   他听到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回头来,嘴角边勾了个浅笑:“没有,醒了就睡不着了,出来走走。”   我说:“噢,是不是床太硬太小了所以你没睡好啊?实在对不住了。”   “不是,我睡得挺好的。你怎么不多睡会?”   “还不是怕你走丢了呗,这边又不像大城市有什么地标性建筑,万一你走到深山老林里去我就找不着你了。”   周逸凡没说话,又像刚才一样弯着唇角微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整个暖色调场景的缘故,我觉得他这一笑很有些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意思,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   我说:“咳,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早饭?我爸妈还没起呢,要不我带你去前面先随便吃点?”   他点点头道:“好。”   我们一路走到村口的阿贵嫂米粉店,老板娘阿贵嫂也才刚刚开门在做准备工作,看到我进来,有些惊讶地笑道:“末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早就过来啦?”然后目光投向我旁边的周逸凡几秒,更加惊讶地冲着我大叫起来:“你结婚了?这是你老公吗,这么帅气啊!”   也不怪她误会,我们这个小破地方,除非是要结婚或者已经结婚了,不得已要把对象带回来见父母,否则应该不会有人带朋友来这边参观游玩。我条件反射地把两只手举起来摆了摆,但“不”字还没出口,周逸凡已经很自然地在那边笑着打招呼:“您好,是不是我们来太早了?”   “哎哟不早不早,你们先坐啊,我这就去给你们下米粉!”   等阿贵嫂转身进了后面的厨房,我的手还在空中举着。   周逸凡看了我一眼,“你愣着干什么?”说完抓过我的一只手腕,拉着我到一张桌子旁坐下了。   “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都互相认识?”周逸凡看了一会菜单,又抬起头来问我,其实那菜单就是一张手写的A4纸过塑了一下,我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但认识我的人可能多一点。”   “是么,为什么?”   这个就一言难尽了,我用手撑着脸再想了想:“唔……可能是因为我天生聪慧又丽质?哎,其实受到太多的关注也是很苦恼的啊。”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可是周逸凡却没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对比起他我说我聪慧丽质什么的真是脸大得没边了,正要解释,阿贵嫂已经端着一碟笋干和一碟脆黄瓜走了出来,哐地往桌上一放,对着周逸凡就说:“我们末末本来长得就好看,而且读书又好,考上的大学是全国最好的,这边没人比她考上的学校更好了。小伙子,你很有眼光啊!”   我的学校虽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野鸡大学,也绝对谈不上全国最好的一说。周逸凡这次总算是把这当笑话听了,我看他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心想也好,横竖不用我再解释了。   我看着桌面上的两碟凉菜,其中一个碟子的边沿磕了个小角,我把那个碟子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另一个好的推到了周逸凡面前,又把摆在他手边的筷子拿起来用纸巾使劲擦了擦才放回去。他看着我的动作没说话,我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乡下地方就是比较简单粗暴了,可能味道也没多好,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了,但这儿的卫生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肯定不会用什么地沟油。你先尝尝看,要是不喜欢吃的话……”   还没等我说完周逸凡就已经把筷子拿了起来,稀里哗啦地吃了几口,我看他吃得那么带劲连形象也不顾,心想吃惯了山珍海味再来吃点萝卜青菜果然是有钱人变态的爱好。   等我们吃完米粉出来,街上的小商铺都陆陆续续地开张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我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问周逸凡说:“你是想去逛逛菜市场,还是我带你去后山走走?呃……菜市场有点脏,但后山的环境还算不错,也比较安静。”   周逸凡想了想,道:“嗯,那就去后山吧。”   后山原本不叫后山,只不过是因为它在我们一众居民平房的后面,叫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后山。这边有山有树,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历来是我们村居民饭后散步,遛狗休闲,以及情侣野合的好场所。平时夜晚或清早过来这边,都要当心会不会一不留神踩到一对像红军一样隐藏在深山草地里的情侣。但由于现在已经入秋,天气转冷,如果要野合的话还要随身带上一床棉被,那样就太麻烦了,而且还容易因为湖水的潮气而患上风湿病,所以眼下基本上没什么人到这里进行这种活动。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很注意地看着路面,万一周逸凡不小心踩到一块狗屎,报废了他那双鞋,也是很可惜的。   后来我们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一会儿,就在我把手边最后一颗石子扔进湖里的时候,周逸凡突然把手伸过来将我右脸边的头发夹到耳后。我愣住了一下,觉得这个动作他好像之前就做过,正在回忆,听到他说:“末末。”   “嗯?”我忘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我,想了想说:“噢,你知道我小名了?是听我爸妈说的吧?”   周逸凡轻轻点了一下头,道:“嗯。这名字很好听,为什么要改掉?”   我说:“你觉得林末比较好听?唔,其实我也觉得林末比较好听,但是那名字不太吉利,所以就给改了。”   他静了一阵子,轻声道:“为什么说不吉利,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想,周逸凡还真是个好奇宝宝啊。当然,也可能是他觉得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有必要了解一下我的过去,调查一下我是否曾经有过重大的犯罪史或者吸毒史之类的。   我在心里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深叹了一口气:“唉,也没什么,就是我上初中的时候跟别人打了一架,打得我颅内大出血,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一个月,差点把我妈都忘了。后来好了以后呢,这名字克完我又去克我爸。噢对了,我应该没跟你说过,你看我们家现在很寒酸吧,其实我们家以前也是有点钱的。呃,当然不是你们这种这么有钱的,但也还不错。我爸那时候做点小生意,中途出了点问题。我爸那人傻啊,他居然跑去跟高利贷借钱,结果生意越做越不行,亏得越来越多。后来我妈就想把工厂卖了用来还债,谁知道这时候又出了问题,说什么我们非法占用了城市规划用地。非法个头啊多少年了也没见人来开发,结果居然就要罚我们一大笔钱。我爸把所有家产都卖了才交齐罚款,所以就根本没钱还高利贷了。你不知道,黑社会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哎,你看到我爸右腿不太灵活吧?就是那时候被打断了,后来其实也治得差不多了,但他现在还是瘸着,医生说那都是因为心病,所以现在他也干不了什么活,之前有钱的时候他对这边的一个朋友还算大方,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现在那朋友让我爸去给他的仓库看门。还有我妈,你是不是觉得她特别吝啬?那也是没办法,那时候我又要上学,我爸住院又要花钱,家里几个人都靠我妈,她就去市场上帮人串珠子做手工艺品,串一串才赚一分钱。她是有了教训,穷怕了。”   我噼里啪啦地说完以后,周逸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里似乎有点蒙蒙的雾,不知道是怀疑还是怜悯。我对他道:“你不相信啊?是真的!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名媛气质也看不出来呀?其实我以前也学过钢琴和画画的,钢琴是个半吊子,不过我的画画得还不错,诶对了,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吗,那都是我……”   还没等我说完,周逸凡突然用力一把将我搂了过去,我的下巴撞到他的肩膀,闷闷地一下,有些痛,然后我听到他微微哽咽地叫我:“末末。”   此情此景,结合前后因果,我觉得周逸凡真是一个性情中人,接下来他应该会跟我说一些“不用担心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我会对你生下来的孩子负责我会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但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开口,不禁让我感到有些茫然。我看见周逸凡的衣领上落了一片树叶,于是顺手帮他拨了拨,却不想这个动作可能引起了他的误会,他又把头往我肩窝里埋了埋,抱得更紧了。   真是可怜的……我把手绕到他背上拍了拍,像拍孟达家的阿宝一样:“乖啊,没事的没事的……”   我没想到周逸凡的心灵竟然会那么脆弱,轻描淡写地讲个故事也能让他受到伤害,只能说他的人生实在太平坦了。而我呢,我的生活似乎从来就不是什么轻喜剧,而是一幕幕超现实主义的黑色幽默。好在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它能让张艺谋从红高粱到三枪拍案惊奇,让陈凯歌从霸王别姬到无极,当然也能曾经文艺呻吟着的我往越来越无厘头的方向发展。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生活就像被强.奸,反抗不了,就要试着去享受。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啊,真是寂寞如雪……   对了,这章是不是略有点沉重了?嗯,俺要赶快回到欢脱的轨道上来~! ☆、第十四章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说人要试着去享受生活。   然而就在回家的途中,我猛然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意外怀孕这个事到现在还没有跟我爸妈提。如果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别说享受生活,我甚至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今天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我在心里盘算着,让周逸凡把他那辆车提前开到我家门口,万一我进去摊牌以后我妈雷霆大怒,我就直接冲出来钻进他的车子里跑路。我把这个计划跟周逸凡沟通了一下,他顿了顿道:“噢,我忘了跟你说了,那件事我已经跟他们讲过了。”   “啊?”我顿时愣在原地,“你什么时候讲的?”   “昨天晚上。”周逸凡也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淡淡道:“你出去的时候。”   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睁大眼睛道:“然后呢?我爸妈什么反应?”   他继续淡淡地道:“噢,你爸倒没什么,就是喝水的时候被呛了一下,你妈妈就有点夸张,她去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了。”   “啊?!”我吓了一跳,立马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他,之前也没注意他身上有没有多出一个窟窿什么的,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自己扛了呢,竟然敢单挑我妈,以为自己是武松啊?   好在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伤口,我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逸凡静了几秒,“哦,这个嘛……你妈说那都是我的责任,所以让我对你负责到底。还说如果我不娶你的话,就要当场把我剁碎了拿去喂狗,连渣也不剩下,所以我就答应了。”   我愣了一下:“阿宝?”   他也愣了愣,“阿宝是谁?”   我又愣了愣,摇摇头道:“哦,那不重要。呃,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答应了,你答应什么了?”   “结婚。”   我怔了一会,几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我说:“噢,你的意思是我们假结婚,然后在我妈面前演一下戏是吧?噢,我明白我明白,没问题。也幸好你反应激灵,不然可就惨了。”   周逸凡皱了一下眉,疑惑道:“假结婚?怎么个假结婚?你妈妈说了,她要看到白底黑字的结婚证。”   我鄙视地看着他道:“你有没有结过婚啊,结婚证明明是粉红底黑字的。”突然发现好像他的确没结过婚,而且我们已经离题了,又连忙把话题扯回来:“噢,你说怎么造假是吧?这还不简单啊?我们学校门口一溜都是办证的,办得都特别逼真。不光是结婚证,离婚证,还有最实用的学生证   和身份证。或者你也可以按职业类别来挑,什么律师证,会计师证,医师证,你要能多出点钱的话,人大代表的证也指不定能给你办出来,你不用担心!”   周逸凡看了我好一会没说话,我估计是他心里还有点担忧,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真的!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正好我跟我们学校门口那些小摊小贩关系还不错,我去的话他们搞不好还能给我算便宜点呢。”   “到时候再说吧。” 周逸凡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心情仍然有些沉重。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现在在我国办假.证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行业了,从业人员的素质都特别高,别说是我妈那双老花眼,就是专业的机器也未必能验得出真假。从这件事情中,我再次感悟到周逸凡真的是个很实诚的人。但我的确没想到昨晚在我回忆中学那些风花雪月的时候他就默默地把这么棘手的事情跟我爸妈说了,真是好兄弟,够意思!   回到家以后,我爸妈都已经起来了。我爸拖了张椅子坐在门口认真地研究一本命理八字的旧书,看到我们回来,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爸向来都很疼我,我妈骂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求情,攒了点私房钱就惦记着给我买新衣服,我犯错了他也不会给我坏脸色看。可是我如今却居然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我真是不孝。   我走到我爸跟前说:“爸,你怎么在这里看书啊,太阳光对眼睛不好,多晃眼啊。”   我爸把书一合,扯着嘴角呵呵地对我僵笑:“哦,那不看了,不看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周逸凡在旁边接了话:“叔叔,那我扶您进去吧,坐门口风也有点凉。”   进屋以后,我看水壶里的水好像是新烧的,就找了点上回刘闻闻送给我的白茶茶叶来泡。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看见她昨晚半夜给我发的一条短信,说明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话剧社在老地方排练,叫我不要迟到,然后还说她有点事情,可能会稍晚一些,让我千万盯着高晨别让他被新加入社团的女狐狸精给迷惑了。当时我就想,那也得高晨发现她们是女的才行啊。   我把泡好的茶给我爸和周逸凡送过去的时候,听见周逸凡在跟我爸说:“叔叔,我听末末说您右腿不太灵便,我有个朋友是骨科的专家,挺擅长复健这方面的,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约个时间我让他帮您看看。”   我爸张口结舌地,连婉拒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就在旁边插了句话:“爸爸,没关系,就只是看看,也不会怎么样,你   没必要跟他太客气。”   周逸凡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介绍他那个朋友和询问我爸的情况了,我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忽然听到厨房的方向有声音传来。走到厨房门边,发现我妈正在刀板上切一只鸡。我默默地从旁边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我妈在我坐下时瞪了我一眼,然后一直都没理我。等她把鸡切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叫了她一声:“妈……”   我妈突然一刀把鸡头剁了下来,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吓了一跳,差点整个人从凳子上坐到地上。她挥舞着亮闪闪的刀刃对我咆哮:“你这个死孩子,你怎么不学好啊?!我就说了!你以前回来毛都没带一根,这次居然捎回来个男人,肯定是出事了!”   我觉得有点委屈,纠正她道:“没有吧,我每次回来,都会带礼物啊……”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是吧!啊?我没教过你是不是?啊?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啊!你怎么能让我那么年轻就当姥姥了啊!”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再次纠正她道:“妈,你也不算年轻了,都五十了……”   我妈把刀当地一下钉在砧板上:“五十怎么了!五十岁算老吗?你还敢跟我顶嘴!”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五十很年轻,年轻得很。不是有句话吗?女人五十……一枝花啊。”老菜花,也勉强算是花吧……   然后我妈就没再吭气,低下头用手背擦着眼睛。我看她这么难过,心里犹豫了好一阵,咬了咬牙,强作轻松道:“妈,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我特别不对?要是你们接受不了,那……这小孩就不要了,反正现在科技进步的很,不要也来得及。再说,这本来就是个意外,我本来都不认识他……”   我妈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嘴唇抖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我心里头很惊讶,因为在我印象中,哪怕是在我们家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我妈这么苦情的样子。沉默很久,她叹了口气道:“我能叫你不要?我怕你今天要是听了我的,以后总有一天会恨死我……算了,这都是命,谁能想到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妈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我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我想让她高兴一点,靠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她,我说:“妈,凡事你都要两看。我都二十六了,慢慢谈个对象再结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您二十六的时候我都会满地跑了。而且那个谁……他人也还算不错,虽然是先上车后补票,但好歹也补了票,没坐霸王车不是?您放心吧,等结婚证一到手我就找最贵最快的顺丰镖局给您邮回来!”   我妈听完又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是啊,他肯定会这样的……”   我觉得我妈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跟菜市场门口那个算命的颇为相似,估计她是经常趁买菜的时候偷师去了。   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降雨,加上怕没有灯走夜路不太安全,所以我和周逸凡决定下午就回去。临别的时候,大家彼此无话,都在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告别交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不假。但我爸眼皮上的褶子太多,就像给这窗户上了一层厚重的窗帘。而我妈的眼睛刚才哭肿了,现在睁都睁不开,导致我也没有办法透过一条窗户缝看清她内心所想。无奈之下我只能去看周逸凡的,但他也没给我这个机会,直接把话说了出来:“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不用担心,我答应过你们,会照顾好末末。”   他说完以后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我想他们可能是需要我象征性地表个态,毕竟我是最后一句话里的宾语,于是就用力点了几下头。   由于昨夜我耗费了许多精力去做了一个很纯的梦,加上今天早上起得又比较早,所以在返回的途中我撑不过困意睡了过去。最后是周逸凡叫醒的我,我一睁眼就已经到了学校的宿舍楼下,身上盖着他的风衣。我把衣服递回给他,朦胧着双眼说道:“嗯,到啦?谢谢啊,你也赶紧回去吧,这两天怪折腾的,辛苦你了。”   我伸手去开车门,听到周逸凡在后面叫我:“末末。”   我回过头,他正侧着身盯着我看,眼睛在车灯下亮晶晶地反光,这真是传说中既摄魂又勾人的眼神。我也被摄住了魂,正在研究他有没有戴美瞳眼镜,周逸凡说:“末末,我在想……你要不要住到我家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呼……见丈母娘的戏份总算是搞定了…… ☆、第十五章   对于周逸凡邀请我住到他家里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答应。   周逸凡邀请我去他家的理由是他家小区离我学校比较近,而且那里的环境不论是跟学校宿舍还是职工宿舍相比都要好得多,我要是住过去的话他不光方便接送我上学上班,也方便照顾我。我一一地反驳了他,其一他家小区离我学校再近也比不上宿舍近,其二我虽然是个孕妇,但我目前才怀孕三个月,肚子还没有普通人吃撑的时候大,连上了地铁公交都不会有人能看出来从而给我让座,所以也没什么好照顾的。其三,虽然他家条件比较不错,但我孩子都还没生出来,所以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给孩子的成长创造一个良好环境而这么早就效仿孟母三迁。   我逻辑清晰,论据充分,周逸凡想了半天都没能找出什么观点来反驳我,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开车走了。   我上楼以后,宿舍里空无一人,刘闻闻留了张字条说她这周末去她姑妈家住了,劳烦我帮她收一下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我在收衣服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要办结婚证,不论真假都需要一张两人的合照。而刘闻闻恰好是一个玩PS的高手,所以我和周逸凡可以分别提供一张单人的证件照,让她帮我们P在一起,这样就连照相的步骤都省了。我把这件事记在了我的备忘录上,并且决定明天有时间就去校门口找办证的人问问价。   第二天下午下了第一节课以后,我按照刘闻闻给我的通知准时去参加话剧社的排练,排练的地方在一栋基本上属于荒废的二层小楼里,除了我们这种无处可去的社团,绝不会有外人跟我们抢地盘。那里的一层原本是校医院的旧址,二层有几间很大的教室,以前都被用来给学生上晚自习和安排期末考试。这个楼已经有将近百年的历史,平时学校里什么怪力乱神的传闻也都跟这栋楼有关,比如传说中有一年在微积分考试的前一晚,有个学生自习着自习着,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然后从二楼跳下来自杀了。然后从此在每个微积分考试的前夜,在他曾经位置上自习的人,都会听到有个人在扯着嗓子凄厉地喊“不——要——挂——我——”。再比如说曾经有个在校医院住院的学生半夜去水房洗澡,一边洗一边唱歌,结果唱得太高兴,洗完的时候脚底一个打滑,头磕到了台阶上,挂了。于是从此半夜里去那个水房的人都能听到有人一边洗澡一边唱歌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凉,更加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人唱的也是一首撕心裂肺的歌,名字叫做死了都要爱。   我们社团是个十分团结一致密不可分的社团,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或者起码要一起闹鬼,所以这就是即便我不是剧组的参演成员,来不来都没有影响,但也仍然要求我每次都到场的原因。   人员差不多到齐之后,导演编剧和演员们都在讲台上沟通排练,我在离他们最远的最后一排位置上坐下来看书。我的导师最近在做一个课题,让我帮他查点资料。这件事很让我受宠若惊,因为以前我的导师找我,经常是让我下课时顺便去他那里帮他整理一下文件倒一下垃圾之类的,所以我想,这次我得好好表现。   就在我准备埋头苦读的时候,身后有人挟着一阵风来到了我身边。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刘闻闻。几日不见,她居然换了一个从发根一直卷到发梢的发型,整个头比原来大了一圈,仿佛有一股八级以上的强台风从她头上呼啸而过。我想起之前她曾经跟我说过要去做一个波西米亚烫,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听着很fashion的名字烫出来以后竟然是这个效果。   我犹豫着问道:“闻闻……你最近喜欢上迪克牛仔了?”   刘闻闻甩着她的一头乱发道:“迪克牛仔?迪克牛仔是什么,是牛仔裤的牌子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弯下腰来,鬼鬼祟祟地在我耳边说:“喂,那几个新来的女的有没有趁我不在勾引我们家高晨?!”   我朝着她眼睛的方向望了一下,五米之外,与我同在最后一排的主席同志正在边看书边认真地咬笔头,真的是特别认真,那支铅笔已经不知不觉被他吃下去一截了。我听说吃猪脑能补脑,吃鱼眼能明目,就是不知道吃多了2B铅笔会怎么样。   我安慰刘闻闻道:“没有,而且就算有也没事,你们家高晨特别忠贞,不信你现在过去问他,他肯定都不知道哪几个是新来的。”   刘闻闻自豪地道:“那是~~~我看上的男人还能不好么?”说完她看都不看我,径直就扭着碎步往主席同志的方向去了。我感觉到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摸出来一看,是周逸凡发的一条短信,他说他晚上要去公司那边,问我几点下课,可以顺便送我过去。我告诉他我现在没在上课而是在社团排练。几秒钟后,他把电话给我拨了过来,问道:“你们社团在哪里排练?”   我详细地给他描述了一下,我说:“哦,地方很好找的,就是你从我们学校东门进来直走一百米然后左拐走两百米接着右拐三十米看到一个交叉路口再直走最后看到一个抽象的雕像再往右边的路口走二十米就到了。”   周逸凡在电话那边静了半分钟,我换了个简练的说法:“或者你进学校以后随便问一个人,说要去校医院旧址别人就会告诉你了。”   周逸凡马上说:“好,我知道了,你在那儿乖乖等我,别乱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有一点迷惑,心想我并没有要乱跑啊,我为什么要乱跑?我只不过是怀了个孩子,他怎么就也把我当小孩了。   等我大概看了将近四十分钟的书之后,旁边的位置上有人坐了下来。周逸凡今天穿了身短款的皮夹克,本来在我的印象里,一般都只有城乡结合部的大佬们才喜欢穿这种衣服,而且□要配个牛仔裤,再搭个漆皮的皮鞋,耳朵后一定别一支烟,胯.下的坐骑铁定是一发动车屁股就会像着火了一样冒黑烟的重型机车,显得他们的气质格外混搭和拉风。但今天周逸凡在夹克里面搭了个黑色暗格的棉布衬衫,□是卡其色长裤和休闲鞋,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精神,真是让我对皮夹克这种服装有了很大的改观。而就在改观的同时,我忽然想到我从来都没了解过他的个人信息,于是想了想,决定从最基本的资料开始了解,我说:“诶,那个,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多……您贵庚啊?”   周逸凡看了看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回答道:“哦,我今年三十岁了。父母都还健在,还有一个亲妹妹正在读书,他们现在都在美国。我MBA毕业,工作有六七年了,目前个人没有房贷也没有车贷。虽然目前总体经济形势不算太好,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应该没有什么破产的迹象,养活一家三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嗯,还有我跟你说过吧,我没结过婚,可我的确曾经谈过两三个女朋友,但是很早就已经没联系了。”   我听完之后愣了愣,正在回忆我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周逸凡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道:“喏,路上给你买的。”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三粒装的费列罗巧克力。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得我后槽牙直发软,捂着腮帮子说不出话。周逸凡直视着前方,在看我们社团排练的话剧。讲台离我们比较远,所以听不见声音。不过鉴于上一次他观摩了我们罗密欧与朱丽叶表演现场的经验,我估计就算周逸凡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他们到底在讲英文台词还是火星台词。其实这一幕说的是在堕落贫穷黑暗的旧社会里,一个走投无路的底层劳动人民因为饥饿无助和绝望不得已走上犯罪道路的故事。   我由于已经看过他们排练很多遍,所以提不起什么兴趣,继续低着头看书。过了几分钟,我旁边的周逸凡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我抬起头,他赞叹地同我道:“你们话剧社演员的表演功底都很不错啊,他们那些滑稽的动作都不像是演出来的,真是活灵活现,可惜就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对了,这个喜剧是你们原创的吗?叫什么名字?”   我转了转笔,说:“哦,这个喜剧啊,这个喜剧挺有名的,当然不是我们原创的,是法国的大作家雨果写的,叫《悲惨世界》。”   周逸凡慢慢收住了笑声,后来我看他实在憋得很辛苦,就干脆把书收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喂,我们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一个过渡章节什么的……   过渡完了要有什么呢,俺也还不知道,因为作者悲剧地接到通知说礼拜天开始要去出差,为期一周半,估计这期间只能在飞机上抽空写写了,更新也只能是尽量了,跟大家抱个歉! ☆、第十六章   出了二层小楼以后,周逸凡说让我带他逛逛校园,我就领着他走了一走。逛了大半圈之后,我们在学校的西南角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说到这个广场,原本这地方日能休闲夜能观星,原本深受同学们的喜爱,但在两年前,我们校领导突然决定要在这广场附近盖个鸽子房养一群鸽子,校长还特意在校报上写了很长的一篇文章来赞颂这个事情。我看了一下那篇文章,总结出他的大意是我们学校科研能力不足,所以要努力地往人文的方向发展。这发展的第一步就是要养一群鸽子,通过我们人畜和谐共处的景象,展现出我们学校深厚的人文关怀,为学校在外界塑造一个好形象和好名声。   本来同学们秉着“学校是我家,振兴繁荣靠大家”的理念,首先对这群鸽子表现出了人类的友好,经常拿着面包之类的食物去喂它们。然而可惜的是,鸽子们并没有这样的觉悟,它们吃完以后就经常飞到这个小广场上来排便。久而久之,这个原本没有名字的空地因为遍布了鸽子屎而得名,人称鸽子屎广场。我们学校的学生对此感到极为地愤慨,因为这么一搞,到这广场上来忧伤地仰望天空的女同学们就显得一点都不小清新了,到这广场上来浪漫告白的男同学们也会因为一坨从天而降的鸟屎而使计划以失败告终。自从有了这群鸽子,我们学校的男女牵手率大大降低,已经马上要赶超著名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了,原本就过剩的男生们饥渴地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个是去叫.鸡,一个是去搞基。于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同学们手中美好的面包变成了诱杀的陷阱,校园里的白鸽一度数量骤减,而在午夜时分的学生寝室里,时常会传来诡异而诱人的乳鸽香……   对这个现象感到痛心的大概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们校长,另一个是我们学校旁边的鸽粥店老板。   此时此刻,周逸凡正蹲在地上,拿着刚才从一个被妈妈带出来晒太阳的三岁小孩手上借来的小半块面包,表情很温柔地喂鸽子。我则坐在长椅上很担忧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提醒道:“喂,你小心一点啊,它们搞不好会在你手上拉屎啊。”   周逸凡回过头来看我,笑着挑眉道:“怎么会呢?我是在喂它们吃东西,它们就算不会知恩图报,也不至恩将仇报吧。”   我说:“那可不好说啊,鸽子哪有那么高的智商啊,鸽子顶算就是记忆力不错。”   他又笑了笑:“是么,还有这个说法?”   这是常识啊,我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当然了,不然鸽子怎么能记得回家的路啊,不记得回家的路它们怎么能报信啊,不报信古代怎么能老用它们来飞鸽传书啊?”我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今天有什么要办的事想不起来了,于是从书包里拿出备忘录,说道:“它们的记忆力搞不好比我还要好,我这脑袋实在不行,经常忘东忘西,不管大事小事都能忘。”   周逸凡没有接话,过了一阵,我抬起头,他仍然默不作声地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噢,你别担心啊,我这个不是什么遗传病,不会遗传给下一代的。我这个,这个……”我挠了挠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医生就是说我的海马体有点受损,海马体你知道吧,就是大脑里面负责人类短期记忆的地方,所以我有时候有一点小小的毛病。这个毛病也不是像阿兹海默症那种,咳,什么阿兹海默症啊怪绕口的,就是常说的老年痴呆,我不是那种,真的不是,你不要担心啊。”   我说完这么一长串以后,周逸凡还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低下了头。我想了想,又道:“哎,不过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下一代的智商啊,改天咨询一下医生好了。我本来就不太聪明,万一再因为这个受影响,那这孩子会不会变成智障啊?太可怜了,摊上我这么个妈……”我越说越担忧,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学起那些忧伤仰望天空的女同学们的样子。然而望了半分钟,我什么都没望出来,心里担忧的情绪也没什么缓解,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对这个动作乐此不彼,难道是为了预防颈椎病,所以没事就要来锻炼锻炼脖子?   这个时候,我看见周逸凡拍了拍手里的碎屑,站起身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最后在我面前停下,慢慢地蹲了下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难道他也要像喂鸽子一样喂喂我?可是他手里已经连半点面包渣也不剩了啊。   然而周逸凡把手伸了出来,把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从触感来说也应该没有残留的面包屑,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他握了。周逸凡说:“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聪明?我听你导师说,你每年的成绩都在专业前几名,你经常记不住东西都还能这么厉害,如果你不聪明还有谁聪明?而且我觉得我的智商也还过得去,现在优生优育,孩子都是遗传父母优点的,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很聪明,你就别再操这个心了。”   我说:“噢,是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比起那个,我更应该担心的好像是我会不会忘记他啊。”   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会忘记他?”   我说:“他出生以后,肯定是跟着你啊,我如果能隔一段时间去看他一次的话还好说,万一你带他移民回美国了怎么办啊,那我就好长时间都见不着他了。等过个三年五年的,我真说不准我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啊……”   周逸凡静静地看了我几秒,大概是在思考对策,片刻之后,他勾着唇角笑了一笑,声音平稳而安定:“不会的,我会让你每天每月每年都能看到他,不光是他,还有我。我们三个会生活在一起,你永远不会忘记他……末末,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他不会带孩子移民,这多少让我安心了一些,如果未来生活在一个城市,那我的确可以每天每月每年都见到他们。但我觉得周逸凡在说话的逻辑上有点问题,什么叫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事都还没发生呢,他就想着再了,咒我呢?   就在这时,我扫到备忘录的一条待办事项,就是要去校门口向办假.证的人问问价,又想起来上回周逸凡单线作战地把我们苟.合并怀孕的龌龊勾当告诉我爸妈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他要请他吃一顿饭。正好趁这个时机,把这两件事一起办了。   我说:“快六点了,我请你去我们学校南门那边吃饭吧,那边选择挺多的。”   周逸凡也没客气,笑了笑道:“好啊,走吧。”说着自己站起身,把我拽了起来,拉着我就往学校南门去了。   我们学校南门是小吃一条街,优点是选择多价格低,缺点是学生多环境杂卫生差。但我已经在这条街上磨砺了五年多,有什么毒素身体都能自动识别自动吸收,不会产生类似像有一些装叉的电脑不识别盗版光盘那种排异效应了。我不知道周逸凡金贵的胃会不会吃不了这里的东西,但即使他吃不了我也没钱请他去东门那边的大餐馆山吃海喝,所以我也就厚着脸皮把他往这里带。我问他想吃什么,他看着一长溜的小摊说都好,虽然我知道他的意思是都不好,但也假装不知道,带着他到以前我常来的一个烤串摊上坐下了。   老板拿过来两张油腻腻的菜单,还是中英双语的,周逸凡借着路灯在那很认真地研究起来。我看都不看直接说:“两个羊肉两个肉筋,一个鱼豆腐一个烤翅,烤翅要蜜汁的,然后再来个烤土豆和烤茄子。”   老板刷刷刷几下就在纸上记完了,然后抬头看着周逸凡,“你呢?”   周逸凡把菜单放下,说:“那就跟她一样吧。”   老板应了声好,又多看了周逸凡几眼,突然咝了一   声,转向我道:“诶,他不是以前经常跟你来的那个吧?好久没看到你们一起来了啊,那个小伙子呢?”   我看着头顶上的一个路灯,假装没有听见。其实也是我当时脑子没转过来,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直接告诉他陈啸毕业了不就结了?但这小摊老板也特别执着地看着我,好像不等到我的答案他就不走了。静了几秒,对面的周逸凡突然把菜单摔在了桌面上:“你跟哪个小伙子经常来?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都敢给我戴绿帽子了?!”   我低下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周逸凡也在对面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僵持一阵,旁边的老板突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呀,好像是我认错了!不是你不是你,我说的那是一对小情侣,女的长得跟你挺像的,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唉,不好意思啊造成你们误会,给你们算便宜点,八折,八折!”然后老板就拿着菜单跑了,周逸凡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说:“你干嘛呢?”   他说:“噢,我就是想试试这样他会不会算便宜点,结果真的给打折了。”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噢,没事啊,这些不怎么贵的。你别想着帮我省钱了,也别跟我客气,点这么少你能吃饱么?”   周逸凡看了看四周,答非所问地道:“你以后要是想吃这些,跟我说,我在家里给你弄,这里的卫生实在太不能保证了。”   我心想,果然人家还是嫌弃这儿的,不过他也是为了孩子,无可厚非。就在这时,有人鬼鬼祟祟地转悠到我们座位旁边,用跟地下党接头一样的声音说:“二位,办证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哎,少了点,大家将就看吧,一边出差还一边感冒了,晕晕沉沉的。 ☆、第十七章   听到这句话,我眼睛里顿时迸发出看到革命希望一般的火苗,也压低了嗓音连声道:“要要要,您什么证都能办吗?”   “当然什么证都能办!”那人一副你不要侮辱我职业水准的样子,“姑娘,你是想办什么证?四级证,六级证,还是计算机二级证?这些证我们现在都在搞促销,办一张第二张八折,再办一张的话折上再打八折,机会难得,也就是这最后几天,下个月就恢复原价了!”   我听他说得这么诱人,恨不得每个证都给他来一张,可惜好多年前我都已经考过这些证了,真是生不逢时。我遗憾地道:“哦,我们是想办个结婚证,结婚证现在有没有折扣啊?”   可能是结婚证的需求太少,我这么一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办证的人愣了一愣,但人家毕竟是专业人士,就只是愣了一秒就马上反应过来,眼睛扫了扫我又扫了扫周逸凡,“结婚证?是办你们两个的?”   周逸凡没接话,拿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就是我们要办,找你办这个不需要什么文件或者手续吧?”   办证的大哥一摆手:“咳!当然不用,还要什么手续啊,你就告诉我你们想证上写哪天结,然后给我张合照就成。”   我满意地嗯了一声,正要问价,周逸凡突然开口道:“你们办的证专不专业?安不安全?万一被查出来罚款怎么办,你们负不负责赔偿?”   “怎么会不专业,怎么会不安全呢!我们都在这边办了七八年的证了,从来没出过事!”对方着急地说:“而且我跟你说,就算被查出来也不可能让你们赔偿,最多把证没收了就完了!那个著名的秀水街,你们逛过吧?那里面全是假冒伪劣!你看那里的人有没有被罚过款?肯定没有嘛!不光没有罚款,很多偷税漏税也没人管,大门口还写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标语:为国待客,无上光荣!这说明假冒伪劣是我们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啊,怎么可能还罚款呢!”   周逸凡听了之后,撇了撇嘴角不吭声了,我看气氛有点僵,便打着圆场说:“大哥,你可千万别介意,他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所以不太了解我们国家的国情。”然后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其实造假好啊,造假妙啊,造假解决了我们国民的很多问题,你们为这个社会的发展做了很大的贡献,社会主义的繁荣稳定是绝对离不开你们的!”   听我这么说,办证的人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自豪地告诉我说起他们的业绩是一年高过一年。我跟他寒暄了一会,拿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那人就离开了。他走了之后,我对周逸凡说:“没事,你别担心,这不就是拿给我妈瞅一眼么,只要你不拿出去到处给别人看,肯定不会有什么罚款的风险。你就给我一张单人电子版的证件照就行,我找刘闻闻帮我们PS一下。”   周逸凡支着额看了我一会,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没有那个东西,等哪天有了再说吧。”   我说:“哦,好的,那你记得拍照的时候要笑得开心一点,幸福一点,毕竟是弄我们的结婚照么,别像普通人拍身份证照一样,严肃狰狞地跟通缉犯似的。”周逸凡听了之后笑了笑,眼睛弯着,睫毛半垂着,我觉得他的这个表情就很好,如果后面有块红色的幕布,我真恨不得立马就掏出我的山寨手机帮他拍下来。   吃完烤串以后,我搭周逸凡的顺风车回公司的职工宿舍。到了宿舍楼下,我本想同他道别,却没想到他也从车上下来了,然后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拎出来一个行李箱。进了电梯以后,我看着他的箱子道:“你明天要出差啊?”   周逸凡说:“没有啊。噢,你说这个?这个是我带来这边的一些东西。”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逸凡又解释道:“你不是不想住到我那儿去么?我就想那干脆我搬过来也行,都一样。”   我顿时哑了一会,等跟着周逸凡出了电梯,心里就忽然有些慌张起来。公司的职工宿舍虽说条件还过得去,但毕竟也就跟个宾馆的客房一般大,这下突然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多塞一个男人……我从背面上下打量着周逸凡的身材,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很多成语,比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擦枪走火,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什么什么的。再加上我之前都已经有过跟他擦枪走火的前科了,万一我的革命意志不够坚定,从一只迷途的羔羊变成一个不可自拔的惯犯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我回过神后,周逸凡已经停在了一个房间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我愣了愣,指着对面的门说:“你开错了吧?我的房间是这个。”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好几秒,有些疑惑地道:“你是说……想让我跟你住一个房间里?”   我又愣了半晌,说道:“可是你不跟我住的话,这间是齐主管的宿舍啊,她儿子每天中午放学后都要过来睡午觉的,你要是住这了她儿子中午要睡哪啊?”她儿子没地方睡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狡辩,我真的不知道。周逸凡也没回答,过了一阵,眯着眼睛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半分钟后,我终于被他笑得发毛,恼火地大声道:“笑够了没啊笑什么笑啊你!”   他这才慢慢打住,说道:“你以为我的钥匙哪儿来的?我当然知道这是齐主管的房间,本来给我安排的是九楼的一个套房,比这个房间两倍还大,我说跟她换,她开心地不得了,所以我就换到你对面来了。”   我担忧道:“你这样做很容易让她误会我们的关系啊,而且一旦传出去就更不好了,万一到时候别人问你说你跟我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你要怎么回答啊?”   周逸凡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认真地看着我道:“我就说……有个孩子?”   我抬头看了看顶上密封的天花板:“嗯,天色已晚,老朽先回去睡了,施主也早点休息吧,以后我们还是相逢如同陌路,尽量不要说话好了。”我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周逸凡连忙从后面拉住我:“哎,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回过头来无语地看着他,他笑了笑:“生气了?”   我想了想,摇摇头。   周逸凡说: “不说话,真生气了?”   我说:“真没有啊,你看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上下看了我几眼,点点头道:“挺像的。”   我顿时只想再一次甩袖子离开,但无奈这次两只手都被他握住,只能用力把手抽出来。结果没想到我的力气远没有他的大,使了半天吃奶的劲都没能挣脱出来,最后只好泄气地道:“是是是我就是挺小气的,但我也打不过你,你这么爱抓就抓着吧。”   周逸凡又笑了笑,终于把手松了:“还不是因为你跟我闹别扭么。我知道了,以后在公司我少跟你说话。你别生气了,明天下班我请你吃饭跟你赔罪好不好?”   为了显得我没有那么市侩,我忍了几秒才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但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是不是别人一生气你就会请人吃饭啊?那我以后经常跟你生气好了。”   周逸凡把手抬起来,揉着我的头发笑道:“胡闹什么,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还这样?”   “啊?”我往后躲了躲,他也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噢,没什么……你进屋休息吧,早点睡。”   我说:“嗯,好,晚安啊。”   我不知道周逸凡这晚到底睡得安不安,但我睡得并不怎么安,因为我又开始做梦了,而且这次梦里的主角好像就是我自己。梦的画面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我像个泼妇一样对着面前的人大嚷:“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对我爱理不理的吗?你以为我没脾气的吗!要不是我看你顺眼我早就扁你了!”说着说着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哭起来。其实梦到这里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   为我觉得像我这么有心机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这么凶悍的一面,要说台词也必定会以优雅绝伦的气质抑扬顿挫地说出《简爱》经典的那句:“难道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渺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不!你想错了,我和你有同样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   梦里面静了一会,有个严肃的声音说:“我什么时候对你爱理不理了?昨天家里来了客人,所以让你在书房玩一会,是你自己要偷溜出去,你出去干什么?书房在二楼你都敢从窗户爬下去,就不怕摔下来,我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女孩子!”   然后我接着哭道:“我就是想下去看看你见什么朋友去了!就是那个女的是吧,她还敢挽你胳膊!你让她等着,看我打不死她!”我一边说一边把书包甩到地上,画板白纸铅笔什么的全都稀里哗啦地掉了出来,然后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你还说什么时候对我爱理不理,你现在就不想理我。我下午还有画画课呢,你以为我趁每天中午这点时间来找你很容易么?”   我自顾自地哭了一会,有人来抓我的手腕,那个声音放缓道:“别哭了,我请你吃巧克力跟你道歉好不好?”我把头抬了起来,手里被塞了一个用金色的糖纸包着的巧克力,剥开吃进嘴里的时候,甜味和苦味混杂在一起。我鼓着一边的脸地哼了一声,说道:“跟你发脾气你才理我,那我以后每天都跟你发脾气。”   梦到这里我就醒了,醒过来之后我有两个感想:第一,这个梦里的女主角前面发飙后面傲娇,有点人格分裂的预兆,着实不太像我。第二,这个梦的最后两句台词有点耳熟,似乎跟我之前跟周逸凡说的对白有点像。我只通过随意两句话脑海中就能联想出这么多情节,看来搞不好我有去当言情小说作者的潜质。   作者有话要说:唉,白天要陪笑晚上要加班,更晚了,抱歉哇……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下午,公司里有个例行会议,部门主管以上级别的人全都开会去了,导致我也无所事事,在电脑前和刘闻闻聊了半天的QQ。刘闻闻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电脑辐射太大,作为一个孕妇,我要是不注意预防辐射,那就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负责,对我自己和周逸凡不负责,也是对祖国的未来和社会的希望不负责。由于她不忍看我这样堕落,所以她发了淘宝上一家卖防辐射衣服店的网址给我,并且告诉我说她也想在这家店里买点东西,如果我一起凑单的话可以免邮费。我看得正起劲的时候他们散会了,人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往外走,齐主管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停,好奇道:“小林啊,你这是在看什么呐?”   齐主管弯下腰来和我一起认真地看着页面上那个买一送一的肚兜,我想了几秒,解释道:“哦,也没什么,最近不是什么复古风潮又流行起来了么,我就想要不我也赶一把潮流,买个肚兜来穿穿,呵呵。”   齐主管说:“是吗?哎呀我最近忙得好久都没关注淘宝啦,淘宝不错啊,淘宝可是我们国家流行时尚的风向标啊!来来来让我也看看,唔……你刚才看那个浅绿色的太素了,你看这个大红色的多好看……哎不对呀怎么这些模特都好像是孕妇啊?”   我说:“咦,还真的是啊?哦可能是我刚才没注意,网页开错了开错了。”   我眼疾手快地在网页右上角点了叉,抬起头的时候,周逸凡正抱着手站在我们旁边,一脸笑眯眯地将我望着。齐主管一转身见到他,也立即一脸堆笑地拍马屁道:“周总,您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周逸凡看了看我,说:“哦,还行。时尚么,我偶尔也关注一下。”   “哎呀您实在太谦虚啦,您一看就是特别有品位的人啊!”齐主管使劲地在那谄媚,而我在旁边看着周逸凡今天这身亮得像镜子一样反光的西装和那个仿佛毕加索抽象画一样的领带,心想品位这个东西的代名词其实就是钱,就是名牌。只要你身上的牌子是叫什么阿玛尼还是尼玛阿的,哪怕你是披床棉被别人也会觉得你很有品位。   “齐主管的眼光也不错,刚才说的那个,我也觉得红色的比较喜庆。”周逸凡笑着说道,同时转过眼来看了我几秒,我从他这个简短的眼神交流中得出了同样像电报一样简练而精确的信息:十分钟后后门见。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的传递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在后门等了快二十分钟也没见到他人。无奈之下只好又给周逸凡播了个电话,接通以后我说:“喂,你在哪里啊?你不会忘   记今天要请我吃饭的事了吧,还是你想说话不算话啊?”   周逸凡说:“我就在公司门口啊,等你半天了,你在哪儿?”   我四下张望道:“不会吧?我也在公司门口啊,没看见你啊。”   他说:“怎么会呢,我的车就在大门旁边,中国银行正对面。”   我愣了愣,“什么?你是说你在公司正门?”   他也愣了愣:“不是正门是哪个门?”   五分钟后,周逸凡把车开到了后门这边来,上车以后,他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等我?我不记得我跟你约在后门。”   我说:“哦,我本来以为这个不用跟你约你就知道了。”   周逸凡又不解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知道?”   我叹了口气:“唉,你要明白,毕竟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发展到以一夜情为荣,以抱大腿为荣,以未婚先孕为荣的高级阶段啊,即便有小部分人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挑战大众舆论呀。你就在公司大门口这么赤.裸裸地等我……我是说,光天化日下这么肆无忌惮地等我,会让我这种违反道德规范的人很不好办啊。”   周逸凡安静了一会,偏着头看着我道:“末末,你的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啊?”我怔了一怔,说道:“噢,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啊?没办法啊,这都是社会现实,人言可畏啊!”我痛心地看着车外来往不息的人流,突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琼瑶式的淡淡的忧伤,我这么一个在红尘中漂浮无助的弱女子,就如同一个在激流中无依无靠的浮萍,谁来怜我惜我,将我拥入怀中啊……   我脑海中正构思着一出如同小说《一帘幽梦》一样的情感大戏,忽然听到周逸凡开口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在想,要是我们不结婚的话,以后我们的孩子会遭受到很多压力和眼光。”   我回过头来,周逸凡看着我道:“而且我听说没有结婚证的话,孩子连户口都上不了。”   他的两句话一下子让我从美好的玄思回到了沉重的现实,我不安地想了想,觉得拿个假的结婚证去派出所的确有点冒险,万一户口没办下来反而把自己弄进监狱就糟糕了。但还是不太死心,问道:“你不是挺有钱挺有本事的吗?想办法送点钱行不行啊?”   周逸凡义正言辞地道:“你把我们国家的公务员形象想得太低下了,他们都是秉公执法刚直不阿的,钱这种俗物怎么可能收买他们呢?”   我用一种看火星人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周逸凡又说:“你听过一首很老的儿歌没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所以为了孩子的幸福,我们还是结婚吧。”   我顿时怒道:“你这什么破比喻啊,什么叫没妈的孩子啊,好像我生了孩子以后就要死了一样。”   他的眉心紧了紧:“你这孩子怎么听话都不听重点呢?”   我在脑海里退回去想了一下,思索了很久,我看着前方语无伦次地道:“噢,你是说结婚啊?其实呢,像我这样跟陌生人一夜情又怀孕的真的没什么好挑的,基本上可以和偷窃啊吸毒啊的人一起归类为失足少女。不过还好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说吗,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一扇门,或者打开一扇窗。我别说是窗了,就算是给个狗洞我也钻啊。但如果和你结婚的话,对于我来说那就不止是门了,是天窗上掉下来了一块能砸死我的馅饼。可是对于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来说就太亏了,身价一下子就大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周逸凡静了几秒没说话,我奇怪地侧过脸去看他,结果看到他慢慢地靠了过来,等距离近到我可以数清他的眼睫毛的时候,他慢慢地说:“你怎么想得这么悲观呢?这不叫失足,这叫命运的安排。你看,我们现在结婚生子两件人生大事都解决了,多好啊?你也不必替我担心,我不用考虑,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光顾着数他长长的眼睫毛了,他说了什么也没太注意,就见他动了动嘴角,笑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来:“那就这么着定了,下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去登记。”   我沉默一阵,终于点了点头。周逸凡帮我扣了安全带,然后拨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端详了我一会,笑笑说:“唔,留海长了,眼睛都有点遮住了。”   后来我们在一家以养生为主题的餐厅吃了顿饭,虽然环境很绿色名头很好听,但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青菜豆腐多一点肉末少一点,汤也清得像涮锅水一样。周逸凡签单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就这还花了快八百多,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不能理解。   就在我觉得和他有代沟的时候,周逸凡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旁边电影院看场电影再回去吧。”我心想只要不是阳春白雪的歌剧就行,电影还是比较适合我们这种下里巴人的,于是就答应了。   鉴于周逸凡在国外呆了十多年,我估计他应该不太习惯看国产的片子,就想说找部国外的电影看一看。然而由于我们国家十分重视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尽力采取一切必要的   措施手段来保证我们不受资本主义腐朽文化的毒害,所以电影行业也受到了一定的管制。目前这家影院正在上映的外国片一共就两部,一部是好莱坞的科幻动作类大片,另一部也不知道是东南亚哪个国家的青春爱情片,片名和海报都如法炮制了N年前那部由全智贤主演的《我的野蛮女友》,这部片子的名字叫做《我的失忆女友》。我们在宣传栏前站了一会,我说:“这两部你想看哪一部啊?听说这个科幻动作片的特效做的挺不错的,但是如果你觉得生活太顺利了,喜欢那种又纠结又苦情的片的话我们就看另一部。唔,而且这个失忆的女主角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周逸凡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我道:“我觉得她还远没有你好看呢,就看那部科幻的吧。”然后他就去买票了,我站在原地又认真地瞅了一下那个女主角,觉得周逸凡还挺会说话的,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但其实我除了脸比那个女主角大,显得我比较有福气之外,没有任何比她好看的地方。   周逸凡买好票回来之后,我说:“是不是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场啊?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他说:“噢,刚才我看见洗手间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生活里都已经有那么多让我远虑的麻烦了,老天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我。只能说人生如戏,喜剧和戏剧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一个永远是大团圆的结局,另一个却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我在洗手间门前遇到了陈啸。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一出狗血的戏。然而狗血也分怎么个狗血,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们都在什么高雅的咖啡厅餐厅里相遇,而我跟陈啸就要在这臭烘烘的公厕门口相遇,果然有一首歌唱得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_<)~~~~ 哎,爬榜之路真是漫漫,父老乡亲们劳驾走过路过顺手撒个花吧~~~! ☆、第十九章   以上种种,都是我在事后才感悟出来的真理。然而事实上,在我见到陈啸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并且在身体的惯性一直把我带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的脑子依然是一片空白的。   我不知道陈啸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然而好在他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沉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就给我了缓冲的时间。而等我缓冲过来以后,我首先注意的是他手上拎着的那只仿佛是用貂毛装饰的富丽华贵的皮包。由于那一撮毛实在是太奢华了,太刺眼了,太像一只真的死貂了,以至于我在拼命地担忧陈啸是不是改行去猎杀野生保护动物会不会受到国家法律制裁而全然忘记他此时此刻正站在女厕所门口的事实了。   我和他面对面傻愣愣地站了一会,陈啸仍然没有要挪开的意思,我只好开口叫了他一声,我本来想说的是:“陈啸,你能不能让一下”,可是刚出口他也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台词,造成外人看起来的效果就是我们互相深情地呼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然后含情相视,默默无言,亟需一个没有打扰的空间来释放我们的感情,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我估计周逸凡也被这种假象给迷惑了,因为他突然掏出手机开口道:“末末,你们先聊着,我接个电话,在那边等你。”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剩下我和陈啸继续无语而傻逼地两两相望。我真想把周逸凡拽回来给他一板砖,公厕门口是闲聊的地方么,难道要问你拉了吗拉得好吗?   过了好一阵,陈啸嘴巴动了动,我赶紧抢先把刚才的台词说了出来:“喂,我说你能不能让一下,不要挡着门,这儿是女厕所。”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轻轻地道:“蕊蕊,你最近好不好?我上次听说你,你……那件事,你是不是真的……”   心口忽然往下一坠,我扯着面皮笑了笑,轻松愉快地说道:“噢,你是说我怀孕的事啊?是啊是真的,你现在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吧?衣服挡着了,其实都三个多月了。我好不好?我当然好啦!你不是认识周逸凡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有钱啊,以后我也算是豪门贵妇了吧,啊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说最后那句话时我满脸的自豪得意装得像不像,但那几声狂笑简直连我自己都不能忍受,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陈啸脸上露出了一副十分沉重而痛心的表情。他以前经常说我又蠢又呆,完全没有温雅贤惠的淑女气质。我那时以为他是褒义,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夸我不矫情不做作,又纯情又可爱什么的,现在看来,他当时的意思可能真的是我又蠢又呆。   心里琢磨着要再说点什么来挽回自己豪门贵妇的形象,我咽了咽口水润润发干的喉咙,刚准备开口,女厕门口却突然蹿出来了一个人,用陨石撞地球一样的力道扑到陈啸身上,陈啸被他撞得一退,那人腻歪歪地说道:“我好了~~~”   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此人一看就是一个真正的豪门贵妇。她梳了一个韩剧女主角经常爱梳的丸子头,那十个指头的指甲比我家的灯泡还亮,上面的雕花估计比国家博物馆里的文物还讲究。虽然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隔着一个大操场,但我还是认出她就是陈啸的新女朋友。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好看的指甲,没有漂亮的首饰,掌心里爱情线的纹路还曲曲折折断断续续的。我的故事中终于出现了万众期盼的女配角,却是与我相差如此悬殊的人物,除了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灰姑娘的童话还没有过时之外,我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是事态不知道该怎么进展的时候,陈啸的女朋友开口道:“她谁啊?”   我顿时又有点崩溃,不知道这具娇小的身躯怎么能发出这么尖锐刺耳的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豚音?我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做个自我介绍,毕竟虽然她的语气是在问陈啸,但目光却是一直在注视着我。我在心里酝酿了几秒,刚想张嘴,陈啸这次却抢在了我的前面,他说:“噢,不认识的,刚才你在里面她要进去,所以我让她等一下……我们走吧。”   他转身就要走,我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你站住!”   陈啸被我震住,停在原地回过脸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着他满心苍凉,哪里有我这样的灰姑娘呢?童话里的王子拿着一只水晶鞋满世界去找他的爱人,而我就站在陈啸面前,他却说他不认识我。   陈啸的女朋友用她独有的海豚音尖叫道:“你叫谁站住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冷笑一声道:“陈啸,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们在一起快五年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说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说以后都要好好照顾我你说没力气招惹那么多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他妈的都忘啦?我他妈的以前真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混蛋啊!”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像惨白的一张纸,闭着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我记起了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到陈啸的样子,我还是喜欢那个模样的他,温柔却不软弱,站在九月的太阳底下,侧面光影美好。我想起那首不知是我写给谁的情诗,带着遥远的夏日气息,从阳光的激流中   走来,我想我真的是很喜欢这样温暖的人,可或许陈啸也要同我记忆中不复存在的那个人一样,要永远地从我生活里消失了。   想到这里,眼睛忽然有些汹涌,快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我赶紧低下头来,听见右手边的尖锐女声在喊:“你神经病吧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泼妇吗?你这样的女人谁会跟你结婚啊,得妄想症了吧你!”   我不敢抬头,抓着裤边僵直地站着。我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我不想在陈啸面前哭,更不想在他们眼皮底下落荒而逃。影院的彩灯在我脚下不停流转,晃得眼前模糊不清。这时,忽然有人揽住了我的肩膀,头顶上有个熟悉的暖沙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说了那么久还没说完?走了,我们回家了。”   ————   我抬起头来,第一次觉得周逸凡无比亲切,尤其是他那件亮得像散发佛光的袈裟一样的西装,正好可以去跟陈啸那个女朋友的指甲一较高下。我看了他几秒,突然扯着喉咙吼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很久了,你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我自己会害怕的啊你知不知道啊!”   刚一吼完我就后悔了,周逸凡沉默地看着我,我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祈祷他能念在我们有几分浅薄交情的份上配合我把这出无理取闹的戏演完,但一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二是我觉得可能对他这样的人,撒娇比撒泼更有用处,所以我心里很是担忧,如果他也怒骂一声转身走人,我估计我就可以直接顺利当选本年度的中国最佳恶搞人物。   就在我快要弃械投降的时候,周逸凡揽住我的手臂突然往回收了收,我的姿势变成了半靠着他,他赔笑道:“刚才婚纱店打电话跟我确认你的衣服尺寸,所以慢了一些。我错了,下次……没有下次了。”   我心里很感激,却得寸进尺地继续撒泼道:“什么破婚纱店啊,目测不行吗还要确认,烦不烦啊,有没有职业水准啊!那婚纱多少钱啊,有没有镶钻啊?我告诉你太便宜了我可不干啊,你到底疼不疼我啊?!”   陈啸的女朋友终于被我惊吓得退了一步,娇弱地捂着胸口,像是时刻就要晕倒。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但周逸凡的定力远比我想象得要好,他笑了笑,还是配合着演道:“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换。末末,我们回家,不要再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对身体不好。”   我明白他是在提醒我这会对孩子不好,静了几秒,我终于平定下来。周逸凡揽住我肩膀的手放下来,扣住我左手五指。周逸凡说了句   “陈啸,我们先走了”,我却至始至终不敢去看陈啸的表情。因为陈啸实在太了解我了,平时我一句话里有半句假话他都能分辨出来,更何况是这么烂得不能再烂的一出戏,我不敢去看他眼里是不是有嘲讽的目光。   就在我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似乎听见陈啸在身后叫了我一声:“蕊蕊……”声音太轻,等我想去分辨的时候,已经消散不见了。我没有回头,或许都只是我的幻觉吧。   从影院出来以后,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我给忘记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尤其是在我现在大脑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这种感觉真是不好。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人脑可以发达到想记住什么就记住什么,想遗忘就遗忘什么,那人生就可以快乐和简单许多。而我现在正好反了过来,我感觉有一些美好的过往在不经意间被我不自觉地遗忘了,而一些痛苦的经历却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再怎么抹都抹不去,这真是一件十分悲剧的事情。   然而,比以上所述更加悲剧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明明已经被忘记了,结果后来又他妈的想起来了,这种悲剧的艺术效果才是杠杠的,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悲剧中的战斗机……   就在我们已经回到公司宿舍,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突然一拍脑袋,转过头对周逸凡说:“哎呀!我们不是买了票要看电影的吗,怎么就直接回来了?浪费啊!”   周逸凡没说什么,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来,表情也淡淡的。我忽然反应过来他这一路回来都很沉默,只是因为刚才连我自己都在沉默,所以没有发现。但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浪费了这两张电影票而有些不高兴,还是因为之前我莫名其妙地吼了他几句,他莫名其妙地受了气而不高兴。思考了几秒,我犹豫着说道:“诶,你是不是在不高兴啊?对不起啊,白让你买两张电影票,要不我……”   还没等我说完,一股力道向我直冲而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周逸凡抵在了墙上。   虽然眼下的这个姿势并不是很有杀伤力,但他沉重的表情却让我感到压抑,我把两只手举起来贴在墙上,投降状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冲动啊,大不了我把钱还……”   他却打断我:“我没有不高兴,不高兴的是你……末末,你很在乎他。”   我顿时一愣,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周逸凡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所以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把话题给挑起来。我不安地想着,一个流血的伤口,不停   地去抠开它,会不会从此留下一个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疤了呢?   我闭了闭眼睛,过了很久,再次睁开的时候,周逸凡仍然以那样的姿势和距离执着地望着我。我对他说:“嗯,是啊……虽然我跟陈啸已经分手了,但也毕竟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五年也有很深的感情了,何况他是我喜欢的人呢。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你一想到他,心里就会变得很软很温柔。虽然我现在想到他,心里面除了难过就是痛,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他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可能不能体会吧,你条件这么好,眼界肯定很高,应该都是别人喜欢你,你没喜欢过别人,我……”   他却再次打断我:“我爱你。”   “啊?”我愣住了一下,正在怀疑刚才是不是脑电波的接收上出了什么问题,周逸凡却看着我,又说了一遍:“我可以体会……末末,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明晚看看能不能更吧…… ☆、第二十章   鉴于有生之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告白,我花费了半分钟的时间来处理了一下这个信息。处理完毕之后,由于太过震惊,之前说的什么一下子都给忘记了,所以我又不得不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去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话题。整整一分钟后,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刚才跟你说的明明是喜欢吧?你怎么一下就进化到爱了啊?”道完以后,我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周逸凡静了几秒,说:“你在干什么?”   我掰着指头道:“我在算我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啊,你怎么会突然一下就爱我了?你搞得我很措手不及啊,还是说你在国外呆太久了,随随便便就能对别人说I love you啊?”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地:“你不相信?”   我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周逸凡定定地看着我,我想人家刚刚这样真情告白,如果我说不相信,肯定会伤害他的感情,更不用说我现在整个人还在他势力范围笼罩之下,万一把他惹怒,给我来个先奸后杀什么的就更可怕了。只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爱我,难道说我其实真的有一种不为我自己所知的人格魅力,或者说……在上次我们春风一度之后,他深深地被我的某种功力所折服了……?   一边感慨着酒精真是害人,一边赞叹着自己的可塑性,我打着圆场道:“我信,我信,怎么会不信呢?呵呵,子不是曰过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子还曰啊,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估计我们上辈子也没干别的,光顾着扭头了,一定是快把脖子都给扭断了才有这样的缘分啊。呃……既然我们都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哈。”   我尽力想让氛围变得比较轻松,但周逸凡明显没有领情,他把头低下来抵住我的额头,低沉地道:“都怪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就好了。”他说完之后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把脚微微踮起来,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地担忧着这楼道里有没有安装摄像头,会不会有人正在显示屏前围观我们什么的。有那么飞快的一刻,我恍然觉得他的体温和感觉很是熟悉,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思索,那样的感觉却又无从感知了。我不知道周逸凡为什么突然间变得那么悲伤,甚至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即便他从才认识我那天开始就爱上我,也是在我与陈啸分开以后。人生本来就是在不断的相遇和错过中前进的,我错过了谁,受到过什么伤害,其实都无怪于他。   保持这个艰难   的姿势几分钟之后,我感觉我的腿有点累,胸腔里的空气也快用完了,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了数学上的一种证明方法,名字叫作反证法。我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周逸凡道:“不对呀,我觉得你还是不爱我。”   周逸凡滞了一下,疑惑地道:“为什么?”   我说:“你看啊,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啊?而且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刚才在影院还特意走开让我和陈啸交流感情,情敌见面应该分外脸红才对呀,你是怎么想的啊?”   他看了我几秒,眯着眼睛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吃醋?我在心里愤怒地吃着醋,而且我刚才是真的有事,本来说正好给点时间让你和他话别一下,以后我们结婚了你就别再跟他纠缠不清的了,谁知道你原来这么不守妇道,想着跟他交流感情。”   我一听心想,完了,我这内心里隐藏的放荡人格马上要暴露了。我不安地狡辩道:“怎么会呢?我从小就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不守妇道的!”杀敌不成反倒被将了一军,我又不甘地说道:“而且你说你在心里吃醋,你怎么证明啊,别以为随随便便一说我就会相信你了。”   周逸凡捏了捏眉心看着我,哭笑不得地说:“那你想我怎么证明?”   我说:“怎么证明还要我告诉你啊?不是吧,你要拿出点诚意来啊……”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低下头来在我嘴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趁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又把舌头伸进来快速地扫了一圈,然后抬起头来,在我嘴角边抹了一下,轻笑着道:“行吧,念你初犯,就罚得轻点儿,下次就不只这么简单。”   我愣了三秒,突然抬起头着急地左右搜寻着,周逸凡说:“又怎么了?”   我痛心疾首地道:“你们这宿舍楼里到底有没有装摄像头啊?万一刚才我们被拍照了,外传出去事情会很大条的啊!艳照门啊,毁人不倦啊,它使多少明星前途暗淡,使多少夫妻形同陌路啊!”   周逸凡若无其事地说:“噢,摄像头么,应该是有的。正好,也让大家给你刚才的保证做个见证嘛。不过你放心,我们公司的员工素质很高,而且进来的时候都签了保密协议,照片最多也就是在内部流传一下,绝对不会外传的。”   我突然有点想去死一死,周逸凡从我手上拿过我的钥匙帮我开了门,点亮灯以后,他回过头来对我说:“或者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还是不相信我?如果那样的话,我今天晚上睡你房里也是可以的。”   我连忙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不不,够了够了!”说完就从他手里抢过钥匙,从他身侧钻进门里,然后就要把门关上。周逸凡叫了我一声:“末末。”   我躲在门后着急地说:“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啊,你爱我你爱我,我知道了!行了吧?!”   周逸凡摸着额头笑了两声,道:“我是想跟你说,过几天晚上公司要在你们学校办个招聘会,我到时也会去,我记得你那天下午有课,上完课以后你过来吧。”   我说:“好好好,晚安啊。”说着就轰隆一下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要出发去机场了,估计晚上也么空,就码了这么多,先更着吧,大家海涵一下…… ☆、第二十一章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中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通过旁敲侧击,辗转地打听到其实我们的员工宿舍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因此压根就不需要担心那晚我被周逸凡非礼的事情流传出去的问题。而坏消息是那天刘闻闻告诉我说,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到我们班教室去把我桌面上的一排书给推掉了,撕了其中的两个笔记本,同时还放话出来叫我识相点别再死皮赖脸地黏着陈啸什么的。我一听这话心想除了陈啸的女朋友应该不能有别的人干出这种事来,再加上我听说那个人打扮得像一个真人版的hello kitty,那就绝对是陈啸的女朋友无误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一个真正的豪门贵妇会使出这种小学生级别的报复招数,与我本来预计的什么绑架我啊打劫我啊甚至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商业手段逼死我们全家啊这样的手段相去甚远。我在默默地收拾着书本的时候想,虽然这姑娘是花哨了点,但心理年龄还是比较小的,估计心思也不会太复杂,城府也不会太深,陈啸应该还能hold住,最多像以前哄我的时候一样哄一哄她就好了。   周五那天下午下课以后,我在路过学习的公示栏时停下来看了看,前些天校学生会办了个校园十大歌手,公示栏里放了一些参赛歌手们的照片。我正流着哈喇子欣赏帅哥美女的时候接到了周逸凡的电话,接通了以后他说:“末末,你在哪里?”   “啊?我在哪里?我今天有课,我在学校啊。”莫名其妙地回答完以后,我猛地想起来那天周逸凡说公司要在学校里办个招聘宣讲会,让我也过去,估计是让我去帮帮忙。结果现在我完全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好又连忙撒着谎道:“噢噢,我知道,你是要找我去宣讲会现场是吧?我到了我到了,我早就到了,可是好多人啊好热闹啊,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根本挤不进去啊!”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心虚地不行,因为宣讲会选在了学校一个很大的礼堂来办,并且选在周五傍晚这个时间来办,很多本地的学生都回家了,我琢磨着就算眼下的大学生就业形势的确十分严峻,也不至于能挤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步。   估计周逸凡也还没到现场,他嘱咐我道:“嗯,那你自己小心点,找个人少些安全些的位置,就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你一会告诉我你在哪儿,或者你站在高一点我能看见你的地方,结束以后我去找你。”   我说:“好好好,没问题,先这样啊。”说完就把电话摁了。   挂完电话以后,我想既然周逸凡这么说,那我也不用着急了,慢悠悠地把所有帅哥美女的照片都看了一遍才晃到宣讲会现场,结果在礼堂大门口碰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公司同事,应该是人事部门的。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但由于他脸上长了很多青春痘,显得十分青春洋溢,所以暂且把他叫做豆哥。豆哥正拖着个大行李箱从里头出来,我叫住他道:“哎,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出差么?”   豆哥叹了口重气,指着那箱子道:“出什么差啊,这里面全是现场回收的应聘表,本来都说清楚了只要全职的不要实习的,更不要兼职的,结果还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填了上来,大一到大四的都有,连应聘表都临时加印了三次,里面还有一大坨等着运呢。”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如今大学生的行情竟然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党和政府的前路如此任重而道远,连刚进公司的大一新生都要忙着找实习了,真是让我这种不务正业而是忙着生孩子的大龄研究生情何以堪啊。   我左思右想了几秒,好奇道:“不对啊,这是为什么?前几天有几家快消公司服装公司之类的来招人,也没见火爆成这个样子啊,难道是我们工资又涨了?”   豆哥说:“没有啊,不关那个的事情。其实就是老板上去做了个演说,结果就奔走相告啊,突然莫名其妙多了那么多了。本来说就十五分钟的,现在都快讲了半小时了,你现在进去应该都还没结束。你要没什么事的话也帮帮我们的忙吧。哎,现在的小女生啊,真是花痴啊……”   我愣了愣,道:“噢,行啊。”同他道别以后我就往会场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猜测着豆哥说的应该是周逸凡,因为除了他之外,我们公司的另外几个高管不是地中海就是啤酒肚,有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又海拔不足一六五,应该比较难以造成这种一呼百应云集景从的效果,而只有周逸凡,拾掇拾掇还的确挺像个言情剧的男主角的,正好能满足一帮小女生们的幻想。   果不其然,我刚走到会场门口就听到周逸凡的声音,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从麦克风里遥远地传过来,立体声效在我脑海里环绕着交织回响。有那么一瞬,大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我猛地停住了步子。那几乎是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带着微笑的嗓音,仿佛能让人联想到轻快而温暖的夏季,“这小姑娘么?从路上捡来的,倔得很。”   这句话真是来得让人莫名其妙,我拍了拍脑袋,完全没有印象是从哪儿看来或听到的了,正要沉思,会场里又有声音传来,实在让我没有办法继续沉下去。这会儿正是现场问答的时间,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道:“我们都知道您平时工作肯定很忙,不可能每场校园宣讲会都去做开场演说的,那为什么选择了我们学校做演说呢?是因为我们是目标院校吗,我们被录用的机会会比较大吗?”   我听见周逸凡回答道:“关于录用,公司会给每个同学一个公正的平台,所以我想每个人机会都是均等的,当然,我们的确跟很多贵校的学生合作过,感觉都很不错。至于你前面那个问题……”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之前逛过你们的校园,对贵校印象很好,觉得很有人文气息,我很喜欢。”   我站在门口抚额,看来我们校长真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养鸽子的决策还是十分英明的,居然还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吸引企业高层,从而提高我校学生的就业比例。我听说最近切糕很火,学会做切糕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不知道校长下一步有没有培养我们学校学生制作切糕的计划。   那个女孩子接着惊讶地问道:“您逛过我们校园?那您是专门来做考察的吗?”   周逸凡说:“噢,不是的,只是随意走走而已,和我太太。”   ————   里面好像一下子哄闹了起来,而我站在门口有些出神,凝重地思考着周逸凡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一个太太,以后这个后妈会不会让我的孩子受气什么的。想了很久,又猛然察觉他说的好像就是我,虽然现在我跟他还没有扯证,说是太太有点早了,但人家毕竟是海归,习惯性地用个将来时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走了一下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礼堂里面已经没有听见周逸凡的声音了,我推门进去一看,台上果然换成了一个女主持。我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瞧见公司的两个女同事站在旁边过道的一个桌子后面,正在发招聘表兼答疑,于是就跑过去加入她们。   走近以后,我听见同事A说:“老板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啊?”   同事B说:“他这个年龄结婚没什么好奇怪的,低调呗。你这么唉声叹气地干嘛,就算人家没结婚你以为你就有机会啦?”   同事A不高兴地说:“什么意思嘛,我很糟糕吗?再说了,就算结婚了也不代表没机会,做不成正房难道还不能做侧室吗?”说着她用手妩媚地拨了一下头发,我的三观被这么猛烈地一冲击,不由得侧过脸去看着她,她也转过脸来看我,满脸笑意地道:“小林,你说呢~?”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嗯……侧室这个东西嘛,的确有可能成为社会未来的大趋势,你的眼光很具有前瞻性啊!”   同事B这时插话进来道:“哎,不过我倒真的听说,老板搬到员工宿舍这边来了,平时晚上都住在那边,你们说,要不是他跟他老婆感情不好,干嘛要搬出来啊?”   同事A激动地道:“真的吗?那很有可能啊!搞不好他们其实是契约结婚,你知道上层社会经常有那种家庭联姻什么的。可能那女的根本就是什么母夜叉母老虎之类的啊,他受不了了所以搬出来啦!”   听到这我终于有点听不下去了,既不平又痛心地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想啊?你们也是女性啊,怎么都不站在妇女的角度看问题呢?这感情不合也有可能是他的问题啊,比方说……呃,比方说可能是他的某些方面比较无能,长期以往他老婆受不了了,所以就一脚把他给踹出来了,对吧?”   同事A和B顿时齐刷刷地用一种看惊悚片的目光看着我,我想了一下,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正要再开口说点什么,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道:“什么方面比较无能?”   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回过身的时候脚撞到了桌子腿,我听见“咯”地一声,肌肉猛地一痛,然后身体重心就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了。由于我是一个孕妇,所以这本来真算得上是这部小说里惊心动魄的一幕,但由于周逸凡眼疾手快,我还没来得及惊心动魄就已经被他拽了回来,然后他扶着我的腰,口吻责备地道:“小心点,干什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听到你的声音了吗,所以我的心情比较冲动。”我龇牙咧嘴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果然还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否则真的会遭报应。周逸凡皱着眉看了我几秒,总算是抿着嘴角笑了一笑,而我保持着这个被搀扶的姿势五秒之后,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射到了旁边两位呆若木鸡的同事,赶紧挣脱了周逸凡的手,咝咝地抽着冷气道:“噢,那个,感谢您来视察我们的工作,您有急事就先去忙吧。”   周逸凡上下看了我几眼,压低了声音:“急事?我看你这个就挺急的。走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我刚说了半句就被他架着胳膊往外拖,拖了几步,我放眼一望,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这么被他一路拖出去仿佛在走星光大道的感觉。我被这样的压迫感弄得受不了了,瘸着一条腿也蹦得飞快,直到终于出了礼堂,我已经痛得感觉差不多可以直接上医院去做个截肢了,周逸凡也不解地看着我,道:“你怎么了,练五十米单脚跳呢?”   我抽着冷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三人成虎啊你知不知道啊!”   我估计这句出自《韩非子》的高深成语他这个海归是不知道,因为周逸凡没回答我,他弯下腰来看了看我的腿,又直起腰道:“这么不小心,我看你这往后几天都得呆家里了。”   我思考了一秒,觉得这会影响我的实习工资,正要跟他再争取一下,周逸凡却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大叫道:“哎哎哎!”   周逸凡说:“你别叫了,等会后面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追出来怎么办?三人成虎不是你说的?”   我一想也是,就赶紧把嘴给闭上了,再一看他西装的领子都被我抓皱了起来,又连忙把手给松了。安静地走了一会,我发现他挑的这条道上几乎没什么人,非常之清净,只有几盏路灯投下来,照得他的衣服亮闪闪的。这样的氛围十分适合沉思,我思了一会,不知为何感觉这样的场景有几分似曾相识,于是我开口道:“诶,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让我有点熟悉?”   周逸凡脚下微微滞了一下,顿了顿,“是么?”又静了几秒,声音变得很低柔:“你想起什么来了么?”   我认真地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来,因为陈啸也没这样抱过我,可能是每个女人都很喜欢这样的公主抱,在心里憧憬了很多次的缘故吧。我又想了一阵,说:“噢,没什么,可能是我觉得你这样挺像我爸的,我小时候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睡着了,我爸就是这么把我抱回房间的,应该是这样的哈。”   周逸凡愣了一会,失笑着道:“我像你爸?你觉得我那么老?”   我连忙道:“不不不,你怎么会像我爸呢?你看看你这面皮,年轻得跟我儿子似的。”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拍到一半突然觉得很不对,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经常过犹不及,他要是成我儿子那这关系得多乱套啊。   由于我在事情的中途醒悟过来,所以手也没来得及收,就一直搁在他脸上。周逸凡也静了两秒,侧过脸嘴唇在我手心里轻轻含了一下,“末末。”   我赶忙把手放了下来,抬头看着天:“啊!今晚的月色真好啊,让我想起了著名作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啊!”我请了清嗓子开始背诵:“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上面……”   “今天阴天呢,哪儿来的月亮?”   我被这么一打断,不由得停下来认真地看了看,天上还真是没月亮。低下来头,周逸凡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儿气氛那么诡秘,你我又孤男寡女的,你这么看着我很容易出事的啊。”   他继续挑着眉看着我:“容易出什么事?”   我只好又抬起头:“今晚的乌云,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周逸凡:“……”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这两天由于又老了一岁,有很多场要赶,所以更晚了,跟大家抱歉一下,明晚俺争取再更一点吧 ☆、第二十二章   那晚的后来周逸凡把我带到了之前我们去做产检的那间私家医院,见到了他说要介绍给我爸的那位骨科医生朋友。医生姓顾,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倒是挺养眼,但我觉得周逸凡有点小题大做了,因为我顶多是扭到筋,再怎么样应该也不至于伤到骨头。但结果那顾医生最后诊断完的建议竟然是让我卧床休养半个月,要不是我看他不爱说话一副害羞纯善的样子,我简直要跳起来跟他拼命了。   趁着顾医生出去取药的时候,我恳切地同周逸凡商量道:“那个……卧床休息什么的,我看要不就算了吧,现在也临近年末了,公司正是冲业绩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弃公司的同僚们于不顾呢?我一定要跟公司同进退,共患难,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退却,怎么能将个人的利益置于集体的利益之上呢?”   周逸凡在低头看着顾医生给我写的病历,闻言侧过脸来,看了我几秒道:“我之前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刚才你是在发招聘表吧?那你这个应该可以算工伤,是带薪休假的。”   我立马接话道:“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呢,我这么带着伤上班效率肯定不高,可能还要麻烦同事们照顾我,为了大局着想,要不我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周逸凡睨了我一眼,摇着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我坐在病床上研究着那个床垫是不是席梦思的,怎么比外头宾馆的床还舒服。这个时候,顾医生拿着药回来了,递给周逸凡道:“这个外用的跌打损伤膏,刚开始一星期最好每天晚上都用着按揉一下,后面可以两三天用一次,按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了,尽量多休息少走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周逸凡说:“好,我知道了。加衍,麻烦你了,大晚上还特意让你跑过来一趟。”   “别这么说,应该的,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我看见顾医生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小声地道:“那时候你跟我说的……是她么?”   周逸凡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我从他们的对话举止中看出他们交情应该不浅,所以我估计这顾医生也知道我跟周逸凡的关系了,所以他才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不过我这个人向来脸皮比较厚,所以也无所谓了。   周逸凡走到我旁边把我扶了起来,出门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了停,回头道:“对了,逸晨过段时间会过来,到时候再一块出来吃饭吧。”   顾医生犹豫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周逸凡,良久才抿着嘴角凝重地点了一下头。而我凭着多年的耽美小说经验,感觉这里面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等坐上车以后,我问周逸凡道:“你跟那个顾医生,是不是认识很长时间了啊?”   “嗯?”周逸凡边发动车子边转过脸来看我,“唔……是挺久的,差不多也快有二十年了吧。”   我用我小时候珠心算的功力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吃惊道:“哇哦~~那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啊?”   周逸凡愣了愣,斜眼过来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说:“噢对不起对不起,我成语用错了,但你们这感情真的很深啊,怪不得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他还是没有理我,我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而且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是不是带有点敌意啊……”   四下安静了好一阵,周逸凡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我莫名其妙地偏过脸去,他说:“末末,别人要吃醋最多也就吃吃同性的醋,你现在是连男人的醋都要吃,看来你真挺在乎我的。”   我傻了半晌,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哎呀好困啊,我先睡一会等到了你叫我啊。”   他说:“嗯,那你睡吧,你房间的钥匙我配了,反正你也不好走路,一会儿我就不叫你了,直接抱你上去就行了。”   “啊?!”我瞬间又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大声道:“你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啊?我都没配你房间的钥匙,你凭什么擅自配我的啊?这样不公平啊!”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用手指了指后座:“噢,我房间的钥匙我也多配了一把,在我包里你自己拿吧,在里头那个暗格里。”   我怔了好几秒,心想不拿白不拿,现在让他把我房间的钥匙还回来怕是不太可能了,总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便宜,于是伸手从后座把他的包抓了过来,从暗格里找到钥匙之后,我又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他的皮夹,却发现里头夹着我的一张照片,应该是他从我之前的实习简历上弄下来的。我看着那照片思忖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司宿舍楼下,周逸凡侧过脸来看我:“怎么了?”   “噢,没什么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把他的皮夹放好,然后把包递给他。前几天他跟我表白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脑抽了,后来又觉得对于他这一类风流多情的人来说,一句我爱你真的算不上什么,所以也没往心里去。但看他这几天的举止,似乎真对我有点儿什么意思,至少挺上心的,虽然这让我心里感到几分温暖,但总也还是有那么几分疑惑在里头。   我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抬头问他道:“你爱我什么呀?”   估计是话题来得有点突然,周逸凡看着我顿住了几秒,忽然轻轻笑了声,道:“说真的,你这么突然一下问我,我还真答不上来。”   我说:“那你凭什么说你爱我啊?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要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要很慎重的啊?不能随随便便想说就说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静了好一阵没说话,我正担心是不是我的语气太重了,他却慢慢地向我靠了过来,拨了拨我的头发,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末末,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呢……之前你……很久之前曾经有人问过我,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当时想,我怎么会爱她呢,她算不上特别漂亮,脾气也不是太好,学业更是糟糕,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调皮又不懂事的小姑娘,所以直到我们……直到最后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对她说的都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很生气,很难过,在我面前嚎啕大哭,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自己心里也那么痛……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经常能梦见她,一开始时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伤害了她所以才总是放不下呢?可是时间越久,我能记起来的都不是我伤害了她这件事情,而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段最美好的日子。那个时候每天早上我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她,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着她来找我。我从阳台上看到她翻我家院子的大门,都胆战心惊地害怕她会摔下来,每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我就想带她走,或者为了她留下来……只是可能这一辈子她都不会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上天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告诉她。”   我听完以后呆住了,内心有几分莫名隐约的触动,也许是我没想到潇洒如他也有这么曲折的一段情史。但想了很久,我又恍然察觉他说的这些跟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重新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噢,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你会梦见我啊?然后你醒来就会想到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送我上学接我下班什么的,所以你觉得你爱我啊?”   周逸凡又静了几秒,突然轻声一笑,手指在我脸上捏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没错,你就暂且这么理解吧。”   ————   往后的一个星期都是带薪休假的日子,本来这是件很幸福很愉快的事情,但因为那晚和周逸凡在学校礼堂那么一闹,我不得不受到了一些骚扰。骚扰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于学校。后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去学校上课,而刘闻闻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告诉我,说我已经成为了我们学校论坛的网络红人,叫我一定要上BBS上面去看看。她的语气很激动,但我一向觉得网络红人这个词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词,所以心情特别地忐忑。而事实证明的确没有什么好事,近几天我们学校论坛的灌水板块里最火的一个帖子名为:《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男神们都爱女□丝?》。帖子盖了差不多有一千楼,每半分钟就有一个回帖,基本上属于人工置顶的效果。在我们这个女生为数不多的偏理工科院校里,这栋八卦高楼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我进去看了一下,那个女□丝说的当然就是我,男神们一个说的是陈啸,一个说的是周逸凡。里面还放了一些我和他们的合影,让我比较吃惊的是,竟然还有几张之前我跟周逸凡在学校小广场上的照片,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偷拍的。这些照片有的还比较公正,没有失真。还有一些就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由于偷拍不小心造成的,口歪眼斜得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火热的帖子也大有赶超之势,比如什么投票的,PS恶搞的,以及故弄玄虚爆料的等等。那个爆料帖子的楼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晋江上写小说的,居然给我编了一个混合了商战、校园,以及虐恋情深题材为一体的狗血大乱炖。我又随意看了几篇帖子,最后在看到一个《难道没有人跟我一样萌那对男男的CP吗?我可耻地萌了!》的标题的时候,我终于默默地关掉了网页。   另一方面的骚扰则是来自于公司。公司行政部一个姓李的小姑娘算是跟我比较熟,听说我把脚给崴了之后,她就在某一天下班后的傍晚带来了全公司的慰问,慰问的同时她告诉我,说组织希望我坦白从宽,老实向上级交代我跟周逸凡的关系,以及老实交代我到底是使出了什么狡猾的狐狸精手段才把他这个纯善正直的青年勾到手的。我凝思了好一阵,觉得要是坦白说我是霸王硬上弓地把他给做了才拿下他的,这样会非常不利于周逸凡的人身安全,并且如果我坦白说我跟周逸凡是有了一个孩子的关系,那搞不好过一段时间他会突然冒出好多意外的孩子来,那样光是超生费就要交不少,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犹豫很久,我只好背着良心郑重地道:“哎呀,你们真是太误会了,我跟周总就是很纯粹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啊!恩,不过我还是可以提供一些他的个人信息的,比如说什么星座啊,生日啊,家里有几口人啊什么的,你们要不要听啊?”   结果谁知小李不以为然地道:“那些谁不知道啊?我们感兴趣的是他的家产到底有多少,内衣尺寸是什么,还有就是他最多一夜能几次之类的。”   我被最后一个问题吓了一跳,抖了抖说:“那些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要是我连这些都知道的话,那说明我们都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了啊,你们还打听来有什么用呢?”   小李理所当然地说:“噢,这个我们不担心,我们觉得就算你们有个什么关系,他也只是一时受了你的蛊惑,肯定不会保持太久的。真的,我们一点都不担心,先了解了再说嘛。”   我被噎得没话反驳,但是想了半晌,还是撒谎道:“唉,你说的对,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所以他的信息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的,而且其实我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从宣讲会那天晚上以后就没见过……”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周逸凡边从玄关走进来边大声问:“末末,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把充电器落在你这了?还有我的领带和外套。”然后他看到我们两个面瘫地坐在沙发上,笑了笑:“小李来看你了?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洗个澡,晚一点再过来。”   他转身出去以后,屋子里安静了半分钟,我在心里挣扎良久,试着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吧,他只是每晚来……”   小李大叫着打断我:“啊啊啊啊啊!你有没有他刚洗完澡不穿衣服时候的照片啊?或者穿着浴袍的也行啊!”   我:“……”   其实我想告诉她的是,周逸凡只是来帮我涂那个跌打损伤的药膏的。也多亏了他的帮忙,我的扭伤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既然那时候医生让我休养半个月,我就假装没好全,又多拖了几日。   那天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我手机上收到一条淘宝的广告短信,提醒我今天是感恩节,天猫商城大优惠,不要忘了给爸妈给朋友给爱人买点礼物感恩一下什么的。我自然没有闲钱去买礼物,就给我爸妈意思意思地发了条短信,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然后给刘闻闻发了条短信,感谢她时常给我的生活带来笑料,然后我又想了想,觉得好像应该也感谢一下周逸凡。毕竟这几天人家对我无私奉献,而且他无私奉献的时候脸上都面带微笑,态度好得简直像扶老奶奶过马路和每天帮战友叠被子的雷锋同志一样。思索良久,我感觉一条短信好像报答不了他的恩情,于是决定稍微搞得正式一点。   我先是跑了一趟菜市场,发现临近中午海鲜什么的都已经不太新鲜了,又跑了一趟超市,忍痛花了比菜市场贵几倍的价格买了好些菜。中午随便下面条吃了点,然后折腾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我给周逸凡打了个电话,我说:“喂,是我,你今天晚上没约人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啊?”   谁知周逸凡顿了顿,说:“今晚?今晚可能不行,我马上要去接个人。”   我说:“噢噢,没关系没关系,见人是吧?那见完了就可以回来了吧?那我等等你好了。”   他说:“不一定会到几点,要是晚了你就别等了,自己吃吧。”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我把菜热了两三遍,一直都没见到他人。中途打了一次电话,还直接给我转到语音信箱了。我坐在饭桌边有点气愤,心想早知道这样就不买那么贵的菜了,都够我平时吃一礼拜的了。又不禁想,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周逸凡这是去见谁了呢?应该不是他爸妈,因为他说他家人都在国外。思来想去,我觉得或许他是去见他的情人了,虽然感恩节不是情人节,但只要热恋中的小情侣愿意,连清明节都可以当情人节来庆祝一下,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我还没思考出个最后结果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脑筋一个短路,踹掉拖鞋就跳到了床上,拉好被子装作已经睡了,但等门开了我才想起来,屋子里的灯还大亮着,然后我听到周逸凡轻轻叫了我一声:“末末?”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然后说个事情。这个文上过一些榜单,所以编编让V了。嗯,每次说这个俺都比较沉重,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呢,V了的话可以催促我更快一点不要弃坑什么的……周六开始V,从20章开始倒V,看过的姑娘不要买重了。V文当天两更,留言25字送积分,不管继不继续追文,都谢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吧~ ☆、第二十三章   听到脚步走近的声音,我仍然把脸缩在被子里,听到身后的周逸凡低声自言自语:“怎么睡觉了也不熄灯呢。”说着屋子里的大灯就被他关了,床头的台灯转而亮了起来,然后他就在我床边坐下了。我紧闭着眼睛等了好一阵也没什么动静,心里头忽然有点慌乱起来,心想这人静坐着干嘛呢,真是让人觉得渗得慌,一般在电视剧里,这种场景的下一秒都是他用枕巾或被子把我给闷死之类的。   正在脑海里拼命回忆着一些防身的招数,周逸凡却冷不丁地轻轻笑了一声,拨了拨我耳边的头发,道:“为什么要装睡?”   我觉得他肯定是在诓我,所以没有搭理他,谁想他竟俯下.身来,隔着被子抱着我,在我耳边幽幽地道:“还装?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可就要亲你了。”   我立马往旁边滚了两滚,坐起来大声道:“我起了我起了!你可别乱来啊!”   周逸凡笑笑没说话,坐在一臂开外的对面气定神闲地看着我,那副表情让我深深觉得自己的确被诓了,但我也暴露出来了我的确是在装睡的事实。飞快地想了一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决定还是先发制人,于是举起手来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能在我睡着的时候亲我啊?你怎么能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对我耍流氓呢,你这是趁火打劫,不是,是乘人之危,不是……”糟糕,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握着我的手放下来,眼角笑得弯了弯:“噢,你的意思是说,你醒着的时候才可以亲你么?”   我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呆了半晌,不得不认真地去回忆一下我的话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周逸凡把被子掀开,低下头握住我的脚踝,试探地揉了揉:“今天好些了么,正常走路还疼不疼?”   他这么一问,我才又突然想起我今天忍着伤痛冒着飕飕冷风去超市拎了两大兜菜的事情,心里头忽然就有些不大痛快。把腿往回收了收,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不牢您费心,已经好利索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垂了下来,轻轻地:“这是怎么了,跟我犯什么别扭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说犯别扭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成为犯别扭的理由。我僵硬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壁画,像是一只伸长了脖子的呆头鹅,更要命的是,这只呆头鹅的肚子还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声音还十分之清晰。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心想,算了,就当作是对他的控诉吧……   周逸凡果然愣了一下:“饿了?没吃饭?”说完他忽然扭头扫了一眼饭桌,身形顿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往几米之外的餐桌旁走去,站了半分钟之后又走了回来,在床边坐下,拉住我的手腕往回拖,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刚要放声尖叫,却听见他轻声说:“你真的等我了?一直等到现在都没吃饭?”   我抬头环视了一下天花板,正要开口转移一下话题,周逸凡说:“别再跟我说什么星星月亮的了,末末,你看着我。”   我本来实在不太想看着他,但转念一想今天不是过节么,就满足一下他的心愿好了,于是垂下头来默默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气愤地道:“不是说了等你吃饭的吗?你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来啊?你要是在外面吃了也好歹打电话回来给我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物价上涨得很厉害啊,你知不知道菜很贵的啊?你见谁去了连个电话都不能打给我吗?!”   周逸凡静了半晌,嘴角无声地弯了起来,低下头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划了划:“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其实……末末,我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   我蓦地一愣:“你误会了吧?我没在意你啊,我是在意菜好不好……很贵的!”   他笑出声来:“你不在意我那你吃什么醋?”   我又大惊道:“吃醋?怎么又变成我吃醋了?我什么时候吃醋了?你不要含血喷人啊,你这是人身攻击你知不知道啊?!”   他继续大笑道:“好好好,你没吃醋,别生气,我道歉。”   我蛮横地说道:“怎么个道歉法啊,难不成你还能给我跪下认错啊?”   他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给你跪过。”说着就双腿一曲,我听见闷闷的一声,他果然就跪坐在了地上,双手环住了我的腰,脸朝着我肚子的方向凑过来。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的话打断:“别动,让我听听小家伙有没有动静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静了下来,双手撑着床挺着腰,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而静了那么一会之后,我觉得闲着无事可做,就回想了一下刚才周逸凡的话,突然间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说又不是没给我跪过,可是他什么时候给我跪过我怎么不知道?难道说我周身上下都有一种老佛爷的气场,有事没事别人就想给我跪下问安?   很久之后,我低头道:“哎,你听得怎么样了啊?到底有没有动静啊?”   周逸凡把头抬了起来,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动静,估计是饿蔫了吧。”   我说:“哎呀!对啊!你快去帮我把饭热热!”   后来吃饭的时候周逸凡也动了筷子,他告诉我说我之前是听岔了,他并不是去见谁而是去机场接了个人,他妹妹从美国回来了,然后又告诉我说他后天早上要出差去日本开个会,而且时间比较长,大概得一星期。他妹妹在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想见见我这个未来的嫂子,互相陪伴一下什么的。我答应下来以后,又切切地叮嘱他日本那边辐射比较强,所以一定要记得多买两包碘盐和扯上一捆海带一起带过去,这是我们中国民间防辐射的祖传秘方,也是遇上海啸地震时的必备良药。周逸凡当时在喝汤,突然间呛了两下,然后皱着眉盯着我半天没说话,我估计他是嫌麻烦,只好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番,说如果实在懒得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能尽早回来就尽早回来,而且最近国内的民意对日本不太友好,所以更加要一路小心,周逸凡这才笑了笑。   由于周逸凡是星期日一大早的飞机,而那天我还在学校,所以也没有机会跟他道别。只是我十点多起床的时候收到了他发的好几条短信,由于一条太长了所以拆成了好几条,都是一些个叮嘱,什么不要喝凉水过两天有冷空气记得多加件衣服然后不要忘了几号几号跟医生约了产检什么的。我一边读短信的时候一边想象着他大清早坐在空阔的机场里低头打字的场景,忽然记起来昨天我在地铁站里看到一个男明星为一个品牌珠宝代言的宣传广告,那男明星儒雅地倚坐在沙发上,左手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然后我就想,如果是周逸凡坐在那里会怎么样呢,什么样的戒指会比较适合他呢,不过他那一双手,估计戴什么都不会差的。   正躺在床上默默地发着花痴,短信声又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上面的短信内容是:“嫂子好!我是逸晨,你中午有没有空,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吧!”   我寻思了几秒,估摸着这就是周逸凡那个刚回来的妹妹。本来在我的预想中,有钱人家的姑娘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的,总之是两种类型,要么冷艳高贵,要么娇蛮任性。但我就着这条短信把周逸凡的妹妹往这两种性格里套了套,觉得好像都不太对,她看起来貌似属于豪爽利落的绿林好汉性格,遂痛快地跟她约了时间地点。更让我觉得这个姑娘是条汉子的原因是,她没有跟我约在西餐馆或者什么日式料理餐厅,而是一个地道的川菜馆。我洗漱完后换了件衣服,就一路奔到了那家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晚上再更一章吧,然后准备虐一下什么的~~~ ☆、第二十四章   我到得稍微早了点,在饭店里坐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姑娘出现在了我面前。由于她把帽子压得很低,身上又穿着一整套暗紫色的天鹅绒运动服,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低调的明星或者模仿李孝利的淘宝模特下馆子来了,却没想到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她把帽子一揭开,我又立刻觉得想把她的帽子给她摁回去。因为这姑娘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比较低调,内在实际上是走的朋克少女的风格。我被她浓重粗黑的眼线和覆盖住整个眼窝的金银渐变的眼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新版西游记里的金大王银大王。来点菜的服务生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说话都战战兢兢的,像是生怕大王施个法把她给吞了。   服务生点完菜走后,我看着周逸晨耳朵上带着的两个大骷髅耳钉,还有她运动服外套里面那个画着一个大骷髅图案的白色T恤,合理推测她可能是对人体骨骼构造什么的比较感兴趣。想了一想,我友好地问道:“呵呵,我听周逸凡说你还在上学,你是不是学医的啊?”   周逸晨迷茫地把我望着:“学医的?我不是学医的啊,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学医的?难道我有医生的气质吗?啊,不对不对,学医的人哪有什么气质,学医的人都呆得不行,就像顾加衍,我怎么可能那么呆呢?哎,对了,你认不认识顾加衍啊?”   我被她砸过来的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酷的冷美人说起话来是这种风格,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抓不住中心思想。正在思考着要先回答她哪一个问题好,看到周逸晨托着下巴上上下下地将我打量了好几遍,忽然皱了皱眉心,说:“咦,嫂子,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啊?”   为了使沟通比较顺利有效,我学着她的语气道:“面熟?你怎么会觉得我面熟呢?难道我有让人面熟的气质吗?啊,不对不对,哪有什么让人面熟的气质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有一种给人感觉很温暖很亲切的气质啊?”   周逸晨愣了一会,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这么好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既没身材又不会打扮我哥还愿意娶你了!”   我沉默了片刻,判断出来她这句话其实是褒义,就自觉自动把她的后半句给屏蔽了。这姑娘说话是百无禁忌了点,但性子还算直爽磊落,于是后来的午餐都在非常良好的氛围下进行着。进行到一半,周逸晨忽然对我说:“嫂子,你说话真有意思,要不你再给我讲讲你年轻时候的事吧!”   我愣了愣,不知道她说的年轻时候是什么意思,凝思一阵,想起小时候我二大爷跟我吹的睡前故事,撑着额道:“噢,我年轻时候的事啊?呃,那个,想当年……我跟着红军翻雪山,过草地,吃皮带,喝雪水,国破家亡,八年抗战,金陵十三钗……”说着说着就有些时空混乱,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在周逸晨及时地打断我道:“我是说你这辈子年轻时候的事情,不是你上辈子年轻时候的事情,就比如说,你之前上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你在我哥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啊?你放心吧,我听了就忘,绝对不会告诉我哥的。”   我又沉思了一会儿,讪讪笑了声:“呵呵,没有了,你哥就是我的初恋。”   周逸晨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可能,我一看你就是一个情史非常丰富的人啊,讲讲吧讲讲吧!”   我看她如此执着,只好长叹一声,开始忧伤地回忆起我那荒凉而贫瘠的青春来。大幅大幅的片段都已变得久远,或许是由于我记忆力本身就不是太好,也或许是青春期的那段岁月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像路标一样让我铭记的美好往事。有一本很火的小说叫做《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听说要拍成电影了,我决定到时一定要去好好看一看,看看别人的青春都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满心虔诚地去缅怀致敬。而为什么在我这里就这么苦逼,我整个初高中阶段想的都是,青春啊,你怎么还不逝去啊,青春啊,你快点儿逝去吧……   之前应该也介绍过,我十二岁时跟着我爸妈从乡下搬出来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九零年代初的时候我们国家刚刚开始有了股票市场,我爸当时有一个朋友也跑去炒股了,玩了一段时间觉得不错,就推荐我爸也试着去炒炒。听我妈说那时我爸要把家里唯一的一点积蓄投出去的时候她差点要跟我爸离婚,但看着嗷嗷待哺的我还是忍了下来。那时候我已经六七岁了,说是嗷嗷待哺有点不实,但我妈那时候哭天抢地的样子轰动了全村这件事倒是真的。然而后来胡乱地炒了一段时间,我爸竟然也鬼使神差地赚了些钱,还在家里搞了台电脑,每天坐在它跟前研究股市行情。其实我觉得我爸肯定什么都研究不出来,因为我们国家的股市根本无甚规律可言,他只是想让全村人民看看他日理万机的成功人士模样罢了。   总而言之,虽然一开始投入的资本比较少,累积着累积着也慢慢多了,这种好运一直伴随着我们家直到九八年,然后震撼全世界的亚洲金融风暴来了,我爸的股票一下就缩水了一半。对于我爸这种小时候一个红薯都要掰成两顿吃的人来说,这种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好在手头还剩下一些钱,我爸就决定再也不相信虚幻的股市,而是转身投入实业家的行列了。他在城郊搞了个农药化肥加工厂,然后在离工厂不太远的地方找人盖了个在他看来十分气派的三层小楼,从而让我们一家三口得以脱离农村的束缚,向文明的城市人迈进。其实我爸的想法太简单了,殊不知重点不在于住不住在农村,而是手里拿的到底是农村户口还是城镇户口,这才是困扰着七亿中国人的大问题。   当然,以上所述的都不是我的青春,只是一些背景介绍,下面要讲的才是我的青春。   我从老家搬出来以后,我爸就给我找了一个离家不远的贵族学校念初中。我当时的心情是无比憧憬的,不仅憧憬着能够融入全新的环境,还憧憬着能在新学校那众多穿着白衬衫打着好看领结的小绅士里找一个我的初恋。开学第一天,我穿着我妈给我新买的大红裙子,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但我当时太紧张了,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美丽的女老师只好在旁边好心地引导我:“林末,别害怕,告诉大家你来自哪里啊~?”   我坑坑巴巴地说:“哦,大,大家好,我来自……大茅县黎山镇王八村……”   班里顿时静默了下来,同学们脸上友好的表情全愣了,老师也默了一会,笑了笑:“林末同学真幽默啊,那跟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爱好,你的特长,还有你爸妈职业之类的吧。”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幽默了,但听老师这么一说,胆子也就大了些,我大声道:“我平时喜欢去河边捞鱼赶鸭子,特长……特长应该是爬树吧,然后我爸爸的职业是……”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炒股这东西着实算不上一个职业。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没有在炒股了,而是在搞化肥,之前在老家种田的时候我爸也搞化肥,只不过那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搞,现在是一个工厂的人一起搞。这,才算得上是毕生的职业啊。   当我把话说完以后,班里自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回连老师也没能缓过来。都怪我自己当时年纪小,人也蠢得不成样子,不知道社会已经进步了,农业是立国之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要你不是袁隆平,说自己家是跟农沾边的都会受到鄙视,还不如说自己家是开妓院的来得牛逼。总之从那以后,我已然成为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奇葩。又由于我爸的工厂在来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化肥厂味道肯定不怎么好,导致后来同学们看到我的时候,女生们都捏着小手绢翻着白眼飞快地跑开,男生们都一脸嫌恶地捂住鼻子走开,只有在他们的风筝,足球,羽毛球等物品不小心挂在树上的时候才会来叫我:“喂,那个谁,你不是擅长爬树吗,帮我们爬到树上去捡一个。”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我有再强大的内心,即便我再不顾世俗的目光疯狂地暗恋上某一个男人……不对,好多个男人,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搭理我,所以说我有什么很丰富的情史都是扯淡的,有很丰富的暗恋史还差不多。不光如此,我青春期的逆反心理也非常适时地造访了我,我发现这郊区附近有一帮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痞出没,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每次出现都是成群结队的,特别拉风。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更拉风的名字,叫黑龙帮。在我了解到只需要交二十块钱就可以入帮之后,我就毅然决然地加入了他们。如此读书就成了我的副业,去游戏厅里打游戏打架和收保护费才是我的主业,甚至我会经常翘课,一星期不去学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爸妈到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我的烂成绩只说了四个字:无药可救。我爸妈也就顺应天意,放弃了。   我的初中大概就是这么过的,一直到初三,我跟人打架终于把自己给打脑残了。然后再过不多久,我爸的工厂就出了事,一家人灰溜溜地又搬回了老家。而自打出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知道我们家再受不起我那么折腾了,只好信奉着“知识改变命运”的格言,拼命读书,三年里连班里到底有多少个雄性生物我都没搞清楚,也就更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情.事可说了。   我把这段荒芜而悲凉的青春给周逸晨讲了讲,她听完之后静了几秒,“哇”了一声道:“嫂子,你年轻的时候真是太酷了!”   “……”我喝了两口水压压惊,道:“咳,我说完了,那你呢,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我听周逸凡说你从小就在国外了,肯定交过很多个男朋友吧?”   周逸晨说:“我的就真的太多了,一时讲不完。唔……要不我给你讲讲我哥吧。我哥那个人特别专一,他活到现在……”她的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应该就爱过一个人吧。”   我听到这话,立马挺直了背,搔首弄姿地拨了一下头发,岂料周逸晨看了我一眼:“不是你。”   我说:“啊?”   她顿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哎,不过你长得跟那个人有点像呢……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面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下一更明晚。 ☆、第二十五章   她顿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哎,不过你长得跟那个人有点像呢……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面熟了!”   我说:“啊?!”   周逸晨托着下巴,盯着我的脸细细地研究了好一会儿,“虽然你是没那人好看了,但气质还是挺像的。”   我郁闷了一会,说:“那是什么气质啊?”   周逸晨道:“……”道了好半天都没道出个什么,我心想也别太难为她了,连我妈都常说我这人没什么气质,只让人看了想置气,于是打着圆场道:“呵呵,气质这个东西啊,真的是很虚无缥缈的,但既然能让你哥这种大人物瞧上眼,那她的气质肯定是很不错的哈。”我的本意是想在周逸晨面前赞一下她哥,顺带着把自己也捧一捧,谁知她极其认真地回复我道:“才不是呢,我哥的眼光可糟糕了,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愚痴’啊?他就是典型的愚痴啊!”   想了几秒,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愚痴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鱼翅是什么东西。   周逸晨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那个女的,只偷偷在我哥那里看过她的照片。她……应该是我哥十八.九岁时候认识的吧。那时候我哥大学放假,回来这边度假,也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靠,那女的什么人啊,把我哥搞成那个样子,要不是我那时候没在这边,肯定不能饶了她!”   我愣了愣,好奇道:“怎么回事?”   周逸晨继续气愤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哥回来的时候起码瘦了十斤,连话都不跟我们说了,而且一个月都没出门,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很sure,肯定一定是那个女的把他给甩了,靠,瞎了眼了吧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倒贴我哥呢,我哥能看上她那是她捡到宝了……后来我听顾加衍说,我哥都到那女的家给她跪下了她都没肯见我哥,还让她妈叫我哥滚过去一辈子都别出现在她面前……嫂子你说说,那女的什么人呐?!”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震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主要是我没有想到像周逸凡这种站在聚光灯下就像天神一样的大BOSS,也跟我这种小人物一样有着惨遭抛弃的命运,心里不免对他生出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之感。而就在同情之余,心里头还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快。我曾经在网络论坛上看一个帖子,网友票选最虐的几句言情小说台词,在这其中,“我曾经爱过你”和“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高居榜首不下。果然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现在也被小小地虐了一下,明白过来我大概也是沾了那个女人的光,周逸凡才会跟我表白什么的。   沉默一阵,我打起精神道:“嗯,这女的确实很剽悍啊,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啊?”   周逸晨说:“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四年前我跟我哥一起回来度了次假,我哥在飞机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反正我听他叫了个梦梦还是什么。你看,十多年了,我哥都还没忘记她。”   我顿时抚额,连名字都挺相像。   妈的……   也许是我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脸色比较严肃。周逸晨眨了眨大眼睛看着我,表情好像忽然有些懊恼,着急地摆了摆手,安慰我道:“啊,嫂子你别乱想啊,我觉得我哥对你是真心的,他交过的几个女朋友里面,就属你长得最像那个人……啊,不是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哥现在忘了她没有,应该忘了应该忘了。因为他在遇到你之前,从来都没想过要结婚生孩子的,他还告诉我千万不能惹你生气,不然就要教训我了……嫂子,你别怪我哥……你别生气呀……”   周逸晨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平时在网站上看个谁吐槽自己的悲惨遭遇,也只能心有戚戚地打下三个字:“摸摸哦~~~”手足无措了几秒,只能咧开嘴巴,亲切温和地笑了两声:“呵呵,我怎么会生气呢,我不生你的气,更不生你哥的气,谁还没个过去啊,我也有刻骨铭心的过去嘛。我最相信你哥了,不气不气。”其实想想也的确没什么可气的,将心比心,如果马路上走过一个长得像陈啸的人,我肯定也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爱屋及乌,人之常情么。再者说我是什么样子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周逸凡看上我就跟一只美丽的蝴蝶看上了一颗地瓜一样让人匪夷所思,今天他妹妹一番话才算是给我解惑了。突然间我想起曾经在周逸凡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张老照片,又想起某一回我问他到底爱我什么的时候他在车里跟我讲的他那段哀伤的情史,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没有端倪,只是我当时没有把书本上学的“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哲学观点运用到实际当中去,所以实在没有谁好怪的,非要怪只能怪自己了。   饭后,由于周逸晨现在住在周逸凡自己的房子里,跟我回学校是两个方向,所以就分道扬镳了。走出饭店的时候我见她把耳朵上的耳钉摘了,龇牙咧嘴地说疼,我就奇怪地问道疼你为什么还要戴呢,结果周逸晨说:“噢,本来我在想能拿下我哥的肯定是个道行很深的妖孽,所以就想打扮得犀利一点,万一是个坏女人的话就直接吓跑她。”   我无语地看着这位犀利姐:“你们真是兄友妹恭,兄妹情深啊……”   跟周逸晨分别之后,我从饭店一路走回了学校。在这漫长的一路当中,我结合今天获取到的信息深刻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要是我跟周逸凡结婚的话,按照如此这般发展下去,我们就会变成众多既虐身又虐心的替身文的真实演绎,或者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那种先婚后爱,但也要经历诸多挫折的婚恋文的演绎。我想对于我来说,这些虐肯定都是小意思,虐着虐着就习惯了,但是我就不知道周逸凡能不能受虐,万一他中途接受不了我跟他爱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精神分裂或者跑去自杀该怎么办?这个沉重的问题压在我心头困扰着我,一直到了晚上,我决定要跟周逸凡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正好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怀着的忐忑不平的心情接了起来。   周逸凡说:“末末,吃饭了没有?”   我说:“哦,吃了……”   他轻笑一声,又说:“想我了么?”   我卡住了一下,心想这一整天我的确是都在想关于他的问题,只好说:“呃……嗯……”   他接着问道:“想我什么了?”   我一下子答不出来了,酝酿了半天的话像是乱糟糟绕了一捆的毛线,一时找不出线头在哪里。周逸凡在那头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行了,不逗你了。你今天跟逸晨见过了吧?过两天你不要一个人去医院,我让她陪你去。对了,今天我去了这边的一个古寺庙,寺庙外头镶着一层金箔,挺漂亮的,我拍了一些照片,到时候带回去给你看。噢,我还给你买了一些小首饰小玩意儿,你会喜欢的。”   我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道:“啊,原来你对佛教文化感兴趣啊,那你有没有听过这几句话啊?那个……佛语有云:万法唯心,风亦不动,树亦不动,乃汝心动也。呃,佛语还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你……你明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呀?”   周逸凡静了好一阵,说:“不太明白。”   我又想了想:“意思就是说,种如是因,结如是果,一切都是唯心造啊!”   周逸凡显然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说:“噢,我去看看寺庙只当是顺便旅游了,我不信佛,我是唯物论者。”   我着急地挠着头,语气急迫地道:“哎呀,这跟唯物唯心没关系啊,这是人的通病嘛!我说得通俗一点啊,就比方土豆炖鸡块吧,我比较喜欢吃鸡块,不太喜欢吃土豆,但是厨师为了欺骗顾客,把它们都切成一块块一样大小的,我放眼望去的话,当然觉得它们都是鸡块啊,所以就很开心地点了,结果吃到嘴里才发现大多都是土豆,心里就很会失望啊。还有宫保鸡丁,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周逸凡沉默了很久,说:“这是你今天吃的菜?所以你有些不高兴?”   我顿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撑着墙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我又忽然想到周杰伦一首歌的歌词,既很符合我要跟他说的意思,又很能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汹涌潮水,你听明白,不是浪而是泪海……   周逸凡说:“嗯,那好吧,我尽量把手头的事情早点弄完,回去陪你过周末。”   如果事态正常发展,我就会在周末的时候见到周逸凡,然后跟他把这件纠结的事情说清楚,如果他告诉我他其实没有把我当成那个人,那就皆大欢喜,我还是可以跟他结婚。如果他说他的确把我当成了那个人,但是他可以从容接受婚后可能出现的一系列虐点,那我就还是可以跟他结婚。但如果他说他不能接受的话,那……那就再说了……   然而,世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按照我们设定的轨道一点点行进的,老天总会出其不意地给我们一些别的选择,在面临那个抉择点的时刻,你不会知道你选择的到底是不是一条通往绝地的岔路,更不知道这条岔路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拐回来。而不管选择带来的后果是怎么样,都是我们必须自己承担的,这就是因果。   那个周五的夜晚,这个城市毫无预兆地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像是陈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宿舍门前,眼睫上夹带着已然化成水珠的雪花,毫无预兆地对我说:“蕊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代男配说,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呢,所以我又杀回来了,咩哈哈哈……   然后正经脸说一下,因为要开虐了,作者觉得不太好搞,所以……明天好好酝酿一下,就不更了,下一更周二……嗯,俺滚走了…… ☆、第二十六章   很久以后我曾想过,如果那一晚我哪怕是再多考虑一刻钟的时间,如果我在仓促做下决定之前想想我的父母,想想我的学业和前程,想想我肚子里正在孕育的生命,我还会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同陈啸离开呢?会不会,在我心里的某一处,还是对这里的什么东西,留有一丝丝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眷恋呢?   然而就如同人们常说的,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或许是我潜意识里知道,如果我有片刻之间的踌躇,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可以握住陈啸的机会了。都说年轻时每个人都有一个流浪至地老天荒的梦想,更何况跟我一起流浪的人是他呢,我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所以那一晚,我选择了离开。   我在陈啸面前是体贴而懂事的,我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去哪里,去多久,只说了句“你等我一下”就迅速地拿起背包收拾东西。一直到我们坐在候机厅里,看着登机牌上遥远而陌生的地点的时候,我都没有询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知道这时问什么都没有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他。   飞机因为大雪的缘故延误了两个小时,一直快到夜里十二点都没有起飞。我们沉默地坐了很久,陈啸忽然侧过身来,握了握我的手:“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他的手比我的还凉。   我笑了笑,点头说:“好啊。”   陈啸也对我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其实他没有必要这样勉强的,我对他笑是想安慰他,并不需要他也一样来回应我。在这样的时刻,本来就应该是我照顾他的。   我往落地窗外望了望,近处靠着灯光的地方,隐约还能看见有细碎的雪花飘落。身旁忽然有声音传来,我回过头,有个商务打扮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是,飞机晚点了……宝宝睡了吗……嗯,那你也快睡吧,不用等我了……听话……”挂断电话以后,他因为接触到我的视线而顿了一下,我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我只是忽然想起今天早一些的时候周逸凡跟我打电话,说他今晚还有一点工作要赶,会坐凌晨的飞机回来,所以只能明天再来学校接我了。也不知道他那边会不会同样因为下雪而误机,但转念一想,周逸凡哪会有什么事搞不定呢,他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我现在只需要看着陈啸就好了。   后来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我们就选在机场旁边的一个酒店入住。办登记手续的时候陈啸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进了房间,发现床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手握成拳在额头上敲了敲,懊恼地笑望着我道:“怎么办?订错了,要不我下去换个双人标间吧。”   我扬起下巴看着他:“干嘛,怕我半夜偷袭你啊?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嫌弃我现在人老珠黄啦?”   “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吗?那次是谁整个人僵得像尸体一样一整晚都没睡着啊?”他一边很温柔地微笑一边很毒舌地损我,刘闻闻说他是闷骚男真是一点不假。我气愤地把书包甩到他身上,不甘示弱地大声道:“你要是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我没睡着啊?你不是也一整个晚上都没变过睡姿吗,你不是僵尸,你是木头啊?”   “我哪有啊~?”他好脾气地把书包捡了起来放在一边,还是垂着手站在那里,抿着唇角淡淡地对我笑。我咬紧嘴巴定定地望了他几秒,突然径直地扑进他的怀里,他抬起双手紧紧环抱着我。眼眶的暖意来得是那么快,我急忙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不能控制地哽咽着:“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我真的很生气很难过的你知不知道?你不高兴就甩了我高兴了才回来找我,还说你不认识我……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说完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已经过去四五个月,我还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却没想到那些委屈的心情都只是浅埋了起来,他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心里脆弱的沙堤就全然崩塌了。   头发轻轻被人用温软的物事触了触,一贯轻柔的嗓音里夹杂着几许涩然:“对不起……蕊蕊,都是我不对……”陈啸抬起手来一遍一遍抚摸我的后颈,又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拇指轻轻抚掉我脸侧的泪水:“那你现在还生不生我的气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背擦了擦脸,想了想还是很不甘心地道:“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   他看着我,从前眼里温柔的流光如今变得黯淡。许久,他闭上眼睛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轻轻地叹气道:“今天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我说过,我在陈啸面前是懂事的,所以自然也没有再追问。我静静躺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胸膛里,回忆起之前陈啸带我去毕业旅行的那一次,我也是同样这般和他依偎取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心跳竟然比头一回时跳动的速度更快。我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这城市更加地温暖湿润,也没有一场能让整个城市都变得苍白的大雪,取而代之的是沉默而无边的漫漫黑夜,我不知道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好的还是坏的预兆。   后来也不知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陈啸正在桌子前忙活着什么。他听见我醒来的动静,转身朝我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笑着摸摸我的头发道:“醒了?我去楼下餐厅带了些早餐上来,起来洗漱吃点儿吧。”   我把他的手拉下来抱在脸侧,故作清纯地眨了眨眼睛:“早餐有没有肉松包啊?”   陈啸笑了一声:“有啊。”   我继续撒娇道:“那有没有蛋挞啊?”   他又笑了笑,无奈地拖长了音调:“有……”   我顿了一下,捏着嗓子用台湾腔说:“你造吗~~~有兽……为直在想,如果我们永远能酱紫下去~就好了……”说完自己不能控制地抖了好几下,陈啸也愣了半天,然后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角也弯了起来。我坐起来抱着他的肩,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耳廓,在我耳边低低笑了几声。   随意吃过一些早餐以后,陈啸告诉我说他们家在这城市有个房子,我们就在酒店外打了个车。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到了一个距海边不远的别墅区,陈啸领着我进了一个三层的独栋别墅里。其实我心里有些惊讶,曾经我帮我导师做过一个关于地产的市场调研,知道这一代的海景别墅均价起码五六万,这栋房子包括装修算下来也绝不会少于两千万。虽然我认识陈啸很多年,也知道他家自己做生意,家境不错。但在我原本的概念里,在路边搭个棚子卖烧饼也算是做生意的一种,卖烧饼能卖出一栋别墅来,那是我没有想象过的。一瞬间脑袋里冒出个很傻很天真的念头:其实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只是陈啸突然想跟我和好,然后带我来这边度个假而已……至于他那个女朋友,他们吹了,就这么简单。   我站在三层的露天阳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思考着这种种的可能性,陈啸把东西放好后走到我身边来,把我拥了过去,说:“你喜不喜欢这里?”   我靠着他的胸口道:“喜欢啊……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个卖烧饼的武大郎,没想到原来你是暴发户奸商西门庆啊,你明知道我那么世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家那么阔绰呢?那我一定会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点头嫁给你了。”   他静了一会儿,低下头来温柔地看着我:“是吗?可是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向你求过婚了?”   我翻着眼皮瞪他,陈啸轻轻笑了声,脸向我越靠越近,我忍着笑意把眼睛闭起来,嘴角刚刚有一点暖意的触感,胸口间却突然涌上了一股异常的感觉,我猛地一把推开他,冲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呕吐起来。原本之前我的妊娠反应一直不是很强烈,不知道这次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等我终于缓过来,漱了口把池子冲干净,回过身时陈啸就站在门边,紧蹙着眉无言地望着我。记忆之中,几个月前也曾经出现过跟现在相同的场景,不同之处在于那时我跟周逸凡都不明事情真相,然而这次,我想我甚至都不需要开口,陈啸就已经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了。   彼此沉默地站了几秒,陈啸走进来拉着我的手走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来,递给我一张纸巾:“没事儿么?”   我摇摇头,他顿了顿,半晌:“那你,你怀孕是……”   “是个意外!”我抢在他之前把话说了出来,却一边感到很深地无力。我说这话就和说使馆被炸是个意外,飞机失事是个意外,动车出轨是个意外是同一个道理。意外的重点本就不在于意外本身,而是这个意外造成的后果。我这个意外造成的后果就是我有了个孩子,别人的孩子。猛然间我心里闪过一个忧虑,如果陈啸真的要跟我复合,但他很在意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呢,万一他接受不了,要我把孩子打掉怎么办呢?心里有很深的恐惧和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糊涂就好了。   然而好在陈啸并没有那么说,他只是握住了我紧攥纸巾而微微颤抖的手,“我知道了……没事的。”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没事,他只是在安慰我。我想,虽然当时他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但比起我怀了别人孩子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甚至连个对不起都说不出口,那样的道歉简直太卑微太可笑了,难道我还想换他说一句没关系吗。   我哽咽着说道:“我一直都很害怕你知道,但是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可是你现在知道了,你怎么会说没事呢?”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拼命地按捺住心情:“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呢?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他低着头沉默很久,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我逃婚了。”   我一下愣住了,瞠目结舌发不出声音,陈啸却淡淡笑了起来:“我逃婚了。蕊蕊,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看过一个电影,你说你最喜欢的场景就是男主角从婚礼上跑出来,带着女主角逃到天涯海角。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个事情,你喜不喜欢?”他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可能……可能以后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给你那么多了,我们也不会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但是我会好好工作,我会赚钱养活你……蕊蕊,你愿不愿意?”   如果这时我能清醒一点,就会知道他说的一切就只像是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一个1和无数个0的无效支票。虽然我并不介意他有没有钱,供不供得起我住大房子,但如果那些美好的物事都那么寻常而容易实现,它们也就不会变成电影了。电影之所以是电影,原本就因为它承载了太多虚幻的寄托。然而当时的我太冲动了,他许给我一个未来,我就假装那么天真而单纯地点头相信了。   陈啸在我头发上亲了一下,“嗯,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去旁边的超市买些菜回来,中午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陈啸出门以后,我在院子里的天井处坐了一会儿,无聊地掏出手机,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到屋子里充上电,一开机就收到一堆短信,提示着几点几点谁谁谁给我来了电话。一条条看过去,全部都是周逸凡,还没等看到最后一条,铃声又响了起来,我看着那名字响了半分钟,才终于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末末?!”我听见周逸凡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你吓死我了……你不在公司又不在学校,手机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说:“哦,没事,刚刚手机没电了……我在外面。”   他说:“你以后出门要记得多备一块电池,不然别人找不到你,担心你怎么办呢?”又轻轻叹一口气,语气放柔了几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停了几秒,“不用了……我跟陈啸在一起。”   他也静了片刻,还是温和地:“噢,你们约了吃中饭么?那也要告诉我在哪,结束了我才好去接你啊。对了,你爸爸明天没什么事吧,我跟加衍说了让他明天帮看看,所以我想今天下午回老家把他接过来,你看呢?”   “不是的……”我几乎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闭上眼睛把头抵在膝盖上。我在想我要怎么跟他说,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情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可是还没有半点头绪话就已经说了出去,说得那样直白而简单,我说:“周逸凡,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叹气……没办hua,女主跟男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么苦情,这就是为毛俺一直不怎么写男配的主观原因……男主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来拯救一下苦逼的作者亲妈啊虐文真的是要靠憋的靠憋的你懂么?!   嗯,还有鼓励新来的朋友踊跃冒泡和谢谢两个扔地雷炸我的姑娘,我被炸得鸡血槽瞬间满了。   另,下一更明晚,听说明天大范围降温,大伙多穿点……嗯,又话唠了,俺爬走了…… ☆、第二十七章   电话那边静了很久,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当初这个决定做得太仓促了。”我居然还怕他是不明白,一句一句拆开来解释得那么清楚,我真是一个残忍的侩子手。又静了几秒,我终于等到他开口,声音还是平稳而令人心安的,周逸凡说:“末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仍然把头埋在膝盖里,沉默地闭着眼睛,又听到他轻轻的声音:“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记了?”   我无力地说:“我知道,我之前答应跟你结婚,可是我那时候没有考虑清楚,其实这样对我们两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静静地道:“那什么才是好的选择?你和别人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才是好的选择么?还是……你已经打算放弃它了?”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用力地连连摇头,但我忽然发现我摇头他也看不见,可是我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僵滞很久,我想他可能是怕我真的去打掉孩子而慌张了,因为我听见他微微起伏而刻意压制的声音:“末末,你现在太不冷静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们回来再谈。”   我却依然固执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难道你觉得像我们这样没有感情基础,只是为了一个孩子就在一起的婚姻以后就会幸福吗?”   沉默了大半分钟,我几乎要以为是不是通讯上出了故障,才听到他有些低微沙哑的声音:“末末,我说过的,我爱你。”   心里猛地被什么东西揪住,大颗的眼泪居然莫名其妙地从眼角掉了下来,我连忙仰起头来看天,从不知道人的内心在一天之间会变得这样脆弱。这到底有什么好哭的,我真的不晓得,只能无力地道:“你爱的并不是我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替身,你只是因为觉得我跟你以前喜欢的人长得像才会以为你喜欢我啊,你怎么就不能清醒……”   “你说什么?!”他猛地打断了我,我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周逸凡说:“你听谁说……是不是逸晨跟你说过什么?她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听她胡说……”   我也打断他:“无所谓的,你不用解释,我也不在乎。”这绝对不是我想说的话,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出来,连忙捂住手机的话筒,鼻音已经太重了。   他顿了很久:“你不在乎?你对我真的连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吗?”   我继续望着天空,我想世界上真的再没有比我更绝情的人了:“我们本来就应该是陌生人啊,我们本来就应该没有关系的。”   他苦笑了一声:“你说我们没有关系?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你前些天才答应我要嫁给我。末末,你现在却说我们没有关系。”   我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开我呢?”   他又静了很久,仍旧没有丝毫让步地道:“我不会那么做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顿了一顿,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吞咽声音:“为什么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是你在决断?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把你带回来……末末,人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把电话切断,然后把手机关机。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就连陈啸也没有对我说过。我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这实在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因为我一定是被他打动了,否则心里不会软成这个样子,如果再继续听下去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有一句话却一直在我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响,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我妈,上次让她知道我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操刀剁死我了,如果这回再让她知道我带球跑,她一定会一边大声哭喊着“我不活啦~~~”一边纵身投湖,不过还好,我们家后山那个湖冬天应该会结冰,而且就算是夏天时湖水也不过到人的胳肢窝那么深,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反而是我爸,我就怕他又是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在家门口惆怅地坐上一天,隔壁村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中风偏瘫的,就算我爸还没有老到那个地步,但他哪怕是受个凉我也是很难受的。而对于未来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更是感到很深的茫然。假设我一直同陈啸在一起,以后等孩子出生的话,他们真的会毫无间隙地相处吗?如果以后我跟陈啸也有了孩子的话,两个孩子之间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在作文里互相写讨厌对方,或者会不会干脆就反目成仇,从而额酿成一出家庭悲剧呢?思忖了几秒,我又恍然察觉我想得实在太远了,眼下我最需要担忧的问题是我的课业怎么办,我的毕业证学位证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大学生一把抓,我如果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冲刷,陈啸也许会因为这个而嫌弃我,然后就跑去外面找小三,从而酿成一出同样令人唏嘘的婚姻悲剧。   不是我的想法太世俗,而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以上考虑的都还只是我自己的问题,还有陈啸,他就这样跑出来,他的家人和他的工作该怎么办,他们家又会因为他逃婚收到多少目光和压力呢?   还没来得及考虑出个结果,陈啸就已经回来了。我赶紧抹了几把脸,想去厨房给他打下手,但他却坚决把我赶了出来,很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一晚都没怎么睡,先去睡一下,等好了我再叫你。噢,本来其实这边的海鲜很不错的,但是你现在……我听说孕妇好像不太能吃海鲜,只好等下次再说了。”我听完顿时就想,去他妈的现实啊,我这些年已经被这坑爹的现实玩够了,就算以后要接着被玩,我也要先歇两天……就两天。   然而令人无奈的是,从中午吃完饭开始这边就开始下雨了,整整下了整个周末。由于怕我淋雨生病,我们也真的不得不整整在家呆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又认真地思考了很多遍前几段文字描述的那些事情,却半个字都没舍得跟陈啸提,我想他也是一样的。   周一时天气终于放晴了,我睡醒午觉起来的时候陈啸不在家里,我把手机打开想给他打个电话,那边却显示正在通话的状态,我只好跑到阳台上往外张望,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是刘闻闻。我这才想到,周五那天晚上她照例去她姑妈家里了,所以不知道我出来的事。我把电话接起来,刘闻闻说:“林蕊你在哪里啊,你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啊?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冒死帮你签了三次到,你今天晚上要请我吃饭哦。”   我无奈地道:“我今晚没办法请你吃饭。”   刘闻闻说:“怎么,你有约啦?那好吧,那就先欠着。哼哼,你最近有异性没人性得过分点了啊,虽然你在攻克周逸凡的道路上不能有所放松,但你也要兼顾发展一下我们的友谊啊,你不能顾此失彼啊,你要知道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就够……”   我打断她道:“闻闻,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我的台灯和相框吗?给你了。”   刘闻闻愣了愣:“嗯,真的?为什么?”   我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学校那边,你去帮我交一份休学申请,还有我实习的公司,你帮我交一份提前离职的申请给周逸凡行吗?”   刘闻闻这回愣得久了一点:“你怎么回事啊,受了什么打击,周逸凡不要你了?你不要吓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交代后事啊?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去死的话我才不帮你搞这些东西啊。”然后静了很久,没有听到我的回复,她突然着急地咆哮起来:“不行啊蕊蕊!你真的不要吓我啊,你在哪儿啊你快点给我回来!你要看开啊,有事好商量啊,你想想食堂一层的灌汤包!二层的麻辣烫!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啊,可怜的未见天日的孩子啊!你千万不能去死啊啊啊!”   我简直有种把手机直接扔进海里的冲动,沉默了半分钟,我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明天就回去了,台灯和相框你想都不要想。”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在阳台上又站了一阵子,我想等陈啸回来我就要跟他说,我不能抛下一切就这么跟他走了,因为哪怕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么美的故事里,私奔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就在我思考着怎么把这些想法都变成可行的台词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楼有开门的声音,沿着楼梯下去,却看见陈啸在着急地收拾东西,我站在门边心里有些害怕,犹豫而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了?”   陈啸蹲在地上回过头,眉头聚在一起,看着我道:“我要回家一趟,我爸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继续狗血……下一章觉得有点难写,明晚要是能码完俺就明晚更,码不完的话……就只能周五早上再更了~ ☆、第二十八章   我所认识的陈啸从来都是从容而淡定的,我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所以我很紧张地道:“出什么事了?”   “我妈说是心肌梗塞。”他慌张而失措地看着我:“在手术,很严重……蕊蕊,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跑出来的,我家里现在乱成一片,我不能不回去,我……”   我上前抱着他:“你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去,你爸爸会没事的。”   来时我们的心情是紧张不安中带着刺激和兴奋的,而此时却全然只有焦虑和恐慌。每个人的生活脚本都是狗血的排列组合,但却不知为什么老天爷写我这本戏的时候喜欢用排比的手法,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恨不能让人欲.仙欲死。其实我很理解陈啸的心情,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后果却要我的父母来买单的话,我肯定也不能原谅自己。   好在这次回去的路途比较顺利,飞机也没有晚点,一落地我们就朝着医院的手术室赶去。从医院电梯出来以后,我穿过长廊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周逸凡,他撑着额靠着墙安静地站着那里,仿佛别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越走越近,我听见陈啸叫了一声“妈”,坐在等候区座位上的一个女人抬起头来,她旁边坐着的是陈啸之前那个女朋友。他母亲看到我们,满眼带泪地站起身向我们走来,我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因为她长得跟陈啸十分相像,只是如今她脸色十分憔悴,步伐匆匆地走到我们面前,她抿紧了嘴巴没有说话,看了我两眼,忽然猛地挥起了手臂。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是灵魂出窍了,人躲避危险是本能,我却连这条件反射的本能都做不到,听到周逸凡大叫了一声“末末”,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五指山重重地落下来。   然而巴掌最后并没有落到我脸上,陈啸挡在我面前,手臂一推,我一边听见一声巨响一边就被那力道带得退了两步,右脚磕到椅子,整个人眼看就要向下倒去。我听见陈啸母亲破口大骂着“你这个贱人!死贱人你拐走我儿子你还敢来!”,脑海却一片嗡嗡作响,心口像是过山车猛然下滑时那般狠狠地提了起来。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总要跟我这条腿过不去,但哪怕是它断了没了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要让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样就什么都完了。   身后却不是冰冷的地面,有人及时托在了我背后,我的背撞到他手臂上。周逸凡一侧身转到我面前,整个身子和胳膊挡住我:“陈太太,你冷静点。”我没有听过他那么气愤而严肃的语气,然后他没等她继续发作就说:“陈啸,我带她走了。”我从进来到现在不过半分钟,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被拖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再看陈啸一眼,只看到陈啸女朋友趾高气昂抬起来的下巴和陈啸母亲因为咒骂而不断开合的嘴巴。我就想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是为了让陈啸母亲扇一巴掌泄愤然后像小丑一样地退场么,小说中那种悲剧女主角的戏真是都让我演全了。   周逸凡抓着我手腕一路快速地走出医院,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一半,我却突然不得不甩开他的手停下来,他顿了顿步子,回过头道:“怎么了,走不了么?腿疼?”   我摇了摇头,心口疼痛的感觉一直缓慢地延续而下。连话都不敢说,我只能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边心想我他妈的什么时候变那么柔弱孱弱羸弱了啊,不就是刚才轻轻碰了下吗,又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你接下来要是敢给我紧锣密鼓地安排一出流产戏码我就真的要上去跟你玩命了。   周逸凡猛地睁大了眼睛,还没等我说出话就突然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调头往回走,我看着他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肚子疼不是腿疼,你怎么还抱我啊?你是不是把我当残疾人了啊,还是你就是喜欢抱别人呢,你以为你是言情剧男主角么?”   他却没有回应地越走越快,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我把手放在他耳边,手指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而且我记得我不是已经跟你恩断义绝生离死别了吗,你怎么还来管我呢?你这样以德报怨会让我很内疚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傻啊?”   周逸凡他终于分神来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声音:“嘘……别害怕,别说话,抱着我。”   我带着哭腔坚强地道:“我没有害怕啊,又没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见过害怕了还能说那么多话的人么?”他到最后几乎要小跑起来,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聚得很紧的眉毛和紧抿起来的唇角,心想如果孩子没有了他会多难过呢,他如果因此而从此恨我了该怎么办呢,可这全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一个罪人。   腹中拉扯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失声痛哭出来:“周逸凡,我真的很害怕……”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右手吊着一瓶葡萄糖,周逸凡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上,见我醒了便靠近过来,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我看着他疲惫落寞的脸色不敢开口,他却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温和宁静的声音安抚着道:“没什么事,医生检查过了,是正常的生理痛,只是你最近休息不太好,血压有点低。”   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原处,眼睛却因为后怕而有点酸涩起来,我阖上眼暗暗平静了片刻,又有些不安地睁开:“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还这个表情啊?你可不要骗我。”   周逸凡垂着眼睛看我,目光里意味深长,长到我半分钟都没读出来,正要担忧他是不是真的在骗我,却听到他轻轻地道:“你现在躺在病床上,还在打吊针,我难道应该笑?”   我马上说:“对不起啊,你不要生气。”   他说:“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爱惜,别人为什么要生气?”   我说:“噢,你不生气就好。”   “我说话你为什么听不明白?”他把头低下来,额头抵在我手背上,肩膀微微起伏,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我赶紧识时务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的身体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光要对自己负责我还要对孩子负责,所以这次是我的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可是他的样子却仍旧没有释然,静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眉目间更加黯淡了:“你很在意孩子吗,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或者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离开,而我又是到这时候才发现如果你不想让我找到我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那我以后要怎么办?我之前是不是一直时时刻刻地看着你拴着你,可你又不像小猫小狗……”   我打断他道:“我本来就不是小猫小狗……”看到他抿了抿嘴角,连忙道:“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可他却默然地看着我,良久,叹一口气:“不说了,我的心情你不会明白。”   我安慰他道:“我明白的,前两天我走的时候你就是好捉急好捉急嘛,然后现在你心里又好痛好痛啦,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懂的我懂的……我以后不走就是了。”周逸凡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我只好严肃认真地道:“你不要再这样了,其实我现在心里也是很沉重的,如果你也那么沉重,我们双双很沉重的话,这里气压会变得很低的,那就会导致呼吸不畅和胸闷了,你不想我再晕过去一回吧?”   周逸凡又沉默了几秒,终于叹气摇头笑了笑,虽然那个唇角的弧度真的很微弱,但我想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于是轻轻反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感谢,却不想被他就势抓着贴到唇边亲了亲,我看着他的眼睛走神了一下,最后就没来得及抽回来。   人都是自私的,在刚刚经历一场疑似死生的大劫后,我着实没有心力马上去考虑陈啸父亲的事情。输完液之后,周逸凡带我径直离开了医院。我本以为他会送我回公司宿舍,却没想到他走了另外一个方向,当车子到了学校附近的时候,我忍不住提醒道:“我明天上班不上课啊,你为什么送我回学校啊?”   周逸凡侧脸看了我一眼:“不回学校,回家,医生说最好让你休息两天。”   我吃惊道:“回家?回谁家啊,回你家?”   他这次头也没回,“嗯”了一声:“我刚才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时时刻刻看着你比较好,免得一个不留神你又不见了。”   我哑了半天,本想说你家客房不是你妹妹住了吗,但偷偷看了下周逸凡的脸色,又觉得这时候反抗他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我意念坚定的话,就无需介意是不是跟他同在一个屋子里,甚至……同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_+跪地……这星期的榜单任务终于完成了,明天早上开始俺就要出远门一趟,不过好像还是有一万字的任务要赶的,那就暂定隔日更吧,这段剧情算是跑完了,下面可以缓一缓……下一更周六~ ☆、第二十九章   后来的事实证明,以上纯粹是我想多了。   周逸凡住的地方是个双层平墅,算起来的话楼上楼下一共有四个卧室,每个卧室的床都是双人床的大小,我觉得别说是我一个人来住了,哪怕是要在他家办个小型party,晚上路远的同事全部留下来寄宿都没问题。我们回到他家的时候周逸晨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腿边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她一见到我就热情地叫了我一声“嫂子”,接着便激动地展开双臂要拥上来,我见她这么热情就想着怎么也要回应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周逸凡却挡在她面前,淡淡道:“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周逸晨没说话,就瘪着嘴点了点头。   周逸凡说:“晚饭也做了?”   周逸晨再点了点头。   周逸凡说:“嗯,那你现在就走吧。”   我只好说:“啊,逸晨你要走啦,走好啊~”   周逸晨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跟我摆了摆手就拖着箱子出去了。我跟周逸凡说:“她这么快就要回学校上课了?”真没想到美国的教育竟比我们国家还要泯灭人性,看来我们以前的理解有误区啊。   周逸凡说:“噢,没有,她不太懂事,我让她自己出去思过一阵子。”   人说长兄如父,我倒不知道周逸凡这个兄长严厉成这个样子,本想帮周逸晨说几句好话,但一想这也算人家的家务事,我无权插手过问,最后就什么都没说。结果后来吃饭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很是失策,早知道周逸晨的厨艺这么好,我就算是冒着被一起赶出去的风险也应该帮她说两句话,好歹以后住这就不用担心每天的伙食问题了。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逸凡突然把筷子放下了,手伸过来在我嘴边抚了一下,擦下来一粒饭粒,我吓得差点咬到他。周逸凡说:“吃饭不好好吃饭,发什么呆,想什么呢?”   我静了几秒:“你是不是跟陈啸家挺熟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出什么事了?”   他紧了紧眉心:“你不知道么?”   我摇了摇头,周逸凡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也并不是特别熟,只是很早之前认识,他们家是自己做风投的,早些年的时候他父亲眼光还是很准的,投进去的钱没多久就翻一两番。但近两年可能不太行了,前段时间好像投了个电子科技方面的新公司,这样的公司要投进去的资本太大了,但你知道,现在这行并不好做,几家垄断企业的优势很大,后来又重组过一回,还是不行,几亿的钱就打水漂了。”   我愣了很久,“只是钱的问题么?”   周逸凡又皱了皱眉头,“只是钱?末末,钱的问题就是所有的问题。你见到的那个……陈啸的未婚妻,她们家也是做这个的,陈啸父亲想让她们家也融资进来,把公司盘活了。”   我说不出什么了,家里破产被逼到绝境这种事我自己就深有体会,只要有一丝希望,别说家族联姻,就算是触犯法律底线的事都很正常。在生存都收到威胁的情况下,爱情又算得了什么。我本来还想问周逸凡,如果只是钱,有没有别的办法,找人借行不行呢,你能不能借给他们呢?但转念一想,周逸凡跟他们非亲非故,更不知道钱收不收得回来,他为什么要发这种善心呢,我的想法真是出离可笑了。   吃完晚饭以后,我本想到周逸凡他们楼下小区转一转散散心,消化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些消息,但周逸凡没有同意,说医生嘱咐让我少走路多休息,如果我非要下去的话,他只能接受我坐在轮椅上让他推着我走,我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实在不能想象,也就只好作罢,转而在他家顶层上坐着看看风景。落地窗望出去的景观视野很好,我看见小区里有一个足球场,投射灯大亮着,里面有六七个小男孩在玩球,还有一个大人在一旁陪同着。周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旁边,见我一直在张望那个方向,笑了笑介绍道:“这些都是小区人家的孩子,对足球感兴趣,他们家长就给他们找了个教练,隔一天就在这操场上练一练,这些孩子挺积极的,练了一段时间,球也踢得挺有模有样的。”   我心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就为了几个小屁孩的兴趣爱好,这几千平方米的草坪栽着,几千瓦的大灯敞着,还有专业教练陪练,简直是犯罪一般的奢侈,然而嘴里却说道:“噢,那是啊,从这么小就开始专业训练当然不会差了,不过孩子是祖国的花骨朵,祖国的希望啊,的确需要好好栽培。我现在看到这些个孩子,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萨达姆啊。”   周逸凡愣了几秒,“萨达姆?”   我回过头去看他,“啊,对啊,萨达姆你不知道啊?就是英国那个长得很帅足球也踢得很好然后他老婆的高跟鞋可以踢死牛的那个萨达姆啊。”   周逸凡又静了很久,眉毛皱起来,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脑瘫,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放松点兄台,我知道是贝克汉姆,开个玩笑而已。”他笑着轻轻叹了口气,我又说道:“但这么呆着实在有点无聊啊,你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娱乐性的东西啊?最好是比较有意思又比较适合我们这种高智商人群的游戏。”   周逸凡想了想,转身回了屋子了,过了一会,手里端着个什么东西回来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拼图,还是只有三百块的。我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智商定位竟然是这样的,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好打开盒子,把里头的拼图全倒在地上,低头正准备开始的时候,手机却响了。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是陈啸,抬头看了眼周逸凡,本来觉得他应该会自觉回避,但没想到他动也没动,背靠着沙发拿着拼图的盒子在那装模作样地看半天,我想了想,也就当着他的面直接接了起来。陈啸的声音几乎哑了一圈,他轻轻地问我:“蕊蕊,你没有事吧?”   他母亲那一巴掌是他帮我挨的,我能有什么事呢,我说:“我没事,你爸爸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了,但是还没过危险期。”他顿了顿,“蕊蕊……”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了。   我也沉默了很久,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没事的,你先好好照顾你爸爸吧,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他应了一声之后,我觉得再无什么话好讲,就把电话挂了。   兀自安静地低头玩了一会儿拼图,突然听到周逸凡叫我:“末末。”   我抬起头,眼前模糊一片,只有隐约一个人影,不知周逸凡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挪到我面前坐下了,伸手在我眼角边轻轻抹了两下,我这才将他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哀伤,道:“末末,你真的那么难过么?”   我连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泪腺很发达的,遇到这种事总要象征性地掉几滴鳄鱼泪嘛,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难过。”却不想他脸上的哀伤愈发重了,我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不相信?是真的啊,我本来以为陈啸是移情别恋所以把我甩了,现在看来不是那样啊,他还是喜欢我的,那我为什么还要难过?而且如果他家破产了,他爸爸病了他也能不管不顾,那说明他多自私啊,我是不会喜欢那么自私和不孝的人的,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很善良我才喜欢他啊,所以我一点也不难过。虽然结果都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但现在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们不喜欢对方了,而是由于现实的不可抗力,现实的因素总是让人比较好接受的,就算不能接受也非得接受的,所以难过也没有用,我这么现实又势利的人,怎么会浪费力气去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呢?”   周逸凡说:“可是你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说你喜欢他,我会有多难过么?”   我愣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他突然一手抓住我手腕,一手用力揽着我的腰往他怀里扣,还没来得及等我反应嘴唇也重重落了下来,痛得我眼泪刚缩回去又想掉下来。我想,他真的是太高估我了,在这样的时刻,我怎么可能还顾及得到他的心情呢,但这的确也算是我对不起他了,让他亲个一把两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久的时间过去,力道慢慢放缓,他的舌尖终于退了出来,又在我嘴角边流连了几秒,仿佛有什么舍不得,他抵着我的额头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现实一点喜欢我呢,末末,我也是很好的。”   我含着一包眼泪拼命地点头道:“我知道你很好。”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上他的下颌,“你真的很好,你甚至比他还要好,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认识你呢,如果我先认识你,我喜欢的一定是你了。”我想这是我能说出的最好听的话了,却没想到他的表情滞了一下,随后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哀伤之中。他松开我的手腕双手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上。我茫然了很久,心想或许这种恨不能早相逢的话听着是让人不好受,侧过脸看了看地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有没有搞错啊,我现在真的很难过了,你把我拼好的拼图都弄散了……”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之中感觉有人把我放到床上,然后在我床边安静地坐了很久,还轻声说着什么:“如果你能记起来……末末,如果你能记起来……”我不知道这是谁在说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梦着实太古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_+千辛万苦终于发上来了…… ☆、第三十章   两日之后我便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因为即便是在世界末日这样的大背景下,四六级和期末考都还是要照常进行的,更遑论我这些不足挂齿的事情了。不管怎么说,活下去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要务,我还有毕业论文要写,我还有爸妈要养,我甚至还有个孩子要生,我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怀伤逝泣血葬花什么的了。   那天跟周逸凡一起去上班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个借口比他晚一步进公司,为的是不让别人造成我们目前同居并且一起来上班的印象。虽然现在公司里对我和他的关系已经流传了不下十余种说法,但我想只要我这个当事人不承认并且尽可能地避免接触他,那些说法就只停留在流言的阶段,我在这里实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我还是想安然一点地度过的。   但结果那天刚到公司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周逸凡的秘书就跑过来挤眉弄眼地告诉我,说周逸凡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乍一听有些担心,我在公司只是一个破实习生,除非我泄露了公司的商业机密或者用弹弓打碎了公司大堂那个价值八位数的吊灯,否则一般他这个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直接找我,既然不是公事那应该就是私事了,虽然除了那晚我没能抵御住的一个强吻和一个长达一整晚的拥抱之外,这两天我住在周逸凡家里跟他都属于以礼相待相敬如宾的状态,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然而这并不能完全说明什么,搞不好他就喜欢什么“寂寞红杏办公室偷情”一类的剧情角色扮演呢,我没有信心这次能不能抵抗得了的。   我怀着很忐忑的心情到了他办公室,在公司里我还是得尊称他一声周总,于是我贴着周逸凡办公室的门口站着,说:“周总,您找我?”   他却一点避人口舌的自觉都没有,径直走过来帮我关了门,隔断了外面所有假装在翻报纸复印倒茶实则在密切关注着我们动向的目光,然后拉着我到椅子上坐下道:“末末,有件事情我本来昨天在家里的时候要跟你说的,但昨晚陪你玩拼图玩得一时忘记了,明天我又要出差一趟,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愣了一下,说:“为什么我要跟你去啊?我又不是你的秘书,也不知道出差要干什么。”   他看了我几秒,眼睛眯起来:“这次就去三四天,不会太累的,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是想一直呆在酒店也没关系。而且每天都有差补,周末工资翻倍,你真的不愿意去?”   我听后犹豫了一阵子,道:“这也不全是钱的问题……”   周逸凡说:“那还有什么问题,你说来听听。”   我便说给他听听:“还有就是关系到你名声的问题啊,我压根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就这么带我出去,很容易给别人一种你公款带家属旅游的错觉啊,这样不太好吧。”   我说完以后他勾着唇角笑了一笑,而后坦然地道:“不是错觉,本来就是这样。反正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都传过了,那我们还不如把罪名坐实了,起码也不冤枉。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在乎。”   我瞬间就被他的无耻给打败,本想脱口而出说“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但看着周逸凡的目光我忽然灵光一现,心里顿时明白了究竟为什么他坚持要带我一起出门。他是怕这次又像几天前一样,他人一回来我就消失不见了,或者他更怕我又搞出点什么幺蛾子动了胎气之类的。想到这里,心里又有几分的愧疚,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走出周逸凡办公室之前,我不经意地扫了眼他的办公桌,发现那个相框还在他桌面立着。我心里就想,他之前跟我解释说什么他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初恋才爱上我根本就是在骗我,要不然他怎么不把那个换成一张我的照片呢?初恋这种东西真是要人命,容易一记就记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我,虽然如今我已看破红尘,明白陈啸和我实际上已然是阳关道和独木桥,楚河和汉界,水晶包子和粗面馒头的差别了,但要让我完完全全地忘记他,却不知要到几时。忘记不该忘记的是个悲剧,记住不该记住的就是自己欠虐了,好在我神经比较大条,搞不好明天一觉醒来我就能忘记了呢,只能这么祈祷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跟周逸凡坐上了飞机,这次去出差的地方是个南方的旅游城市,还是个带有点古朴气息和历史沉淀的文化古城,即便在北方已是白雪皑皑严寒覆盖的冬季,这边的茶花樱花大多都还□地在树枝上呆着,让我一进市区就不由得打心底里用小沈阳的语音语调发出一声“诶呀妈呀这旮旯老好看了”的喟叹,来接机的师傅听了后眉开眼笑地对我道:“林秘书你是东北银啊?东北银心肠好啊,东北那嘎都是活雷锋啊。”   我呵呵地笑了几声,最后也没否认,因为东北人和活雷锋向来都是捆绑销售,我想当活雷锋就必须得是东北人,只是我对林秘书这称谓挺迷茫的,找了个机会悄悄地问周逸凡:“我怎么真成你秘书了,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啊?”   周逸凡解释道:“噢,因为我不想他们有一种我公款带家属出来旅游的感觉,所以就跟他们说你是我秘书了。”我听后鄙视地看着他,之前是谁说不在乎来着。   然而我也的确只是挂了个名义,完全没有履行秘书的职责,这点从晚饭时周逸凡给我挡酒而不是我给他挡酒就可以看出来。对方单位的人估计是也没见过这样神奇的上下级关系,还以为是周逸凡是个好酒的酒鬼,三个人轮番一杯一杯地敬他。我也不知道周逸凡来者不拒是因为酒量好还是人傻,只知道最后结束的时候他脸上红了一圈,连眼神也有些失焦,好在比较安慰的是那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其中有一个离开的时候丢了只鞋,还有一个差点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坐了进去。我目送着远去的车屁股,拍了拍周逸凡的胳膊,“以一敌三有这样的战绩,同志,我们胜利了啊。”   周逸凡静了几秒没说话,我偏过头,他正扣住我的手放下来:“末末,陪我随便走走吧。”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他可能是喝多了难受想吹吹风,于是就答应了。   逆着城里的溪水顺着青石板路走了一阵子,我们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中心广场,有个大水车在那呼噜呼噜地转,还围了一圈的人,我刚抬起腿想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看看,周逸凡拉住我,“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太危险。”   我遗憾地道:“可是那儿那么热闹,可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那到上面去吧。”周逸凡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高处的平台,上面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没灯有些暗之外,的确是个高瞻远望围观JQ的好场所。我于是就跟着他从旁边的台阶上去,从上低头往下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点蜡烛求婚,这本来没有什么,因为哪怕是在我们学校里,也有人在学校的小天井里点个蜡烛祝福生日和求爱什么的。但这哥们比较特别的地方在于他把每个心型的蜡烛都放到一个玩具一样的小木船里,每只顺水而下的木船上还摆了一朵玫瑰和一张小纸片。场景中的男主角正跪在地上深情告白着,由于距离有点远,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只能听到一个大意是说他这三年每一天都用小纸片给他的女主角写一句情诗,攒了整整三年攒齐了九百九十九张,然后又说他每天都被这样的思念束缚得很辛苦,所以如今不想再等了,他要把这些思念全部放生,如果女主角愿意嫁给他的话,就在这些船全部流走前答应他,否则两人就只能割袍断义,从此相忘于江湖了。男主角说得声泪俱下,女主角听得泣不成声,随着船只一只一只远去,围观的群众也紧张不已,而我却一直在思考着一个令人十分困惑的数学问题,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整整三年的时间到底是怎么拼成九百九十九的呢?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下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我回神一看,两个主角已经拥抱在了一起,看来男主角是成功了,我也应景地长叹一声:“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浪漫啊~~~”   周逸凡偏过头来看着我:“是么?末末,如果是你,你也会被感动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眼神也忒迷离了点,自从我回来以后,周逸凡本来再没有跟我提过什么结婚的事情,但我感觉此时话题正朝着这危险的方向发展,连忙道:“感动啊?还好吧,不就三年吗,我这个人比较贪心啦,除非每天念着我念着我十年,否则我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感动的哈。”   十年这个词显然没有让他退却,因为周逸凡依然用那种迷离的眼神望着我,我又急忙道:“而且每个人对浪漫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个还不够浪漫。”   他轻轻地道:“是吗,那要怎么样才可以呢?”   我根本是个半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人,所有可以联想到的浪漫桥段都来源于影视戏剧,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只能联想到我人生看的第一部电影和近期看的最后一部电影,于是脑筋短路地道:“就比如泰塔尼克号里面那种,两个人在结冰的海里冬泳然后游着游着淹死了一个那样的,那种是比较惨烈的浪漫。或者不要那么惨烈的话,就比如白鹿原里面两个人在野外荒凉的芦苇荡和草垛上野合什么的,比较充满乡土风情的浪漫,也是挺不错的哈。”   周逸凡安静了很久,眼神也慢慢变得没那么迷离了,我刚刚放下心来,他却忽然嗤地一下大笑出声:“嗯,我知道了。只不过你说的前一种太惨烈的不太具有实践意义,后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实现。”扭头看了一下乌漆麻黑的四周:“唔,我看这儿的环境就挺合适的嘛。”   我顿时吓得张口结舌:“不合适不合适,我仔细想了一下,那样很容易感冒的,一边野合还一边流鼻涕打喷嚏的多煞风景啊?不好不好!”他却倾身向我靠近了一步,我连忙一个后撤,把手举起来挡在自己胸前:“你不要乱来啊,我现在是高危人群你知不知道啊,孕妇是不适合太激烈的运动的你没听说……”   话未说完,他右手拇指轻轻按在我嘴唇上,让我再发不出声音。他吞吐的气息有酒精的味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浪漫了……末末,你不会知道你跟陈啸离开这件事让我有多嫉妒,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几年都是他在照顾你。我就想,那我也要带你远走一回才公平……虽然这次算是我强迫你的,但你毕竟答应了,你现在在这里,那就够了。”   这真是十分动人的一番话,主要是我觉得周逸凡说得很可怜,心里有一丝不忍的情绪,我真诚地安慰他道:“哎呀,其实我也没有被你强迫了,我是很自愿的啊,毕竟还有差补赚嘛对不对,诶对了,差补要不要上税的啊,上完税是多少钱……”这回没说完他的嘴唇已经落下来了,我被酒精味刺激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就想,这人怎么老喜欢打断我的话啊,而且他亲来亲去的动作是越做越熟练了……   还没想完周逸凡就已经松开了我,我大脑仍然处于放空的状态,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他弯着眼睛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既然你现在是高危人群,我们就暂且别那么激烈了,你觉得浪漫的事情以后再做吧。”   我傻了很久,仰头望了望天:“啊,看,有灰机!”   他连头都没抬,垂眼看着我:“不错嘛,好歹这次是个会动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_+俺远行回来了~~~下一更明晚! ☆、32   作者有话要说:+_+下一更明晚……   几天之后出差行程结束,我跟周逸凡就乘机返回了,除了气温变得更低一点之外,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那天下午回校上课时我将一条用红绳穿的石头手链送给了刘闻闻,并且告诉她说这是我在寺庙里诚心给她求的招桃花的灵石,已经找高僧开过光,保准她戴上以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刘闻闻听了之后十分高兴,面容慈爱地在我肚子上摸啊摸啊摸的,还说要请我傍晚下课后去学校南门新开的那家店吃台湾手抓饼。我没有告诉她就在她摸我肚子的时候主席正好从我们座位旁边路过,看到我们的举动他分明是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然后我想了一下,觉得傍晚应该没什么事情,早上出门的时候周逸凡也没跟我约好要来接我回家,于是便欣然答应,准备下课之后跟她去南门小吃街上大吃一顿。   然而这个计划并没能够实现,因为下课之后,我在教学楼门口见到了陈啸。他穿蓝白条纹衬衫和一身黑色西装,是我很少见的成熟打扮。刘闻闻看到他的时候仿佛看见自己的杀父仇人,我毫不怀疑如果她手边有根狼牙棒的话她一定会大喊着“纳命来!”一边狠狠地向陈啸头上砸去,只是苦于手边没有武器,所以只能死命地拽住我说:“蕊蕊,你这次千万不要再犯傻跟他走了,你不跟他去的话,我不请你吃饼了,我请你吃火锅。”   我说:“火锅就算了,火锅挺不健康的,你看,我都已经为人母了,要注重饮食卫生,要不你请我去隔壁那条街上那家死贵死贵的广式茶餐厅吃大餐吧。”   刘闻闻犹豫了一下,我接着道:“其实我送你的那条手链根本不是开过光的灵石手链,只是我在路边小摊上买的,还是买的最便宜的那种,只花了十块钱,那么便宜是因为它是有瑕疵的,不信你仔细看看,其中有一颗石头上有个小裂缝,当然了,只是一条小小的裂缝,不很明显,不会影响佩带的。”   这次刘闻闻二话没说,气愤地甩了一下我的胳膊就走了。   我走到陈啸面前,不过几日,他瘦了许多。陈啸看着我笑了笑,又牵起我的手来握了握:“想吃虾饺了?我们去?”   我也笑了下,反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心一年四季都很凉。   最后我们当然没有去隔壁街的广式餐厅,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厚着脸皮跟他去,最多就是在内心谴责一下自己不知廉耻地傍大款,但如今我既已经知道他家目前的状况,能省一点便是一点,我告诉陈啸我还是想去南门吃手抓饼。坐进车里准备出发的时候,刘闻闻突然跑过来在车窗外张牙舞爪地指着车后面的方向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楚也没闹明白她的意思,跟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本来这样的重逢理应是令人很沉重,沉重地吃不下饭的,但那是其他小说里心地柔软恹然欲泣的女主角,不是我。作为一个怀孕中期的孕妇,我恨不得一天吃个八顿十顿,在刚才还没下课的时候我就已经很饿了。陈啸在南门买了两个最大的手抓饼后,又一人买了一杯奶茶。我们从南门慢悠悠地走回学校操场旁边一条幽静的小道上,那里没什么人,只有很多野猫,以前我们就经常在这里约会。我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沉默地啃那张饼,主要是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说有很多话,但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啃到一半,陈啸轻轻叫了我一声,我停下来侧过脸去看他,他的手指抹掉我嘴角的一点碎屑,轻蹙着眉头笑起来:“有那么饿么,吃成这样。”   我说:“嗯,看到你我食欲就好啊。”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会他的装束:“你怎么今天穿得那么帅啊,就算上门跟我提亲都不用穿成这样吧。”   陈啸顿时安静了下来,我话一出口也知道说的不对,但已经说出去的话又怎么能收回,半分钟过后,他才勉强地笑笑:“没有,刚才有个会,所以要穿得正式一点。”   我连忙跟着他的话道:“哦哦,是这样啊,嗯嗯,挺好看的,比你以前穿休闲装还要好看,果然男人一穿起西装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我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哈。”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周逸凡,直到今天我还没有见过谁穿西服比他更好看,然而我本没有要把他们拿来对比的意思的。   脚边不知什么时候蹿出来一只黄色的小猫,陈啸摸了摸它的脑袋,将手里的饼一点一点地掰碎了喂它。安静了一阵,我说:“陈啸,你爸爸怎么样了?”   “好些了,还在住院,下个月第二次手术。”他平静地看着我,“蕊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家的事情了?”   我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一下头:“周逸凡告诉我了。”   他苦笑了一下:“那么,也是你让他来帮我们家的?”   我愣了愣,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陈啸又说道:“他一下子入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么大一笔钱,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是吧?蕊蕊,你跟他交换什么条件了,你告诉我。”   我一下子有点蒙,诚然在我心里的确曾经向上天祈祷过很多次,如果谁能来帮帮陈啸他们家就好了,但我实在没有把这种想法跟周逸凡提过,一来钱的数额巨大,不是随随便便说借就借的事情,二来他们之间因为我,   也算不上什么友好合作的关系。我想了一阵,茫然地道:“你会不会搞错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而且他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钱么,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企业的高层而已,算上分红一年到头能有个几百上千万都了不得了,再说照他那种消费,买套衣服都要花几十万了,他哪来那么多的钱入股啊?”   陈啸紧着眉心看着我:“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装傻?你是想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他自己家里的产业比他现在的公司还要大多了么?”顿了一顿,陡然有些紧张地:“他肯出这么多钱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孩子?你用孩子跟他换的?”   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我对周逸凡知之甚少,这没有错,但我想他应该也不至于会龌龊到那种地步,再说这孩子本来就有他的一半,谈不上什么换不换的。   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陈啸却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抱住我,他在我耳边苦笑一声:“不管你用什么跟他换的都一样。我明知道是这样我还不能拒绝,蕊蕊,我其实是在利用你,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从今以后都看不起我?”   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里,良久,我双手缓缓抬起来回抱着他。我不知道原来陈啸心里竟这样卑微,但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他,他身上有这么重的担子,换做是我定然不会拒绝别人的援助,哪怕那是用什么交换来的,甚至是施舍。我贴着他的耳廓说:“不会的,你没有利用我什么,你在我心里也永远没有一点点不好。”   他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声音低低地:“我会让这一切早一点过去的,蕊蕊,你愿不愿意等我?”   我静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遍一遍抚他的背,我不知道陈啸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自欺欺人,但即便是一个谎言我都不能说出口,那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陈啸晚上还要去医院照顾他父亲,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我一个人在校园里兜了好几圈,想了好些事情。我不是很明白,如果真像陈啸说的那样,周逸凡投给他们家一大笔钱的话,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呢。又自恋地想,如果不是因为想从我这把孩子“买”过去,难道他是因为我才那么做的,那就更没有道理不告诉我了啊。他默默地搞这么一出,我心里总不是什么滋味,当然我没有任何理由生气,只是觉得如果这件事跟我有关,他怎么也应该同我商量一下,莫名其妙欠他一个那么大的人情,我这辈子也还不了了。   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结果,我决定还是直接去问一下周逸凡。但由于我有点心不在焉,干了一件很白痴的事情,把公交车坐成反方向了,并且一直坐了半个小时我才回过神,等终于回到周逸凡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看了一下手机,周逸凡并没找过我,我想如果他不是还在加班应该就是已经睡了。   然而等我轻手轻脚地把家门一打开,客厅的灯竟然是亮的,空气中烟雾缭绕,烟味有些许呛人。我抬头一看,周逸凡正衣衫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桌面上的烟灰缸满得都溢出来了。我不禁迷茫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大烟鬼了,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一切都是幻觉,正打算掉头出门重新进来一次,却听到背后凉飕飕的声 ☆、33   正打算掉头出门重新进来一次,却听到背后凉飕飕的声音:“还要去哪儿么?”   我愣了愣,回过头来,周逸凡却并没有看着我,指尖的半截烟头在桌前点了点,细碎的烟灰缓慢地落在地毯上。   左右看了看,他的确是在跟我说话不假,我讪讪笑了两声:“啊?没没,我还以为是我进错门了……呃,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呵呵~~~”   “晚?”他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一下表,轻笑一声:“哦,是不早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我说:“不回来?不回来我去哪啊,不回来你明天还得去学校接我再去公司,多麻烦啊?”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过来的目光有几分莫测,又哼地一声笑了笑:“你还需要我接你么?”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因为他这种明嘲暗讽绵里藏针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些什么误会,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周逸凡把烟丢在桌面上,站起身朝我走过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一手拉住我手臂把我往里拽了拽,另一只手轰隆一下就把门带上了。我的小心脏扑通一跳,想着完了完了这难道是要家法伺候了么?在压迫感下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他看着我的动作又笑了声,带着烟草干冷的气息,幽幽地:“你躲我干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么?”   我拼命地摇着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是怕万一你生气控制不住情绪,伤及无辜就不好了。”傻不愣登地指了指自己肚子,又抻着脖子傻笑道:“你是不是想骂我太晚回来会危险啊?我本来也想早点回来的,但是今天我坐错车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然后我又怕你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忙,所以就也没让你来接我。”   他眯起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坐错车?你坐错谁的车了,陈啸么?你跟我绕什么圈子撒什么谎?末末,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哑了一阵,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细细回想一下,方才刘闻闻在车窗外耍猴一样要跟我说的话好像就是“周逸凡在后面”,但如果他真是因为这个而生气,那就不是什么误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他会不高兴也是理所应当,就好比我之前在电影院看到陈啸跟他女朋友卿卿我我也会不好受一样,然而事情既已发生,我想他应该也全程围观过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想挤出一丝笑容都不能,我颓然道:“你看到啦?那你还问我,不过其实他来找我……”   他打断我道:“是啊,我为什么要问你,我根本是在自取其辱。   我应该庆幸好歹你还会回来,没有像上次一样跑得人影都不见是吗?”   我着急地道:“你在说什么?我这次根本没有想过要跑啊,但你也总不能不让我见他吧?”突然间想到什么,错乱而口不择言地道:“该不会你给他们家投资就是为了这个吧,你是想以此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这次他静了很久,双手握成拳抵在墙上,垂下眼睛让我看不见他的情绪,“你知道了?其实原本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家走出困境,然后让你们再没什么阻碍地重新在一起吗?”他抬起眼睛,笑了声,“你现在真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一直在想,我怎么才能留住你呢,如果你不愿意因为我留下来,那就算是因为愧疚、补偿而留下来也没关系。但我现在看着你们在我眼前……那样,我觉得我简直是在自作自受。”他拉起我的右手贴在他胸口上:“末末,你觉得我限制你强迫你了?你心里仍然是一点儿也不情愿的,是么?”   我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来,记得不久之前他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问我对他是否有一星半点的舍不得,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我似乎说的是,我们本该没有任何关系。然而这次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地道:我没有不情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时着急说错了,你就当我是一时精神病犯了才说出那么狼心狗肺的话。然而嗓子却像失声了一样,只有按在他心口的手指轻颤着动了动,不料这个仿佛抽离的动作却更是引起了他的误会,周逸凡松开握住我的手,苦笑了下,轻轻地道:“算了。”   如果这一切场景是发生在二楼,或者哪怕是发生在这一层靠里一些的厨房,卫生间,储物室,那我都来得及在他夺门而出之前回过神来,叫住周逸凡说别啊,别就这样算了啊,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但无奈我们此时就站在大门边上,地利因素实在是太便于他行动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拉住他袖口就已经让他像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唯一来得及的是在大门“咚”地一声关上之前做好心理准备而没有被吓到……   在门边一个人呆站了一会儿,我跑到阳台拿了扫帚拖把,回来把客厅的一地狼藉收拾了一下。桌面上有两包已经被拧皱了的烟盒,还有一包只剩下不到一半,由于烟盒上全是英文,我对外国烟也没什么研究,所以不知道这烟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很劣质很影响健康,当然我想以周逸凡平时的生活品质来说应该不会抽劣质烟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一晚上就抽那么多烟,他是想得肺癌啊还是想得肺癌啊?这个人真是…   …   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情感上告诉我应该赶紧给周逸凡打个电话,免得他太过生气而做出什么傻事来。然而理智却又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给点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不然一个电话打过去吵得愈发严重就不好了,尤其如果像电视上面演的那样,打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飙车,由于分神而导致车祸什么的就会更加让人崩溃。只是当时我没有想到,有时候理智只是我们自以为的理智,而不是真正的理智,在自以为的理智下做出的事情往往比情感操纵下做出来的事情还要不妥。可能你们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现在我心里已经完全错乱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错乱,像我这么粗神经的人,竟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可想而知我已经差不多错乱到了癫狂的地步。   第二天清早我在刷牙的时候就想,等会到了公司,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我好好地跟周逸凡道个歉,实在不行的话,柔弱地跟他撒个娇也可以,如果他真的……呃,真的喜欢我的话,应该就不至于气到再像昨晚一样彻夜不归什么的。   心里对这个计划很满意,我对着镜子筹划着行动时具体的细节,就在此时,家里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我思忖着这大清早的,除了周逸凡应该也没有别人了,他可能是忘记拿公文包,或者可能是要换衣服,但是昨天走得太急忘记带钥匙了,所以不得不按门铃。只是这就意味着我所有计划都要提前,但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个撒娇法,匆匆忙忙含了一口水吐掉,拨拉了一下头发就往楼下赶,只能见机行事兵来将挡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等我把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异常美貌的女人,就是言情小说里经常作为第三者出现的那种美貌女人。并且像大多数小说一样,女主角头回跟第三者见面,我也足足愣了有十秒。但是对方的表情就非常值得揣摩了,她用琼瑶大戏《情深深雨濛濛》里雪姨看傅文佩的那种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遍,瞪得像牛一般大的眼睛搞得我不得不往玄关处的那面落地镜上瞄上两眼,看到底是我鸟窝一样的头发还是像被人打了两拳一样的黑眼圈吓到了她,但镜子里明明是一位清秀佳人,我十分不解,只好又转回头道:“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美貌的女人说:“你……”   我茫然地道:“啊?你找我?我不认识你啊,你找我什么事啊?”眼角余光一扫,扫到她脚边的行李箱,我又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地想到,莫非她刚才的“你”是一个省略句?莫非她是周逸凡的前女友还是什么,千   里迢迢地从美国跑过来找周逸凡的?   想了半天,我觉得以上猜想都非常合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那种表情,一般东窗事发,后院失火,原配看到小三的时候往往就是她那个表情……不对不对,我怎么又变成小三了?我不是小三,周逸凡明明告诉过我他没有家室的。   我说:“你是不是找周逸凡啊?他……他已经去上班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跟我说也一样。”   门外的女人安静了很久,脸色渐渐和缓下来,勾着她的烈焰红唇笑了一下,那假笑假得很没有水平,她说:“那我还是去公司找他吧,不麻烦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扭着腰拖着行李箱走了,我刚想好心地叫住她说行李可以暂寄在家里啊,拖着满大街跑多不方便啊,她就已经回过头来,遥遥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力不好,她把眼睛眯了起来:“你真的不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啊,俺知道大家都很期待女主把之前的事想起来,不过可能跟大伙想的不太一样,还要再过一阵~~~~ ☆、34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下章应该就有JQ了哈~~~~   她把眼睛眯了起来:“你真的不认识我?”   我右臂撑在左臂上,手心拖着下巴做沉思状:“咝……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你好像有点儿眼熟……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   笑声戛然而止,我把手垂下来,友好而讪讪地道:“不好意思啊~~真的没什么印象了~~”本来我想着人家好歹是个美女,不要太伤人自尊,但无奈为人太过正直,连一句完整的谎话都没能说全。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能对一个疑似毒辣女配角的人如此地亲切和善,我也算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主角吧……   几米之外的女配角抿着嘴角孤高冷傲地笑了一下,不过她这个很拽的笑容只笑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因为她把视线从我脸上往下挪了挪,孤高冷傲瞬间就变成了惊讶错愕。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然后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睡衣,觉得是时候去买两套孕妇服了,要不然再过一段时间袒胸露乳的就太难看了。我咳了一声,呵呵地道:“早餐吃得有点多了……你吃了没有?要不要进来吃点儿再走啊?”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很友好,而纯粹是怕万一这女人真的是周逸凡的原配的话,被她知道我肚子里有个她老公的孩子,搞不好她会用古装宫斗剧里面那种狠毒的手段来对付我,比如把我关进小黑屋里,灌红花,用针扎!   “不用了,再见。”她说完就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我站在门口出了好一会神,行文到了这个地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美艳清高的货色,就算你们不提醒我我也知道她就是终极BOSS,与她一比较,陈啸那个小女朋友简直是纯洁无害的小白兔,根本不够瞧的。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这篇文里要有那么多的女配角,我真是命途多舛啊……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女人的出现让我见到周逸凡的心情更加急迫,飞快地收拾好后就赶到了公司。我也想过,万一周逸凡今天压根就不来上班该怎么办,但又转念想想,觉得像他如此稳重成熟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为了疗情伤而翘班的幼稚事情来。果然等我打完卡进了公司,还没在座位前坐稳,眼前一晃我就被一个人拽到了旁边。定睛一看,原来是行政部的小李,她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急切地问我道:“林蕊,周总办公室里那个女人是谁?!”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我分明看见周围一圈若有似无关注过来的目光,而不论她们是不是真的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她们的耳朵也一定都是竖起来的了。   我想都不用想,那女人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女配角早我一步捷足先登了。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小李又关切地道:“你是不是被甩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被甩了不是挺好的吗,你就有机会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地道:“看来你真的被甩了啊……”   我从没想过她真的那么关心我,心头涌上几分感动,正要解释:“其实也不能说……”   她打断我:“如果是你的话还有机会,如果是里面那个的话就没什么好想的了。”说罢露出怅然若湿的表情,几乎能让人看见她眼里湿湿的泪花。   我无语了一阵子,恰好周逸凡的秘书拿着水杯要去茶水间,从我们旁边路过,小李嗖地一下就从我身边蹿到她身边。虽然周逸凡的秘书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但也不妨碍她有一颗八卦的心,我装作毫不在意地在办公桌前倒腾一下这个整理一下那个,但其实也把耳朵竖了起来,远远地听见小李问说:“刘姐,怎么样怎么样,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在说什么啊~?”   刘姐说:“我就进去送个茶水能听到多少?就听到他们说你父母好不好我爷爷好不好什么的。”   小李说:“哈?都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了,那看来他们关系匪浅啊……”   我于是坐在座位上沉思,觉得小李话糙理不糙,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让那个女的一下飞机就拖着行李箱直奔周逸凡的住处而来呢,想了很久,总结出只有妻子,未婚妻,女朋友,情妇这四个身份才符合场景需求,而不管她到底是以上的哪一个,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整个早上周逸凡办公室的门都没有打开,我本来想破门而入,但终究没有那个魄力。一直到了中午,我想着等一会他怎么也得吃午饭吧,于是就决定在他去吃饭的途中拦下他,但又有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女配角也一直在场的话该怎么办呢?   还没等我想出解决方案,左前方就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周逸凡跟那个女配角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也朝我的方向看了一下,四目相撞以后,又把视线移开了。他很绅士地帮人家拖着那个行李箱,两个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来。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焦急,眼看着他们就要从我身边经过,我头脑一热,做出了一件十分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惊得连我自己日后都久久不能理解的事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哐啷一下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椅子都差点被我掀翻了。然后我顾不得椅子的摇摇欲坠,径直跑到他们面前,展   开双臂摆了一个大鹏展翅的经典pose,看着周逸凡说:“你、你要去哪里啊?”   周逸凡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面容波澜不惊,声调水平如镜:“吃饭。”   我说:“哦,吃饭啊,我正好也要去吃饭,既然大家这么有缘,那就一起吧哈哈哈~~~”   他静了几秒:“你跟同事去吃吧,我吃完饭还有事情。”   我说:“你还有事情?你还要去哪里啊?”   他又静了几秒:“酒店。”   心里吭地一落,不知一下沉到了哪里,我不假思索地道:“可是今天下午不是跟医生约好了去产检的吗,你不是一向都陪我去的吗,你忘了啊?”说完这话,我听见四周的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眯了眯眼睛,但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周逸凡看了我一会儿,皱了皱眉,垂着眼睛放低了声音:“我已经跟加衍交代过了,他会在医院安排好的。我也跟逸晨说过了,她下午会过来跟你一起过去。”顿了顿,向身边的人说:“我们走吧。”   事已至此,我觉得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是徒然,周逸凡携着那个女配角从我旁边穿过,群众向我投来悲悯的目光。此时此刻,我无比庆幸我人生前二十六年受过的挫折太多,造就了我如今坚固不倒的心墙。就算命运这么捉弄我,我都还能镇定如斯地转身朝着他们的背影挥挥手说“好吧那你晚上要早点回来哦~~”而不是跪下来抱着周逸凡的大腿哭,我看到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   这一出玩得实在太大了,我还没回到座位上就已经听到四周的飞信,QQ,MSN等通讯工具此起彼伏响起的声音,我想可能不出一分钟楼上楼下的同事就已经全部知道了,搞不好还有人刚才录了音录了视频,回头就放到公司内网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结果谁知道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已经堪比光速,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我去员工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连盛菜的大叔大妈都纷纷用一种“你节哀顺变”的眼神看着我,不过也有比较实惠的地方,他们今天几乎给我盛了两人份的饭菜,我掂量了一下,这也算是盈亏平衡了吧……   下午的时候周逸晨果然到公司接我来了,这次她穿得很正常,而且看起来她的心情也很不错,产检完以后还非要邀请我去某家湘菜馆吃饭,吃着吃着我看她心情那么不错,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啊?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吧。”   周逸晨说:“啊?噢,也没什么,只不过之前我哥对我很生气   的,说我乱说话,再也不让我见你了,可是你看他今天竟然让我陪你去医院,你说他是不是气消了啊?那我就又有零用钱了嘿嘿嘿嘿~~”   她双手托着下巴陷入自己美好的玄思里,我本来不想打破她的幻想,告诉她说纯粹是因为周逸凡要陪别的女人去酒店开房没有时间搭理我所以才让她来的,但是我自己私心又觉得她应该对那个女人的来路有些了解,挣扎半晌,自私还是占据了上风,所以就把实情全部托出了,说完以后没有忘记加一句:“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啊,谁陪我去都是一样的,只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哈~”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周逸晨张大了嘴,筷子也没有从嘴里拿出来,表情就像刚刚吞下去的是一坨便便,她皱紧了眉头道:“我靠,你说的不会是苏颜那个女人吧,她居然追到这边来了?”   我却十分茫然:“啊?素颜?她没有素颜啊,她画好浓的妆的。”   周逸晨说:“……”   我马上反应过来,“噢噢,你是说她的名字叫苏颜是吧,可能是吧,她是谁啊?”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古往今来不管什么名字,冠上一个“苏”姓,都容易变得很有气质,像什么苏武,苏轼,苏妲己,苏有朋,苏菲……   周逸晨是个经常语出惊人的姑娘,果不其然她又让我惊了一回,她说:“她是我哥未婚妻啊。”   我顿时僵在原地,周逸晨看着我也愣了愣,然后斩钉截铁地补充道:“不不不,嫂子你别担心啊,只是她爸爸一厢情愿想把她嫁到我们家的,虽然我爸也没什么意见,但这主要还是看我哥的意思嘛,你放心好了,我哥绝对没那个意思的!”然后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我不会又说错话了吧……”   我看着眼前一盘红澄澄的香辣蟹,觉得喉头一阵地麻。我很想说姑娘你真是太单纯了啊,这个时代不就是拼爹的时代吗,拼不了爹就拼干爹,总之都是靠爹,哪轮得到你哥自己做主呢。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他妈每个人都有个未婚妻啊,怎么他妈每个人的未婚妻都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啊,怎么他妈有未婚妻的男人都落到我头上了啊?   我对我这寡淡身世的设定真是感到十分地愤怒。    ☆、35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今天跨年早点更~~~大家新年快乐哈,希望大家有什么愿望都能在新的一年里实现~~~俺的愿望最简单啦,就是大家多多冒泡~\(≧▽≦)/~   吃过晚饭以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临走之前,我看周逸晨的心情似乎比我还要沉重,就安慰了她一下。我说我一点都不担心,也不会告诉周逸凡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现在关注的重点主要就是如果他真要跟那个女人结婚的话,未来孩子的抚养权能不能给我,因为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太好相与,似乎是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人,这点从她化着大浓妆却叫素颜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我怕我的孩子以后如果跟着他们会受到虐待,就像现在报纸上网络上经常报导的那些令人发指的幼儿园虐童老师一样。当然,我觉得你哥可能不会同意,但是我的信念也十分之坚决。   听完我的安慰之后,周逸晨嘴唇发紫印堂发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估计可能是她辣吃太多了有点上火,就拍了拍她的肩,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多喝点水什么的。   回到家后,周逸凡还没回来,我一想也是,要是我去酒店开房,也肯定非要赖到第二天中午退房前最后一秒才出来的,否则那个房费就太亏了,这点不论是穷人富人应该都是一样的心理。只是我又不太想得通,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周逸凡不直接把那女人拎回家里来呢,让我回学校或者回公司宿舍就好了啊。思索很久,我觉得只能用古代母凭子贵的观点来解释了,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只要肚子里有货就能更趾高气昂牛逼哄哄,只是我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种观点还根深蒂固地存在人们的脑海中,我还以为私生子都是见不得光的。   我躺在周逸凡房间的床上,在黑暗中思考着以上这一切。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可是我的光明在哪里呢,举目望去都是一片黑暗啊,我真是迷茫。   然而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最大最标杆的主卧,这个房间实在是不枉虚名,窗帘是多么艺术,地毯是多么柔软,床上的被子也是多么地像一床……被子。我四仰八叉像一张烙饼一样地摊着,心想既然周逸凡今晚不回来了,那我在这里睡也没什么问题吧,但如果他以后每晚都不回来的话,那我……   念头才冒出一半,房间的灯忽然哗地一下亮了起来,而我就像是一个木偶,被人拉住线一下子僵僵地拽了起来,视线所及的地方,周逸凡站在房间门口,如果不是我的眼神比较朦胧的话,就是他的眼神比较朦胧。他一言不发,态度很朦胧地向我走了过来,最后停在我面前,俯□来双手撑在我身边两侧,我身子往后仰了三十度,然后我们无声地对峙着。   对峙了半分钟,我捏着嗓子像电视剧里那些刻薄的女人一样叫起来:“哟嗬,你开完房啦,事办完了?你回来得还挺早的嘛!”   周逸凡目光平视着我,轻微的声音有些哑:“是你让我早些回来的。”   我回忆了一下,妈的还真是……只好又捏着嗓子道:“哟,我叫你早点回来你就早点回来啊,你怎么那么听话啊,我那是反讽你听不出来啊,我巴不得你不要回来。”   他的眉心聚了聚,犹豫了一下,向我靠近了一点:“末末……”   我紧张得用力一把推开了他,他被我推得后退好几步:“摸什么摸啊你耍流氓啊你,你不要过来喔小心我揍你!”说着我握起了拳,咬牙切齿地在他面前挥了挥。   周逸凡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看我的目光慢慢淡了下来,像是在看一个可笑的小丑,最后冷笑一声:“大晚上的,你在我的房间里,睡在我的床上,你说我耍流氓?”   我生气地跳起来:“你说什么你你你……”   他把外套脱了随手一丢,然后就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我就看着他解开第一颗,露出弧线很好看的脖颈,接着解开第二颗,露出很好看的锁骨,然后又解开第三颗,胸前的肌肤线条也呈现出来,等到解到第四颗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惊恐地指着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那么禽兽强迫别人干这种……”轰地一下被他按在壁柜上,他抓紧我的手腕垂着眼帘看着我,声音不知是压抑还是无力,有些轻轻地:“出去……我今天不想跟你吵。”   我颤抖道:“大哥啊那你也要放开我我才能出去啊……”   他看了我几秒,犹豫着顿了顿,手腕处的力量这才慢慢松了。我连忙像逃窜的老母鸡一样展开双翼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虽然是小跑,但是我也是卯足了劲的,我不仅跑出了卧室,跑下了楼,还跑出了家门,一路跑到小区里的一个人工水塘边上,坐在石头上死喘着,一边喘一边想,怎么事情演变到这个我所料未及的程度了,这根本不是我原来的计划啊!   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我是打算他一回来我就态度温顺跟他道个歉的,他听了道歉之后无非是两种反应,一种是心软了,然后我们言归于好;另一种是他仍然很生气,那么我就再撒一下娇,他同样心里一软,激动得把我摁到墙上左啃右啃啃个不停,啃完之后还是言归于好。   后面那个想法冒出来以后,我不由得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但不管具体细节是多么少儿不宜,整体方案都还是可行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讲道理的人,而周逸凡也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可是为什么刚才我表现得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而他也变得那么冷酷狂霸拽了呢,这真的不是我们的风格啊……妈的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半路杀出来的未婚妻,半路杀出来的未婚妻,杀出来的未婚妻,未婚妻……   夜幕重重,和风徐徐,湖面静得仿佛沉渊。而上面无限循环的那个念头在我心里闪过几遍之后,却仿佛突然有一个晴天霹雳忽的霹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我在刹那之间似乎顿悟了什么:他生气是因为他吃醋了,而我心里不快导致我不正常的表现也是因为我吃醋了,吃醋的原因是什么,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肯定是我喜欢他了……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以上,请不要以为我是在故意拖字数骗稿费,近日微博上流传,一代武侠大师温瑞安就是这么写书的,我想大师这么写,是想表现出主人公彼时惊惶而无措的心情,正如我此时的心情一样。   我感到很深的怅然。   以及很深的迷惘。   我纠结啊纠结啊,往湖面上一看,我纠结得眉毛都像陈坤一样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了。我不禁在想,难道我真的喜欢他了?我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我怎么会喜欢他的?我不相信!   ……可是怎么办呢,种种迹象表明,我真的已经被爱神皮卡丘之箭给射中了,不然我怎么会对他跟别的女人出去那么在意呢,不然我怎么会在心里那么盼望着他早点回来呢,不然我怎么会希望他跟我解释说他跟那女人没有关系他喜欢的是我他只喜欢我之类的呢?   综上所述,不论是从感性思维还是理性思维来说,我认为我都已经证明了我喜欢他这个观点,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找别人求证一下,我本来想打给一个感情经历比较丰富的人咨询咨询,但身边这样的人貌似只有周逸晨,而她又肯定是站在周逸凡阵营的,所以不予考虑。斟酌良久,最后的选择只剩下刘闻闻,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其实我觉得刘闻闻也是属于周逸凡阵营的,但我实在是没人选了。   电话拨通之后,我把事件大概阐述了一遍,说:“怎么样,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啊?”   不料刘闻闻却沉默了很久,难得用少有的正常语调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我说:“是啊,我真的这么觉得。”   刘闻闻却顿了一会儿:“怎么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呢?蕊蕊,你好好想一想啊,你是不是因为你刚从一段恋情中受伤然后就遇见了他,他给了你及时的体贴和关怀,你觉得很温暖,所以你才觉得你喜欢他啊?”她咂巴着嘴又想了一下:“而且再仔细想想啊,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周逸凡跟陈啸其实是一个类型的人啊,用文学的话来说,你是不是‘移情’了啊?”   她的话让我不由得震惊了一下,这些都是我之前没有思考过的,我说:“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再想想。”   挂掉电话以后,我继续坐在池塘边凝重地想了一想,觉得周逸凡和陈啸的确都是那种很温柔的人,要说他们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只是周逸凡要比陈啸更成熟一点,更高一点,更有钱一点……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在仅仅思考了一分钟以后,我断定刘闻闻的话完全不具有任何借鉴意义。因为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混在一起,就算周逸凡真的是因为我长得像某个人而喜欢我,我却并不是因为他跟陈啸一样温柔体贴而喜欢他,思及此,内心又有几分隐隐的刺痛,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心里脑海里想的也全是他而已,至于陈啸……我不知道,我暂时也分辨不了那么多了。   你们已经很了解我了,我的作风就是直接跑到人家面前去表白,就在我确信我真的喜欢周逸凡之后,我转身就往家里跑。   我重新把家门打开以后,家里黑灯瞎火的,上了二楼,还是黑灯瞎火,我心想周逸凡不会已经睡了吧,跑到他卧室前轻轻地推门进去,床上有隐约的身影,他果然是已经睡了。就好像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冰水从头顶彻头彻尾地浇下一样,我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干了一件很变态的事情。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旁边,把床头灯拧到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周逸凡的眉心轻轻蹙了一下,但却没有醒过来。然后我又看到床头放了一杯水,一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片,拿起来读了读那些英文,好像是感冒药,忽然想起方才他握住我的时候体温有些热,原来他是生病了。   我趴在床边看了看,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他药也已经吃了,好像也没发烧,周围的一切都收拾得特别齐整,让我没有机会像别的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帮他打理一下家务什么的。黯然地叹一口气,有这样一个男主角,真是让我觉得自己这个女主角很一无是处啊……   趴了一会儿,周逸凡在被子里动了动,我想,可能他是冷了?那看来我还有点用处,现代言情小说里的事我干不了,古代言情小说里的事我还干不了吗?于是我把灯熄灭,掀开了被子慢慢地摸上去,在他身边躺下来的时候我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当初的确是我主动把他给做了的……   我把头抵在他肩膀的地方,手臂轻轻环在他腰上,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我现在只是一个暖炉。按捺住心跳心如止水地躺了半天,周逸凡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原本平躺的身体侧了侧,转身朝我的方向压过来,我本来想赶紧往旁边一闪,但最后只来得及把下半身移了移,没让他压到我肚子。他像抱一个抱枕一样地圈住我,额头的温度熨在我脸上,顿了一顿,嘴唇在我下巴和脖颈处游移起来,我闭起眼睛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臂,听见他低低道:“末末……”   脑袋里刷地一下,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很奇怪的场景,大抵就是那个很激烈的夜晚,他也是这么抱着我,头埋在我胸前,轻声地念着这两个字。但这怎么可能呢,那时他还不认识我,更不会知道我的名字。   就这么出神了片刻,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从我衣摆下来伸进来,马上就要覆在我胸口的地方,我顿时惊得像杀猪一样大叫起来:“哇呀呀呀呀~~!你手往哪儿摸啊你!!!”   所有动作倏地停止,几秒钟后,周逸凡从我身上起来,伸手把床头灯又打开了,然后他皱着眉心看着我,表情是满满地不可思议,我也看着他,半晌,扯着嘴角傻呵呵地笑了一下。   他说:“末末?”停了几秒:“我不是在做梦?”   我也愣了一下:“不是啊,你没在做梦啊。”说着脑筋短路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疼得咝咝地:“你看,不是做梦吧?”   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我一想,不对啊,他以为他在做梦,为什么我要打我自己啊?正准备往他的脸上也来一巴掌,手举到一半却被他握住。他手指在我手心轻触几下,将我的手按在我耳侧的枕头上,轻轻地:“为什么?”   “呃,你生病了吧,我看你好像有点冷,就说要不给你暖暖,要不然你会更……”他看着我没有打断我,我却自己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的瞳仁似乎猛地紧聚了一下,眼神变得很温柔,像是不敢相信地:“你说什么?”   我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我说……我觉得我喜欢你。”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一刻我在想,与原本的计划相比而言,或许过程与料想的不太一样,但这结局的确是我期盼的了。 ☆、36   作者有话要说:唔~~~调调情没啥实质内容的一章……明天俺一天都要出门~~应该没空更了,下一更周四晚上哦~   我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我说……我觉得我喜欢你。”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一刻我在想,与原本的计划相比而言,或许过程与料想的不太一样,但这结局的确是我期盼的了。   周逸凡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一阵,把头低下来埋在我耳侧的枕头里,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反应,抓住他睡衣的领口紧张地很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我担忧地想,他应该不至于一夜之间就不喜欢我了吧?又或者,我是不是不够矜持,他会不会不喜欢这么主动的姑娘呢?半晌,却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又想,莫不是他魔障了么。他却又把脸抬了起来,垂着眼睛面对面抵着我的额头,我看见他微蹙起来的眉心,听见他静静地道:“末末,这次不要再说你是骗我的了。”   我奇怪地想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骗你的啊?刚把嘴巴张开下唇就被他含住,带着炽热和急迫的力道,用力地厮磨两下,舌尖一挑便侵入进来。我双手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他架着我胳膊把我抱起来紧紧拥进怀里,身体动作是无比地契合流畅,唇齿之间是毫无章法地冲撞,心头涌起的浪潮很热很软。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我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有一种久违了的错觉,好像我们原本就该是这样,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我丢却,如今有着一种快要满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心情。   他从我唇边离开,转而在我下颌和脖颈间啃噬辗转,不过多久又重新急切而强势地覆上来。只是这短短头脑清明的两秒,我除了来得及换一口气,还明白了一个很深刻的道理:想要收获美满的爱情,表白方式非常重要,选取的学习素材更为重要。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一部电影叫《有话好好说》,里面张艺谋推着个破三轮激情地用陕西话大喊着:“安红,鹅想你,鹅想你想得想睡觉!”曾经初中那会儿我看完以后深受启发,也跑到我暗恋对象家的楼下去深情演绎了如上台词,结果我暗恋的那个人全然没有被我打动,还从楼上向我砸下来了一堆烂柿子臭鸡蛋等等垃圾,搞得我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妈还以为我掉进臭水沟里去了。而方才我含情脉脉对周逸凡说出的那句表白,则是模仿了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经典场景,小女孩马蒂达伸展双臂倒在床上,轻声而温柔地杀手大叔表白着:“里昂,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方才的试验证明,那一幕真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   过了很久,周逸凡终于放开了我,当然他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要窒息而死了。肺活量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在这种激吻过后的场合下,我像个破风箱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间或咳嗽两声,而他却只是面带微笑,挑着眉一脸无奈地望着我。之前强制自己做出的镇定全部烟消云散,我看着他的表情恼羞成怒道:“你看、看什么看啊?”   他轻轻笑了声:“那不看了。”说罢闭起眼睛又要挨过来,我整个人连忙往后仰了仰:“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周逸凡把眼睛睁开,聚着眉头看着我,我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正在认真地跟他讲道理:“我们不能再那么激烈了,万一等会你控制不住……不是,你生病了,万一你等会把感冒传染给我怎么办呢?”   他挑了挑眉,表情仿佛受伤了一样:“你嫌弃我?”   我急忙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要是嫌弃你我怎么还会爬到床上来?你、你就算是发烧烧成了一个蒸笼,我也愿意当一只被你蒸的……发糕。”   周逸凡这回安静了很久,我趁他愣住的时候往他怀里蹭了蹭,轻轻拥住他:“我不太会说话哄人啊,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他回过神来,笑了一声,双臂把我环住,低下头一点一点舔吻我的耳廓,一丝一毫都没有余下,痒得我直想缩起脖子。他边亲吻边说道:“这比喻挺新奇的,我生什么气?我不生气……末末,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   咬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其实我那么说不过是以退为进,很多时候软弱才是女人最利的一把刀。我抬起头佯装气愤地瞪着他:“可是我并不高兴啊。”   周逸凡侧着脸斜着眼睛看我,勾了勾嘴角幽幽地:“又想出什么招了,说来听听。”   我被他微挑起来的眉梢,唇边美好的弧线迷得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星,像我这么以貌取人的人,每天对着他这样一张脸居然过了这么久才爱上他,这简直不可思议,又或者说,这证明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真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咽了咽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我委屈地道:“你不陪我去医院,也不陪我吃晚饭,你还陪别的女人去酒店开房。”   他的眉梢顿时挑得更高:“怎么说得那么难听了?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不把别的女人送去酒店,难道你想我把她带回家里来么?”   我故作好奇地道:“你怎么也管她叫别的女人啊,我听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啊。”   周逸凡这次滞了一下,眼角一眯:“你听谁说的?”   我看他这个危险的表情,觉得万万不可坦白,否则周逸晨的前路简直恐怖得不能预知。一咬牙一闭眼,视死如归地说道:“是她——是那个女人她自己告诉我的!”   等了很久都没有反应,睁开眼睛,周逸凡镇定地用一种“你接着编啊你怎么不继续编了”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口气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千万不要怪你妹妹,她是个心地很纯善的好姑娘,她说者无心我听者有意,要怪全怪我,要骂你也骂我,是我自己小心眼,像你这样的人有个什么家族指定的未婚妻也是很正常的嘛,我不该这么在意的。”   他听完却轻轻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嘴唇在眉心处轻轻啄了啄,笑了一声:“骂你什么?还好你在意,要是你不在意,我都不知道怎么办。”静了几秒,安抚的声音很笃定:“没有那回事,很早之前家里曾经提过,但我没有同意,我父母也尊重我的意思,这事就算过去了……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别瞎想。”   我放下心来,抬头够了够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嗯,其实我还是很在意的,因为我很怕变成人人喊打的小三啊,可是我又舍不得你……”   他轻轻笑出声,更紧地抱着我,声音带着诱惑,低低地贴在我耳边:“舍不得我就快点嫁给我啊,末末,你嫁给我的话,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心脏的位置往下软软地一陷,我抿着嘴角硬撑道:“所有的一切是指什么啊,是不是指钞票啊?”   他瞟了我一眼:“身外之物有什么好稀罕的?”接着邪笑起来,哑着声音道:“末末,有的东西我就给你一个人。”说完低下头,手指拨开我的领口,牙齿在我锁骨下方轻轻吮咬起来,我被他刺激得一个哆嗦,颤抖着大喊:“艾玛艾玛,我我我我突然……我肚子尿急!”   周逸凡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我说完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悻悻地补充道:“我是说……我肚子饿,而且尿急……先、先尿急,尿完了……就会肚子饿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阵,抬起脸时还闭着眼睛,无语地快要变成兔斯基的表情,抱着我平静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是……怎么办呢,我不太会下厨,下鸡蛋和面条给你好不好?”   我拼命地点头,这时候哪怕是叫我去啃窝窝头呢,想了想:“要不你把你妹妹叫回来吧,她回来了我们就有饭吃了。”   周逸凡在我耳边哈哈笑起来,吻了吻我额角:“之前不能让她呆在这儿,现在就更不行了。” ☆、37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次码个小剧场给大家看下~~~   【小剧场!】   我叫周铭,自从上幼儿园的时候爸爸就教我怎么自我介绍,他说你就说,我是姓周的周,铭记的铭。我照着他教我的说了,但是其实我觉得幼儿园里面的小朋友肯定都不知道铭记的铭是哪个铭。   而我妈妈呢,她生气的时候会叫我周铭,不生气的时候就叫我小凡,很高兴的时候就叫我小凡凡。我觉得小凡凡最符合我天真可爱的气质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爸爸很不喜欢,每次他听到妈妈这么叫我,脸上都会像被虫子了一样抽啊抽啊抽的。   不过妈妈叫我小凡凡的时候也很少了,大部分时候她都叫我周铭,因为她经常跟我爸爸抱怨说,不是说儿子都比较亲妈妈吗,为什么他每次都站在你那边啊?!   然后我爸爸就很无那(奈)地摸着额头说,他dong事了,是帮理不帮亲。   的确是这样的。   这天,老师布置下来一篇小作文,《我的妈妈》。   我做作业最认真了,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该怎么写我的妈妈。   我妈妈挺漂亮的,我爸爸跟我说过她很漂亮,我学校的老师同学也说她很漂亮,我也觉得她挺好看的。但是这并不是她最大的特点,我觉得她最大的特点是jian忘。   就比如说她会忘记曾经答应我周六带我去书店买小人书,而是带我去打游戏。   就比如说她会忘记我是个男孩子,逛童装店的时候居然拿着女装在我身上比来比去。   就比如说她最近喜欢吃猪蹄,她就会连着一个星期都炖猪蹄。我最讨厌吃肥肉了,大声问她说妈妈为什么你每天都做猪蹄啊,我都吃了七天了!   但是我妈妈会更加大声地说,你在说什么?这明明是第一天做啊,你是不是记错啦?   遇到这样的妈妈,在老师教一个成语叫作“欲哭无泪”的时候,我马上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妈妈这个毛病我还是郁闷了很久,虽然我很爱她,噢对了,郁闷这个词就是她教我的。   我曾经许过一个愿望,为了以后再也不要每天吃猪蹄,长大以后我要当医生,治好妈妈的jian忘病。   不过这个愿望很快就被我放弃了,因为我发现,原来爸爸有办法可以治我妈妈的jian忘病!   那天是我们连续第三天吃烤鸭,爸爸在饭桌上说,这东西不jian康,连着吃那么多天怎么行,明天不要买了。   我妈妈的jian忘病果然又犯了,她吞吞吐吐地说,哪里有连着吃了啊,上次吃明明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爸爸皱了一下眉头,我妈妈马上不说话了。   爸爸又说,最近惯得你?我妈妈低下头,好象(像)装作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安安静静吃饭,心想爸爸啊,你接着说啊,我也不喜欢吃烤鸭,我比较喜欢吃烤鸡!   让我很开心的是,爸爸真的说话了。他说,那好啊,也好几天没做了,今天晚上多做几次。   我妈妈马上喷饭了。虽然爷爷曾经教过我大人讲话的时候不要插嘴,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我说,爸爸,做什么啊?   爸爸摸摸我的头,刚要说话就被我妈妈打断了,她大声说,做、做瑜伽!   我还是不明白,瑜伽是什么啊?   我妈妈咳了半天说不出话了,爸爸对我笑了笑说,瑜伽就是几种很难的动作,你长大以后就会知道了。   我现在都六岁了,还不算大人吗?到底要长到多大才能知道瑜伽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第二天饭桌上真的没有烤鸭了!哈哈!   周逸凡在我耳边哈哈笑起来,吻了吻我额角:“之前不能让她呆在这儿,现在就更不行了。”   他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太明白他是什么个意思,不过后来几天,呃,大概是了解了。他是怕太多少儿不宜的东西会教坏小孩子,至于怎么个少儿不宜,我就不再赘述,因为我不想这篇至今为止都非常纯洁的文从此发展成为一篇高H文。当然,这么说也有点言过其实,虽然我并不是个多么贞洁的人,素不相识的情况下都能跟他一夜情,但因为我现在毕竟是个孕妇,安全为上,所以一切都是在不突破底线的限制下进行的。其实有几次以后我在想,过度禁欲会不会导致男性阳痿早泄性.交障碍射.精障碍前列腺增生等等问题呢?我很是担心,担心得跑到书房的电脑上用百度搜索了一下。因为专有名词太多专业性太强,我认真地对着电脑皱紧眉头研究了好半天,连身边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直到后来旁边有个阴恻恻的声音说:“有没有这些病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或者你可以自己来验我的身,对着网页乱猜有什么意思?”   我当时吓得把嘴里的汤溅得满屏都是,然后那一整天都没吃好饭,同时我明白了男性尊严最大程度果然不是体现在脸上而是体现在下半身上的,怎么撒泼胡闹都没有问一句“你是不是有隐疾”来得更挑战他们心理防线。我感觉到危险程度高达红色警戒的信号,当天晚上要求回自己房间睡,周逸凡听了以后眯了眯眼睛:“为什么?你怕我非要让你验身么?”   我说:“啊哈哈哈,什么验身啊你在说什么啊?其实呢,是我睡在你房里几天以后觉得还是我自己的床比较舒服哈~”   他又挑了挑眉说:“是么?那好啊,我也过去试试,看到底有多舒服。”   我说:“……”   公司里的事则是让我更加头疼,自从我跟周逸凡和好以后,公司里的人看我跟他同进同出,看我的眼神纷纷从悲悯转为了钦佩,仿佛全然忘记我那天在公司干的糗事,仿佛我瞬间从一朵奇葩变成了天山上的雪莲。像小李这样年轻的小姑娘会过来咨询我追男秘诀,市场部刚怀孕的小王跑过来问我怀孕期间怎样防止丈夫出轨,而像齐主管这样的中年妇女则会来跟我探讨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如何保持婚姻激情的话题。对于第一个问题我感到很迷茫,但还是可以就着看过的言情小说随意讲讲,而对第二第三个问题我就感到很苦恼,因为我连婚都还没婚过,实在讲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她们最后不耐烦地说:“那你就讲讲你们到底是怎么和好的吧!”   我想了一想,说:“怎么和好的?和好的方式没什么特别的新意啊,呃……不是有一句老话   吗?床头吵架床尾和啊……”又想了想当晚的场景:“不过我们好像是床尾吵架床头和的……随便了,反正是在床上和的。”   她们顿时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然完以后小王捂着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我的,满怀关切地道:“不过小林啊,你要悠着点不要太激烈了。”我觉得她误会了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更加悲剧的是,从这以后,八卦的话题就向更深入更黄色更让人崩溃的方向发展。如此这般一个星期以后,我终于忍不了了,于是决定提前离职。周逸凡对此表示了十成十赞同的意见,还说我提前离职损失的那些实习工资他可以十倍二十倍地补给我。我就非常气愤地问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早说我早就不干了,他愣了愣道:“噢,我以为你觉得来公司上班很充实,喜欢来上班,所以就没提,任你高兴了。”我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这世间觉得上班很充实喜欢上班的人能有几个啊,大家都是为了钱不得不上班的嘛。   总之,那天前前后后忙里忙活地办完离职手续之后,我从楼上的人事部下来,还要再过一两小时才下班,我就想着去哪儿坐一会儿等等周逸凡,结果刚进门小李又拽住了我,虽然她把声量压低了,但我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像前几天天她拽住我时一样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连激动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她说:“林蕊!那天那个女人又来踢馆了!”   我反应了一下:“谁?”   小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那天来的那个啊,你刚才不在的时候她又来了,刚进周总办公室不久,林蕊,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她这个话问的,就好像问麦当劳上肯德基家踢馆肯德基有什么想法,联通上移动家踢馆移动有什么想法一样,不过我很淡定自如,没表达什么想法,只表达了自己的做法:“是吗?那我马上去看看啊。”说完咻地一下就从她身边跑走了。   到了周逸凡办公室门口,我抬起手敲门,还没触到门上,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我又马上把手放下了。我心想,我可真猥琐啊,偷听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可是我刚才听了一两句,心里又实在很好奇。我听见那个叫苏颜的女人说:“是这样,那天我还以为她是故意骗我的。”   周逸凡苦笑着说:“一开始我也不能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   苏颜又问说:“那么,你不打算跟她说以前的事情了?”   周逸凡静了一阵,答道:“我也想过告诉她,之前一直很矛盾,想让她知道,可是又怕她会恨我,不过她这个人最可能的就是想太多,经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如果告诉她,会发生什么连我都不敢肯定,所以就不想说了……”好像轻轻笑了声:“更何况,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没什么必要说。我也让加衍去问过,加衍告诉我这种情况大部分人都可能会恢复,我想那就先这样吧,等多过几年我们慢慢稳定下来,如果到时候她又突然知道了那些事情,就算到时她会恨我,也舍不得离开我了。”   我站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觉得他们聊的内容好像跟我有关,但我又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听懂,只知道似乎是周逸凡瞒了我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我真想撞门进去大声说,告诉我吧,我现在也舍不得离开你!这是实话,哪怕他要告诉我他曾经婚过,有个前妻,甚至在美国已经有了个孩子什么的,那也都是他遇到我之前的事情,都不足以让我跟他决裂。加上我父母现在也活得好好的,以他的身家,我祖上八辈子跟他肯定都没有什么交集,因此也不会有家族世仇的情节出现,既然这样,到底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呢?   深思着深思着,眼前的门突然吱地一下被拉开了,周逸凡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讪讪笑了两声:“啊,我那个……离职手续办完了,来跟你说声,呵呵。”   他仍然没什么表情,语气凉凉的:“你在门口站半天了,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站半天了?”   他撇撇嘴,指了指旁边的窗帘:“外面看不见里面,我在里面还是可以看见你的。”   我装作更加惊讶的样子说:“哇哦~~~这么高级啊~~~就跟TVB电视剧里警察在小黑屋里面审犯人一样耶~~~”   周逸凡不说话了,我也有点尴尬,偷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估计他是有点不高兴。我垂下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秒过后,却听见他轻轻笑了声,我抬起头,他拉起我的手笑道:“来,进来。”   我嘿嘿然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里面苏颜正坐在沙发上,面含端庄笑容望着我,但是她那个腿盘得就比较纠结,像那个著名主持人鲁豫主持节目的时候一样,拐了几拐跟麻花似的。大概名媛都是这么坐的,但是由于身形原因我不能像她一样,只好大喇喇地摊在沙发上,虚伪地跟她打招呼道:“哎呀又见面了,呵呵,我听说你叫苏颜是吧,名字真好听,而且真是人如其名啊人如其名~” 视线往周逸凡的方向扫了扫,他在办公桌后面含笑瞥了我一眼,摇摇头做自己的事了。   苏颜很大气很温婉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小心些,别磕到桌角了。”我顿时又觉得她的确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礼貌温雅,不卑不亢。经过深刻反省,我觉得我以前对她的偏见实在是有点小人之腹。   这时候房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是周逸凡的秘书刘姐,刘姐说:“周   总,事务所的人来了,在会议室。”   周逸凡说:“好,知道了。”然后在桌面上收了收,站起来走到茶几前面:“我出去一会,你们坐吧。”说着又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里读出来他的意思是“安分点别闯祸”,拼命点了点头,他这才出去了。   我接着乐哈哈地跟苏颜闲扯着:“啊,苏小姐,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你是不是来这里旅游的啊?”   她笑了笑,红唇一开一合的:“前几天是出去到处转了转,不过我来这儿主要也不是为了旅游的。”   我顺着她的话问道:“噢噢,那是来……出差?还是探亲啊?”   她又笑道:“我来么,主要就是找周逸凡的。”   我顿时傻了一下,不知道接下去这个“你找他干毛?”的问题该不该问,她却已经自己接着说道:“当然也不完全是我要找他,是他父亲要找他,我受人托付来的。”   我继续傻在原地,看来苏颜跟周逸凡家里交情真是不简单啊,傻了半晌:“他爸爸找他什么事啊?”该不会是安排他们结婚的事吧。   好在苏颜轻描淡写地道:“工作的事,家里公司有些事情,我父亲和他父亲想找他回去商量一下,给他打电话他却说现在走不开,所以他们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劝劝他。”   我了然地点点头,在心里有点自恋又愧疚地想,周逸凡现在走不开的原因大概就是我了。沉默很久,又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我心想苏颜似乎也蛮好说话的,不如跟她偷偷打听一下,于是像做贼一样压低声音道:“诶对了,刚才我在外面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想说不想说,想不想告诉我的,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苏颜这回眯了眯眼睛,弯了弯唇角,高深莫测地道:“你想知道?”    ☆、38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一个问题,是要等全文写完才写男主番外呢还是现在写呢……然后,小剧场什么的,好像没啥反应,大家还想看么,虽然这个文会写到娃生出来,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思想的一坨肉……   嗯,还有,女主初中时候跟男主是没有发生过关系的+_+……这不是个恋童文……   最后,今天来点金刚经好了~~~~~   苏颜这回眯了眯眼睛,弯了弯唇角,高深莫测地道:“你想知道?”   我忙不迭地使劲点头,恨不得自己后面有条尾巴,翘起来摆啊摆的。   苏颜面带微笑地静了一阵,不过表情却不像是在拿乔摆谱,我就按捺住激动难平的心情耐心地等着她。却不想她只是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目无焦距地四周看了看,最后突然将目光停在了周逸凡的办公桌上,眯起眼前,冷哼了一声。   我看着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之前一直摆在那的那个相框,心里咯噔了一下。   妈的……怎么又跟那个跟我长得像的人有关啊,我自己都每天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在意了,可怎么周逸凡身边每个人都在提醒我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啊?!   我本想抬起手打断她,说苏小姐,如果你是要告诉我我跟照片上这个人长得像的话就算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但还没等我开口她却已经先开口,我只好抱着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心理,心想听听她的解读也无妨。再说从刚才我在门外偷听到的内容来推测,周逸凡应该还有事情瞒着我。   苏颜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说:“林小姐,我想你应该不会从来没有问过周逸凡这张照片的事情吧?”   我打着哈哈道:“问过啊,不就是他以前喜欢的人吗?噢,不过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也答应我要收起来,可能是还没收吧。”我一边扯谎一边用右手手背在左手上拍了拍,腆着脸皮故作嫌弃地道:“多老土啊,放一张女人的照片在桌上,还不如放张本拉登来得酷啊!而且他都这个岁数了,以为他是十八岁青春少男还是偶像剧男主角啊,嗤~”我吭吭冷笑,摆了摆手作出一副很蔑视的表情,心里却着实有几分不快。我跟周逸凡和好已经快一星期了,他怎么还摆着这相框啊,他每天对着我又对着这张照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难道男人在应付新欢的时候真的会很有心情去缅怀一下旧爱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实在不知道周逸凡是怎么想的,但就好比我每天跟他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回头又拿着陈啸的照片睹物思人,我觉得除非我神经病八级考试过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苏颜却笑了笑道:“估计是因为,这女的对他来说有点特别吧。”   唔唔唔,又是老一套。我无语地继续听着,苏颜却静了一下,轻笑一声道:“算了,旧事还是不要提了,说出来对你们又没有什么好处,万一你因为以前的事情生他的气,我可不就成罪魁祸首了么,到时候周逸凡来找我算账,那我就可冤了。”   人有时候就是比较犯贱,听她那么说,我又心里直痒痒,恳求道:“哎呀你说嘛说嘛,没有什么气不气的,我   其实就是八卦一下,听完就算,不会往心里去的。”   苏颜似乎又犹豫了一阵,面色有些担忧地:“你的意思是,我告诉你的事情,你都不会计较,也不会去周逸凡面前去对质么?”   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不好做的。”顿了顿,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自我安慰:“而且我肯定不会生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否则如果他真的还那么喜欢照片里那个人的话,去找她不就完了,现在这个时代找个人也没多难的。”   苏颜静了片刻,淡淡道:“找不到了,她死了。”   我大惊:“啊?!”搞错没,弄了半天那照片居然是个遗照……   苏颜说:“我不知道周逸凡有没有跟你提过,这女孩是他十九岁回国的时候认识的。”   我想了一下,虽然周逸凡没跟我说过,但周逸晨貌似跟我提过,于是点了点头。   她又说:“我那时候也恰好跟他一块儿回来了,所以大概知道一些,那时候我们两家父母还想撮合我们在一块,等我们毕业就结婚,呵,当然你不要误会,我现在跟他只是朋友的关系了。”   我挑了挑眉头,这么说以前并不只是朋友的关系?   苏颜好像能琢磨透我在想什么似的:“不过以前我的确挺喜欢他的,他对我也挺和气挺温柔的,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我。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喜欢却是这个女孩子,当时我真的挺不敢相信的,因为他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变得特别严厉,动不动就说她,跟她吵嘴,我本来还以为他嫌那个女孩子烦,讨厌她呢。谁知道周逸凡有一天竟然跟我说,他现在只要有一天没见到她,心里就空荡荡的。果然没过几天,他们就在一起了。”   我抚额,原来周逸凡身体里也隐藏着傲娇别扭的属性啊。我看着苏颜从办公桌前走回我旁边的沙发坐下,说:“那后来呢?”   “后来?”她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想了一想:“那时候我去外省旅游了,一两个月以后才回来,我忘记是听谁说……” 她用指节在额心中间敲了敲,“噢,可能是听周家哪个佣人说的吧,说是好像那个女孩子怀孕了。”   我更是大惊:“啥?!”   “当然也可能是造谣的,可能只是当时那女孩子学校里这么传而已。”她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地道,“因为我后来回美国去了,没有见过她,所以不是很清楚。”   我心里顿时像被胸口碎大石了一样难受,“你的意思是,周逸凡现在在美国真的有个孩子啊?”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我:“当然不是,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后来听人说,那女孩出了意外,不在了。”   “……”我从惊吓又变成了黯然,照这么说,那就是一尸两命了。甜蜜   的恋人朝夕之间就变成一具尸体,这样的打击想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我大度地想,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周逸凡非要摆一张她的遗照那我也可以忍受和理解吧……   苏颜接着道:“后来我在美国看见周逸凡,他精神状态很不好,似乎那段时间他还有一点抑郁症,经常做噩梦什么的。他父母很担心他,但他也不说是什么事情,不过我跟他交情还可以,我知道他是因为内疚,那个女孩子出的意外跟他有点关系。因为周逸凡告诉我在那之前他狠狠骂了她一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说要跟她决裂分手,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那女孩子才出事的吧。”   听到这里,突然不知为何,我鼻子一酸,眼眶里竟有一点暖意,似乎能感受到那女孩子当时的绝望,难道是因为我也曾经被陈啸提出分手的缘故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我轻轻道:“那……”   苏颜说:“我本来以为,过个一两年,或者再久一些,过个五年十年,他应该会慢慢忘掉的,因为他后来的确也没再提起过那女孩子了。不过后来有一回他们家搬家,我去帮忙,他很紧张地说他有东西丢了,我说是什么,他说是张照片,翻箱倒柜快把整栋房子掀过来才找到。噢对了,就是他桌面那张。我还记得我问周逸凡说,‘你还没忘记她?’他告诉我其实很多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但是每次想起来她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出的意外心里就很压抑很愧疚,所以不能容许自己忘记。”   我咽了咽唾沫:“噢,那他惦记还是因为他愧疚了……”   “当时付出感情很多,所以愧疚也很深吧。”苏颜看着我,突然微微笑了一下:“我本来还担心他会一直背负着这种愧疚活下去,不过还好,他碰到你了。”   我听她说这话,心里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因为我不是什么圣母,没有去拯救和安抚某个人受伤心灵的伟大梦想,我只希望两个人彼此都简简单单的。   然而,听到苏颜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是理解错她的意思了。如果说周逸晨经常语出惊人,那苏颜说起话来简直就是让我的心脏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她说:“林小姐,你长得跟那女孩子真是有七分像呢。”顿了一顿,温柔含笑的目光缓缓下移,意有所指地看着我的肚子:“我想,如果你这个孩子长得像你的话,周逸凡肯定也会很欣慰,毕竟算是弥补了当年失去孩子的遗憾吧。”   我猛然有点醒悟了。   全身有一点发凉,如果不是苏颜这么说起,我都没有想到这件事还能被这样解读。   脑海里忽然纷繁错乱想起了一些细节,比如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周逸凡说如果让   我知道这些事我可能会恨他,比如那时在陈啸父亲动手术的那家医院,他以为我流产时候整个人苍白惊恐的脸色,或许在他心里,我这个人最重要的地方,还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吧。   然而另一方面,这几日的温存画面在我眼前不停闪过,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我想,或许一开始周逸凡是更加在意孩子,但有没有可能他现在是真的喜欢我了呢,不是有爱屋及乌这个词吗。   觉得口干舌燥,我拿起茶壶往面前的茶杯上倒茶,将将要倒满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我下意识地回头,周逸凡边走进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想下班了?愣愣看着我干什么?”   我手上一抖,茶壶从手心掉落在茶几上,我被玻璃的声响吓了一跳,紧接着却听到苏颜惊慌地尖叫起来。我也没想到这个茶壶的威力会这么大,竟然震得她面前的茶杯都倒了,整杯茶倒在她的腿上,苏颜被烫得似乎冷汗都冒了出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周逸凡就已经跑到我们旁边一把把她扶起来:“没事吧?走,带你去上面医务室!”    ☆、39   我还来不及反应,周逸凡就已经跑到我们旁边一把把她扶起来:“没事吧?走,带你去上面医务室!”   苏颜疼得跟她马上就要生了一样,连站都没法站立了,周逸凡长臂一伸把她抱了起来。我看着他的动作想,原来抱别人真的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啊,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他真的是为了追我才老抱我的呢。正在发愣,他们已经走到门口,周逸凡皱紧眉回头看了我一眼:“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开门!”我这才反应,匆匆过去帮他们把门打开,然后他一侧身就从我边上出去了。   我在他们屁股后面紧跟了两步,刚跨出门槛,又慢慢停了下来。   我走不了他们那么快,去了只会挺着个肚子占地方添乱,而且人是我烫的,去的话气氛肯定尴尬,那我去还有什么用呢?   转身走回沙发边上,我默默地重新坐下,木地板上一片狼藉,一滩的茶水,好在杯子没碎,只是滚到了另一只单人沙发的角落里。我犹豫了一下,刚想试试弯腰去捡,门口传来脚步声,没想到周逸凡又折了回来。   他看见我的动作,走过来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不得不以一个半弯着腰的诡异姿势停在半空,愣了会,慢慢重新坐好,讪讪地指了指那个角落:“没干什么,我只想捡下杯子。”说完,颇为不安和局促地抬头看着他,这并不是因为我很愧疚还是什么,只是因为他就在我面前高高站着,凝重而严肃的表情,实在不能让我感到多么平静和安心。   周逸凡单膝触地在我面前蹲坐下来,把角落里的茶杯捡起来后,二话不说地就拉过我右手。我惊慌地想,他不会是要打我手心吧,但我不是故意的啊,而且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我以这种方式受罚情何以堪呢,然而却听到他说:“烫到自己没有?”   我愣了愣,他手指轻轻触了触我食指边沿的一圈皮肤,火辣辣的触感让我打了一个轻微的抖,他抬眼看我,语调变得柔和:“烫到这儿了?疼么?”   我忍着疼说:“你……你别碰啊!都看见它红了你还问!”静了几秒,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他却又突然站起身,转身迅速朝着书桌的方向去了,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又快步回到我跟前。我看着他再次蹲下来,看着淡黄色的药膏从他指尖均匀地涂在我食指上,有几分微微的凉意。   我舔了舔嘴巴,支吾道:“那个……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啊,那谁……”   “我让小张送她上去了。”他似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我   ,鼓起嘴巴往上好药膏的地方轻轻吹了几口气,我指尖不自觉地弯了弯,他立马停下来抬起头,蹙紧了眉心:“还疼?”   我摇了摇头,周逸凡便又垂下头去,默不作声地继续吹着,我沉默半晌,说了句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话:“你怎么不骂我,或者说我几句啊?你刚才不是很生气么?”   周逸凡这次抬起眼角,以一种“你是在跟我说话?”的莫名眼神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静了很久,他终于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角:“刚才苏颜跟我说了,让我不要怪你……但要说怪你,我又能怪你什么好?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毛病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刚才我是有些着急,但也没有生气……”他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还好没起泡,只是有点红,这两天尽量别沾水,应该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我又支吾道:“可是我听说,那个……一般男人都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比较凶啊,尤其是在她们犯错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会这么扭捏地问上这么一句,好像刚才我不是把手给烫了而是把脑子烧坏了。   果然周逸凡抬着眼角看我,莫名其妙地道:“这什么道理?又是你看的哪本小说里写的?”   我不知怎么回答,摇头晃脑地装傻耸肩,听到他说:“反正我不是这样。”又轻叹一口气,低柔地道:“真不知道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看见我你就把水壶砸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我沉默不语,周逸凡把我的右手慢慢放在我膝盖上。见他像是要起身,我一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展开两臂身子前倾地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身形微微一顿,低沉的声音有些莫名的:“你……”   我说:“你别动啊,我就抱你一会儿好么?”   他特别安静地让我抱着,但动作也完全没变,一点儿也没有回应我的意思。我抱着他的肩,又有点委屈地道:“这种时候你也应该回抱我一下啊,我刚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心里面很痛苦的。你应该拍我的背安慰我才对嘛,来,快点,快点来安慰我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刚才不擦东西也没事,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一会儿就好了……末末,你这个伤真的没那么重的。”   我说:“……”悻悻地刚把手收回来,听见周逸凡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捏着我下巴,凑过来在我嘴巴上温软地含了两下,然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办公桌:“越来越娇气。”   我红着一张老脸还要大声狡辩:“谁让你亲我了,我说的是让你抱我一会!”   他背对着我,头也不回地整理办公桌:“   回家再抱,没看办公室门大敞着?”   我惊讶地猛然回过头,看见门外侧回脸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的一堆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明天开始就不用过来了,随便他们看什么热闹吧……   周逸凡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家前领着我到楼上医务室看了下苏颜,医生说没什么事,绝对不会到留疤的程度,我也就安心了。但想起她刚才花容失色的那个样子,我还是连连给苏颜道了好几个歉,她笑着说没关系,不过那个笑就真的是有点勉强了。我觉得有时候人那么勉强真的不行的,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显得虚伪了。   晚上临睡前,周逸凡抱了本格林童话在我耳边念,说是在进行胎教。我觉得从他选取的胎教素材来看他果然是在国外呆太久了,什么都是外籍的优先。其实要我说的话像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类的中国少儿故事也是挺不错的嘛,但后来想想可能是周逸凡自己没看过,所以不知道怎么讲。我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想睡了,就跟周逸凡商量说:“诶,要不你用英语讲吧,你讲英语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了。”   “……”他安静了一阵,瞟了我一眼:“那你以后要跟我美国了怎么办,走大马路上都能睡着了,让人拐走了我去哪儿找你?”   我怔了怔:“啊?我要跟你回美国?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回美国我怎么不知道啊?”   他俯过来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你不愿意么?还是担心你爸妈?没事的,一家人一块儿过去好了,家里房子很大,住得下。”说着手指又轻抚在我脸上:“我没跟你说过,其实这次是因为家里催婚,我觉得应付他们很麻烦才出来的。但是我父亲也差不多该退休了,总有一天我要回去接手,加上最近公司内部又有一些变动的想法,意见不太一致,我父亲想让我回去帮他一下。”   我觉得他后面说那么多其实都白说了,因为我只注意听了头一句,我说:“啊,你家里要催你结婚,是跟……是跟……”   他轻轻笑了声,拇指在我脸上来回抚了抚,“你知道的,长辈么,就是看我年纪到了随便撮合撮合。所以我更要带你回去,让他们看看我太太是个什么样子。”   我静了一阵,说:“可是我还没答应要当你太太啊……”   他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住,我赶紧换了种说辞:“我、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正式跟我求过婚,我也没正式答应过你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一说就算定下来了呢,这样显得你诚意多不够啊,对吧?”   周逸凡饶有兴味地笑起来:“那你说怎么样才行?测八字,下礼金,三牲酒礼,八抬大轿?”   我觉得他说的这些应该蛮符合我爸妈的意思,但我想要的却不是这些,想了好半天,突然灵光一现,我说:“要不你给我写封情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_+困了……今天先码这些吧…… ☆、40   我说:“要不你给我写封情书吧。”   周逸凡果然愣住,好一会儿:“什么?”   我说:“情书啊。”怕他不明白,我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出一张纸的大小,“q-ing情,sh-u书,英文叫做love letter。”   他又把眉头皱起来,用手捂了捂眼睛,一脸的无语:“末末,我都三十岁了,你也不是小姑娘了。”   我摆摆手说:“嗳哟,这个不分年龄的啦。”想了一下,又认真地嘱咐道:“而且不能全篇只有三个字六个字的哦,要写长一点,把你从看见我第一眼开始的感觉,到你后来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以及再到你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还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和对我矢志不渝的承诺等等。记住,要内容新颖,感情真挚,文笔动人,然后全篇不得少于八百字。”   周逸凡缄默地看了我几秒,哭笑不得地:“你在布置作文?要求和提纲都给我列好了。”   我说:“……你到底写不写?”   他抱了抱我,无奈地笑了两声:“你怎么那么强人所难?写好了你就嫁给我?”   我犹豫了会,故作矜持地点点头,看见他笑得露出白净好看的牙齿,又有点不好意思,讪讪补充道:“我这么要求说明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我也没让你买房买车,就是想确定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嘛。”   他把唇贴在我额上,来回蹭了蹭,思考了一阵轻轻道:“嗯,那好吧。”   听他终于答应,我又有点傲娇起来,抬起下巴看着他:“你就庆幸你还有这个机会吧,想当年我上中学的时候还一堆人给我写情书呢,我理都没理他们。”   周逸凡愣了愣,把手撑在我枕头旁边,支着身子看着我:“就你中学那会儿还能一堆人给你写情书?”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我才不相信。”   我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能有人追吗?!”   他斜着眼睛含笑看我,一副猪都被你吹上天了的模样:“那你告诉我,他们都给你写什么了,怎么个写的,我也参考参考。”   虽然我心里很不平,但不得不承认周逸凡实在火眼金睛,中学整整六年,我根本没有收到过来自任何一位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的情书,要编都不知道怎么编。然而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他揶揄眼神的逼迫下,我突然想到那首在孟达家看见的不知道是我写给谁的情诗,清了清嗓子,“他们一般都给我写诗啊,我还记得有一首诗的题目叫做《当》!”   周逸凡说:“?”   我又想了一下,“不对不对,《当》是还猪格格的主题曲,动力火车唱的。那首诗……那首诗好像是叫《相逢》来着,应该是这样背的……当你在约定的角落出现,我的灵魂中留下如此的印象,你从阳光的激流中走来……”心中有几分莫名,我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不过是上回随意瞥过几眼,我竟然还能记得住。看来我这脑袋的确是短期记忆不易储存,而像这种久远的初中时代的记忆,还是记得很牢的。   然而,更加让我莫名的是,周逸凡听我背着背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难以言喻,方才轻松而不以为然的脸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抿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还没有背完,他便突然低下头来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嘴,舌头在我嘴里反复扫荡,我的舌尖都被他吮吸得痛起来。我心想,他这个人可真容易吃醋生气啊,不就随便背了首诗吗,至于么?   他终于放开我,静了一会,在我耳边轻声说:“末末,你还记得……”   我连忙打断他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记得这一首诗了,连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咳,初中嘛,人都还没长大,什么都不懂,都是闹着玩的,我那时候绝对没真心喜欢过谁哈。”   周逸凡又静了片刻,抬起头来认真地反驳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感情才比较纯真,你那时候肯定是真心喜欢他的。”   我简直要给他跪了,说什么都不对,真不晓得他反反复复的反应是为哪般。后来想想,觉得他应该是联想起自己的情况了。扯了扯他的衣领,我嘀咕着道:“呐,我不管你年轻的时候到底喜欢谁了,反正现在是我们俩在一起,你……该放下的就要放下,该断的就要断,比如……不准再在办公桌上放前女友的照片了。” 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严肃郑重地道:“要放也只能放我的照片,明天就去换,听见没有?”   他愣了一下,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毫无形象,抚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我气得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第二天清早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感觉似乎有人把我的左手拽过去,我想可能是周逸凡要帮我上药膏,闭着眼睛把右手递给了他:“涂错了,是这只手。”额头上被什么东西触了触,隐约听见他说:“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听到这话,我头一偏立马又睡死过去。   醒来以后竟然已经十一点,我到洗手间去洗漱,漱着漱着突然觉得镜子里有什么东西的光晃得我眼花,叼着牙刷停下来仔细   一看,左手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冒出来一枚戒指,惊得我一下把一嘴的泡沫都吞了下去。愣了一会以后,我连忙匆匆洗漱完,跑到书房去找周逸凡,但结果整个二层都没人。走到楼下,在厨房看见来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钟点工,我说:“阿姨,您看见周逸凡了吗?”   阿姨说:“太太,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大周末的又不上班,去哪儿了?找不到他人,我只好自己跑到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一边晒一边把左手举起来在太阳上左看右看的。虽然我觉得周逸凡这么做有点耍赖,不过这大小,这形状,这工艺,忒完美了。我心情美滋滋的,一激动就给周逸凡拨了个电话,但他接起来的时候我又有点后悔,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支吾了一下,愣愣地说了句“早上好”,听到他笑了笑:“不早了,马上该吃午饭了。有事么?我在开车,很快就到家了。”   我说:“噢噢噢,那你好好开车吧,等你回来再说。”   然而结束通话以后,我仍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又给刘闻闻拨了个电话,声情并茂地给她描述了一下我这枚戒指,她听完以后叹了口气:“为什么我在如火如荼地复习期末考,你在准备结婚啊?我可提前跟你说啊,我穷学生一个,你都嫁入豪门了,到时候就别找我收红包了啊。”   我说:“好,没问题,我都嫁入豪门了还稀罕那点钱么。你等着,等我把孩子生了就请你去吃食堂的麻辣烫。”   刘闻闻说:“你真丢人啊……”   又随意聊了几句,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又突然叫住我:“哎对了,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说了,陈啸前两天到学校找你来了……好吧,我是故意忘的,但我觉得你现在意志很坚定,所以可以告诉你了。不是我说你,蕊蕊,你都要结婚都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没跟他掰清楚啊?”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   后来我又独自在阳台上坐了一会,思考了一些事情。其实我跟陈啸真的再没有什么不清楚。从我酒醉那晚开始,我跟他的命运就是注定的两条岔路,再也没有的回头的机会了。这段感情注定终要结束,即便后来我们曾经努力挽回,也只有一点回光返照的效果,终究不能让它起死回生。我如今喜欢上别人,这件事情很难开口,陈啸至今还对我念念不忘,我也很是感激,但我怎么能继续这样耽误他呢,我的确应该跟他讲清楚的。   正想着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声音,我知道是周逸凡回来了,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招呼他。他看见我,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就走到我身边,我看着他坐下来,说:“你去哪里了啊?”   他把我的头发往耳后夹了夹,笑笑道:“没有,早上接到苏颜电话,她说家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断电了,但她现在又不好走路,所以让我去帮她看看怎么回事。”   我撇撇嘴说:“你又不是电工,她干嘛叫你去帮她看啊,找小区里的物业不就好了。”   他又笑笑:“吃醋了?”接着说道:“人家走不了路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么,我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想想也是,也就没好意思继续找茬。静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我把左手抬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用右手指着:“你这个……这个戒指……”   周逸凡抓过我的手在阳光下看了看,“我觉得挺好看的,你喜欢么?”抬头看了我几眼,静静地解释道:“其实好早之前就买了,一直放着想什么时候给你,又怕你不情愿……昨天你终于松口答应,我就有点等不及了。我知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做,不过那个需要一点时间。这个你就先戴着吧,末末,我一定会让你对我写的东西满意的。”   他说完我足足愣了十秒,因为情书这个东西说到底纯粹是我一时矫情的产物,我没想到他真的那么当真。其实即便他是去找人代个笔,或者到哪个情书大全上给我搬一篇,我也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不嫁给他了。愣完以后我说:“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想问,这个钻……这个钻它有多大啊?”   他也愣了几秒,苦笑一声:“跟你真是说不来几句肉麻的话……”轻轻环住我:“等我年底这阵忙过了,就把你爸爸妈妈接上来,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年。”   我把头搁在他肩上:“你不用回家陪你父母吗?”   他说:“我已经跟我父母说过了,今年逸晨陪他们就行,我要留在这边陪他们的孙子和儿媳妇。两个老人家高兴坏了,差点要直接飞过来。”笑了笑,“我就只好答应他们尽快带你回去。末末,我爸妈都很和善,那边天气也很好,家里的房子就在海岸线上,从窗台就能看见很漂亮的沙滩,你会喜欢的。”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想象着他说的一切,心想那可真美好啊。我这苦逼的人生坎坷了那么多年,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_+看到结尾女主这么说,大家应该就知道肯定要发生点什么了哈~   恩,不过,下章应该会先写个男主的番外!   今天的是还是金刚经…… ☆、41晋江独家   番外之情书(上)   现在是深夜,我坐在桌前,面前是一小叠老式的信纸,白底红杠,严肃得像政府公文,没有一点浪漫气息可言。之所以会特意去找这样的信纸,是因为很多年前我收到的情书长的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做,算是在和当年遥相呼应吧。   当时末末是怎么说的来着,噢,她说的是,哥哥,这封信是我苦思冥想花费了好多时间和心血写的,连上厕所的时候我都在不停地努力地写写写,所以你一定要认真看啊!   我那时转身就想把那两张皱巴巴的像厕纸一样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这家伙,从来都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看着她那封信,里面语句也不通顺,错别字也一大堆,还撒谎说附在后面的那首情诗是她自己写的。我用红笔像改初中生作文一样给她改完了,还给了她一本诗选。我说末末你看看这本诗集,我特别惊讶地发现你的诗竟然在里面,你的英文笔名真好听,不过那是个男人的名字,下次取名字的时候要注意了。她特别不好意思,我下楼去给她倒她最喜欢喝的苹果汁,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跳窗逃跑了。   不自觉地轻轻笑出两声,我拿着钢笔在信纸上点了点,情书……情书……要怎么写才好?   记得几年前曾经听一个刚刚结婚的朋友说过,他说,世界上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他对于他的妻子,抱着万分感恩的心情。芸芸众生里有那么多的人,有一个人是她那么爱你,而你也恰好那么爱她的,这不是巧合,这是命中注定,神圣得近乎禅意。   我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两个相爱的的人走散了,又再次重逢的概率是多少?我又怎么知道我命中会不会有这样的注定呢?   朋友听完以后愣了一下,大笑着拍我的肩,那就是0.000049的二次方,小概率事件几乎等于不可能事件,你只能每天吃斋念佛,祈祷天上的神帮帮你啦哈哈哈。   我当时想,或许这样的愿望真的是一个不可能事件,因为我们并不是单纯的走散,是她恨我,即便我们再遇,她也会从我身边逃离。   然而现在我想,或许我真是有些佛缘吧。   我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末末,这封情书,我想要跟你讲一个故事。”   她让我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写起。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感觉,十多年了我的确还记得,但那并不是因为我对她一见钟情,而是我被她吓到了。   那是什么样一个画面?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头破血流,她像是一个刚刚越狱出来的逃犯,又像一个路边褴褛的乞丐,然而她一开口,我又觉得她可能是某个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神经病。   那时我的车明明开得好好的,她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还好刹车及时,不然真是撞到她。她跌坐在马路中间,我好心下车询问,当然,路就那么窄,她不起来我的车也没法开。谁知道她张口就来,你他妈的狗眼瞎啦?!没看到老娘这么大一只啊,你要是敢撞到我一下我他妈的咬死你啊!   她说完以后,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想说谁是狗。   我说,我还没撞到你,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说,他妈的关你屁事啊,你还在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啊?!   我苦笑,小朋友,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我说,你不想让我看的话,麻烦让一下吧,你挡着道了。   说完我就转身,刚走没两步,身后她哇地一声,竟然大哭了起来。   老天,你真是在跟我开玩笑。   后来我只好把她领回了家,其实当时心里很不情愿,但因为她不肯告诉我自己家在哪里,而如果要把她送到警局的话,她这个样子搞不好警察还以为我把她怎么了。   她的身量和苏颜差不多,我就从客房衣橱里拿了一套苏颜留在这里的衣服,我说你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这样像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一下子又听话了,拿着衣服乖乖就去了。我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涮干净以后瞧着还挺耐看的,清清爽爽的短发,大眼睛小鼻子像个洋娃娃,就连刚出门回来的管家张叔都问我,小少爷,这是哪家来做客的小姐?   我笑了笑,我路上捡来的。   然而好看归好看,她身上不知为什么有一堆的伤,青一块紫一片,还有好多处渗着血的小伤口。我突然间有些可怜她,看她的样子,比逸晨应该也大不了几岁。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家,或者真的是脑筋不太清楚,所以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于是我找来酒精和药水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她也不怕疼,只是一直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那眼神我越看越觉得好笑,于是笑了两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黑龙帮左分堂编号栋栋二三幺五。   我说,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名字不就是个符号吗?符号不就是用来找人的吗,你以后如果要找我,用刚才我告诉你的那个名字就行了。   我是黑龙帮左分堂的,编号是002315。   我没有说话,我想我猜的没有错,她的确脑筋不太清楚。静了一阵,我随口说道,噢,那你们的帮派很大啊,有两千多人。   她却很认真地和我解释,不是啊,我们左分堂才不到三十个人,前面两个零是没意义的,中间两个数才是真正的排序,最后两个数字其实就是我们的年龄,原来我的编号就是23,不过今年我们新上任的堂主说数字多听起来显得比较有气势,所以我们的编号就改成六位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有点快受不了了。   终于帮她把伤口处理完,我把东西收拾好,她又揉了揉鼻子,说,哥哥,要是你记不住我刚才说的那个名字,那你就叫我末末吧,我爸妈就那么叫我。   其实我一点也不关心。但我说,哦,末末。   她又说,哥哥,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雷锋。   她说,雷锋哥哥,以后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吧,我帮你教训他,这附近都是我在罩的。   我终于觉得头疼。我说,你家在哪里,或者父母单位在哪里?电话是多少,我打个电话让你爸妈来接你回去。   她抿着嘴巴好一会儿没说话,肚子却咕咕叫了几声,她马上又把头低下,好像一副很局促不安的样子。当然,也可能是我理解错了,精神病人的世界我怎么可能理解。我叹了口长气,转身下楼去厨房给她拿点饮料和面包。拿上来以后她却消失了,我还以为她精神病犯了,吓得满房间到处地找,打开衣柜找她,蹲在地上看她是不是躲在床下,就连门后也找过了,直到最后,突然视线扫到书桌上留着的一张纸,走过去一看,她歪七扭八地写着,哥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恩大得,来日再报!   德还写错了,我无语。跑到窗前去看,正看到她抱着树干滑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拍拍衣服抬起头惊慌地朝这边看来一眼,我赶紧往旁边窗帘里躲了躲,然后就看见她飞快地跑走了。   在书桌前忍不住笑了两声,我看着这一页纸心里在想,如果我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说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感觉:“我在路边捡到一个小姑娘,以为她是一个神经病。”末末她会不会生气呢?   翻过一页信纸,我继续慢慢地回忆着。   那天她留了那么一张字条给我,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但那晚躺在   床上,我竟然觉得那么焦虑不安,很久都没有睡着,脑海里一直浮现她的样子。我想这么一个傻姑娘,我就让她这么跑了,万一她又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路上被车撞了怎么办呢?她脑筋那么笨,但又长得挺漂亮,万一被哪个恶人盯上了怎么办,或者会不会有人贩子把她给拐卖了?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发生在她身上,那都是因为我没有看好她,我应该直接把她送回家,或者应该把她送到警局的,我真是懊恼。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我第二天就见到了她,当在阳台看见她鬼鬼祟祟地翻过大铁门在我家花园里钻来钻去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自己心情还不错。   我马上转身下了楼,从后门绕出去绕到她身后,放轻了脚步没有让她发现我,我想要看看她在搞什么鬼,最后却看见她在墙角边蹲下来,自言自语地说,尼玛啊怎么变这样了……   我忍不住出声道,什么变什么样了?   她被我吓了一跳,扭过头的时候重心不稳,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来得及说话,先是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藏了藏。   我故意严肃地说,你来我家偷东西了?   她说,啊?不是不是!我、我是来报恩的……哥哥,你不记得我给你留的话了么,我说你的恩情我会来报的……   我抱着手在她面前蹲下来,那你拿什么来报了?给我看看。   她扭捏了很久都没把手伸出来,我说,你不拿我走了。   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她果然迅速地把手伸了出来,我看见她手上抓住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脏不拉几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哥哥,这是我在路上摘的满天星,其实原来还挺好看的,就是刚才……刚才我爬那个门的时候被压烂了,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我说,你为什么要爬那么高的门呢,你按门铃不就好了?   她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我说,你这只有惊,没有喜啊。   她看着我,抿了抿嘴巴,有点委屈地说,你不是笑了么……   我笑了么?用手抚了抚嘴角,我真的是不自觉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_+发现原来番外一章搞不定……下章继续…… ☆、42晋江独家   番外之情书(下)   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这个连我自己都不太好说。是她趴在我床上说“我觉得我喜欢你”那一刻我心里错顿的半拍吗?应该不是,我只是诧异这个跟逸晨差不了几岁的小屁孩竟然也会学别人告白。那是她趁我睡着的时候偷亲我,而我醒了也故意继续装睡的时候吗?应该也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她接下来还想捣什么鬼。再不然,难道是她在学校给我打电话说她生病了,而我异常焦急的心情吗?我真的不知道。当然,我也并非一开始就明白我是喜欢上她,只是觉得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跟她说话而被她噎住的感觉。就比如我告诉她我真名叫周逸凡不叫雷锋,她竟然说,噢噢,我也觉得你是在骗我呢,雷锋这个名字我听着很耳熟啊,应该是哪个明星的名字,对了对了,你记不记得有部电影叫做《离开雷锋的日子》啊,就是他主演的!   她三番五次跟我告白,我都没当一回事,有一回我问她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告诉我,那天你抱了我啊,女孩子都会喜欢那样抱自己的人的。   我想起那天的情形,其实我当时只是想把她从路边挪开,抱着她的心情和抱路上挡路的一块大石头没有两样。   我问她,你那天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了?   她憋了很久才委屈地告诉我,我们分堂有一个高中生,他说喜欢我,非要和我睡觉,我不肯他就来扒我的衣服,我舀铅笔盒砸他,然后就跑出来了。结果一出来就遇到隔壁右分堂的人过来找茬,对了,我没跟你说,我们黑龙帮内斗很厉害的。他们四五个人围攻我一个,那个带头的身上还带了小刀,我没打过她们,只好拼命跑,后来就撞到你了。   她顿了顿,又说,对了哥哥,那天你的车没事吧?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女孩子跟这么多人打架,还问我的车有没有事,难道她以为自己是女变形金刚?   我不知为何有些生气。我说,你为什么不好好上学,要加入这样乱七八糟的帮派?   她说,那不然就没人跟我玩了……   我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帮派,跟那些人来往只会让你堕落,让你以后变得无恶不作。   我说完她似乎有些无措,后来那天下午我一直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没有怎么搭理她。一直到傍晚她回家,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送她到楼下。她离开我房间时躲在门边说,哥哥,我走了。   我头也不抬地说,嗯。   她又说,你真的不喜欢我跟他们玩吗?   我说,我不喜欢整天逃课打架的女孩子,你要喜欢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她说,那如果我去上学,也不打架的话,我还能来找你吗?   我不耐烦道,明天我有事,你别来了。   她说,哦……   我听见她下楼,越走越远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堵得难受,想了一想,站起身往门外走,如果她还没出门的话,我想告诉她我明天是真的有事,我要去市里拜会一个我父亲的好友。但还没走出房间,又听到楼梯上咚咚咚的声音,她顶着一张很努力笑着的脸停在我面前,哥哥,那我后天来找你行不行?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   那一瞬间,我真是笑了。当晚躺在床上时我在想,其实她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两个月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不知多少年才会偶尔回来一次,也许几年之后我就完全不记得她了,也许时间更短。我在意她的事情,就像那句古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样,我应该是不希望这个跟逸晨差不多大的小妹妹走到一条岔路上面。好在她也真的听我的话,从那以后真的好好上学好好写作业了。她曾经跟我说,她在学校里不受欢迎,没有人愿意搭理她,还总有人嘲笑她,我不是很能理解,她虽然很多时候想法和行为都古怪了些,但总是让人感到开心和温暖。张叔也说,小少爷,您是不是觉得末末小姐挺有意思的,我看每次她走了以后你都开心很久。   我说,是么?   张叔说,是啊,我以前没见你那么爱笑。   我嘴硬道,就是她走了我才笑的,那家伙太让人头疼了。   我在她面前的确是不苟言笑的。现在想来,那个年纪我还是有些幼稚,想在她面前保持一点作为大人和长辈的威严。   比如我会说为什么你今天穿的衣服布料这么少,是天气太热了么?其实我只是想掩饰不小心看见她吊带背心里美好线条的心跳声。   比如我会说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么大大咧咧的还是女孩子么?其实我只是看她不停拉着我胳膊在我身旁晃,突然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比如我会说你成绩这么差,马上要考高中了你怎么办?其实我只是担心她的前程会在哪里,我感慨我们有一天终将会分别。   她听我问起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哥哥,你要回美国了?那我也可以去美国啊,我可以去那边读书嘛。你告诉我要怎么去呢,是不是有钱就可以去啊?没关系,我们家挺有钱的!   我嘲笑她,你连“howareyou”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美国?   她认真地说,我知道“howareyou”是什么意思啊,不就是“you好啊?”的意思吗?哥哥,我一定要好好学英语,然后去美国找你。   无稽之谈,可笑之至,然而我却真的认真地思考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来,我在想她如果要过去的话应该住在哪里,她在那边举目无亲,我要怎么安置她和照顾她。人一旦自私起来,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想要把它变得可能,只是直到那时我还自欺欺人地想,我都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罢了,就她现在的成绩,在国内就算勉强上了高中,以后又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呢。   我与她自然也是有过争吵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千百般地讨好我,但有时候也有一些小脾气,我明明没有承诺过她什么,她却很爱吃醋,比如对苏颜。   我和苏颜认识许多年了,他父亲和我父亲是一起创业的伙伴。家里时常开玩笑说我们是一对,她对我也的确时常表示了一些好感,但我不过是把她当朋友罢了。有些时候,身边一些人虽然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永远是不温不火的,远不及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我与别人猝然擦出的火花。   苏颜在我家大约住了一周,那小家伙便跟她对着干了一周。她总是来问我她跟苏颜我更喜欢哪一个,问到烦了我便无奈地说,更喜欢说不上,你反正更遭人嫌一些。她气得连着两天都没来找我。这真是破天荒的事情,搞得我都后悔了,心想下次她再问的时候,我不能再故意那么逗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比较开心呢?   到了第三天早上,她仍然没有出现,我终于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我说末末你的速写本落在我家了,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我可扔掉了。   她着急地说,啊?你不要扔啊,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的!   我说,那你今天下午过来舀吧,不然我真给你扔了。   她说,好好好,我下午上完课以后就去找你,我你千万别给我扔了啊!   忍了忍嘴角的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跟她一样幼稚了。挂断电话以后,我心情很好,想着去市区里逛逛超市,给她买点她爱吃的小零食。   出门的时候,我碰到苏颜,她额头上青了一块,手臂上有一些擦伤,还挂着石膏。我有些诧异,说,你怎么了?   她的表情很是痛苦,她说,今天跟朋友去公园骑车,结果骑到一半发现刹车坏了,整个人撞到墙上再摔下来。   说着说着她有些想掉泪,红着眼睛告诉我,医生说骨折了,其实就算摔破相了也没什么,但我的手骨折了我怎么练琴呢?我真的不明白,末末怎么那么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跟你走得近吗?我真的很冤枉,我还是趁早回美国算了。   我安慰了她一下,想了想又说,苏颜,你会不会弄错了,你怎么知道是她弄的呢?她……虽然比较淘气,心眼是不坏的。   她冷笑了声,前两天我撞见她在我自行车前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不是她还能是谁呢?不信你去问她是不是对我的车动了手脚。   我说,好,我问问她,如果她真那么做了,我带她来跟你道歉。   我在逛超市的时候买了一套很漂亮的彩色铅笔,我想以末末那个倔脾气,让她去向苏颜道歉的话,一定得用哄的,但又转念想想,其实如果我凶她两句,她也一定会听我的话,只是现如今越来越舍不得。昨晚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还跟他们说起我想提用一点公司属于我自己股份的一些钱。我想要买一套小一些的房子,我想要带末末一起回去,我想如果我跟末末提这么个要求的话,她也应该会同意,那我只需要说服她父母就可以……我真是疯了。   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在路边遇到两三个小地痞,高中生的模样。他们挡住我的车,有一个走到我车窗边敲了敲,我摇下一半的车窗说,干什么?   他说,大哥,借点钱花。   我说,我不认识你,你再不走开我就报警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你不就是最近包了林末的那个人吗?   我说,你说什么?   他说,装什么啊这附近谁不知道她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人包啊,只不过以前都是帮里的,你不是而已。我想不通你们怎么都那么贱啊,她不就是会装吗?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婊.子啊!   我用力打开车门,他被车门撞得连连后退。我握着拳说,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小心我揍你!   另两个他的同伙围上来,他便像是又有了些胆气,他说,你以为你谁啊,你他妈的傻逼啊,这附近谁不知道林末是什么**,前天才被我们老大玩了一天,玩得昨天连床都下不来,那时候你在哪里啊大傻逼?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没钱就来找你舀,我知道你是谁啊?!   我忘记那天后来我是怎么回的家,只是瞬间想起了很多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比如有一回我去她学校,听见有同学讨论说她曾经因为流产而休学。有一次去接她学画画的时候,我看见她跟一个男同学纠缠不清,甚至连她的老师听说我是来接她的时候都露出一副怪异的眼神。而最重要的是,我前两天的确没有见到她,她去哪里了呢,她能去哪里呢?一切真的都像那个小痞子说的那样么,我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   从听到那些话开始,我就是没有理智的,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整个下午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反复在想那些话,我坐在阳台上一直在往一个方向张望,我急迫地想见到她,很多话堵在我心口,我想要质问她。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在阳台上见到她,她兴高采烈地一路朝着我家的方向跑过来。我舀着她的速写本下去,把她堵在了门外。她看见我,很高兴地在我面前背着手说哥哥我给你带了我老家的特产。我却二话不说,当着她的面把她的速写本撕成碎片狠狠地甩在她脸上,我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认识了你,你舀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她愣住很久,惊慌而不知所措,她说,你怎么了,哥哥,我做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你那么生气?   我说,我为什么生气?你……你为什么要故意弄坏苏颜的自行车?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她摔得有多重,她头也摔破了手也骨折了,那样你就高兴了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更恶毒更让人讨厌的人!   我这么生气,当然并不是因为她恶作剧害苏颜摔伤,更是因为我嫉妒,那些流氓地痞说的每句话都像在我心口燃了一把火,我愤恨她说的喜欢我只是欺骗玩弄,我愤恨她这么不爱惜自己,宁愿把自己给了别人也不给我,我愤恨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可是我却没有去质问她那些问题,只因我没有坦白过我喜欢她,我甚至没有质问她的立场,也是为了年轻时那一点可笑的自尊,我只当是找到一个发泄的借口,就口不择言地毫无一丝余地地伤害她。   她瞪大了眼睛着急地辩解着,她说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苏颜姐姐会摔那么重,我不知道爆胎会那么严重的,我去跟她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冷笑说,以后?哪里还来的以后,你以后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果然是你干的,你果然就是这样的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你再敢靠近苏颜一步,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她愣了一下,终于哭了起来,冲过来抱着我的腰,她哭着说哥哥你不要讨厌我,我真的不敢了,你不要这么说,你不要不理我。   我想,她的演技可真好,抓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挣开,她却死命地拽住我,满是眼泪的嘴唇快要贴上我的,她说,哥哥,我真的会改的!你以前让我改什么我都改了,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舍不得我么?   我用力把她一把推开,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我竟然动手甩了她一巴掌。看她摔坐在地上,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还要说,你下贱!你这么丑这么脏你还敢来碰我,也不照照镜子,苏颜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到底喜欢她还是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简直是瞎了眼才会跟你来往这么久!   十九年来都没有说过这样难听的话,我真是气极了,都是因为我这么喜欢她。   她看着我,越哭声音越小了,最后只是无声地流泪。最后她站起来,咬紧牙倔强地看着我,像是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说我才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要是早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黏着你那么久。你跟我绝交,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我从不知道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看着她踉跄跑远的背影我在想,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她死心了,终于我以后再也不用费神去应付她了。可为什么左胸腔里越来越疼,那么疼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同自己说,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一时难受是理所当然的,就当是走了一段歪路吧。很快,很快我就会没事的。   几天之后,我收拾东西准备回美国。   临走之前,我突然还是想见她最后一面,没有原因,也没有想要同她说什么,甚至没有想好要不要让她看见我,或许我只要在她教室外面看她几眼就够了。然而我到了她的学校,上课时间她座位上却是空的。我又觉得自己可笑,本来她就不爱上学,不爱做作业,不爱背单词,她说她改了,我便也信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改过。   我苦笑,她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我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转身准备离开,下课铃声响了,有学生走进走出,末末的同桌看见我,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来找她的。   我说,嗯,她又逃课了?   她却告诉我,不是啊,她很久没逃课了。她没来是因为她在医院,你不知道吗?听说她都快死了,前两天班里才组织给她捐款,老师同学去看望她。切,其实还不是怪她自己,那么爱跟人打架,自作自受。   我不敢相信我听见了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我们是不是已经决裂,没有想到底她是不是自作自受,我要不要可怜她,人就已经赶到医院。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无数次闭上眼睛又睁开,祈祷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没有。   我在医院没有见到她,只见到她因伤心疲惫而显得十分憔悴的父母。   我说,阿姨,我是末末的朋友,我听说她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她妈妈迷茫地看着我,我又说,阿姨,我叫周逸凡,我跟末末是认识的,她在哪里,她没有事吧,您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我没有想到,她妈妈伸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她的声音颤抖,她哭喊着说,原来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姓周的,就是你我女儿才会变成这样,你竟然还敢来!   说着她便要冲上来,被旁边医院的工作人员拦住,我眼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却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她说末末自从遇见我以后,再也不出去胡闹,而是乖乖懂事了。   她说末末每天回家说的最多的话题都是我,有什么好东西最先想到的都是我,上周末她跟父母回了老家两天,一个人扛了一箱的东西回来,说是要送给我。   她说末末那天晚上没有吃饭,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哭了一整晚,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为什么她会没有忍住而跟我说狠话发脾气呢,她到底哪里那么招人讨厌呢,我为什么会那么狠心呢?   我记得我当着医院众人的面跪在末末母亲面前,我说阿姨,请你让我看看她,她的医药费我会出,如果这里治得不好,我会带她回美国,我已经有能力可以照顾她,请你让我补偿她。   她却更加歇斯底里,她说你这个混账你在说什么,什么治不好!我女儿已经好了!她只是不想看到你,她叫你滚,叫你滚你听见了没有,她说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我跪在地上很久,仍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外面吵得那么凶,病房里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想末末是真的不想见我吧。在那以后漫长的时间里,我时常记起之前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跟她决裂,她一定会让我后悔。她真是个说话算话的小姑娘,从来都是,这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了。   再后来,我回到美国。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做恶梦,我梦见她苍白倔强的面孔和不甘的眼神,咬牙切齿地跟我说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我梦见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甚至因此患上神经衰弱和中度抑郁症。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父亲对我说,你还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你的生命里还有很多别的重要的人,你继续这么消沉,我跟你妈妈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你如果心里还那么放不下,就赶快振作起来,看还有没有什么弥补的机会。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或许这辈子我都再没有什么可以弥补的机会了,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世上有一个最残忍的词叫形同陌路。   后来,我为了接受心理治疗而休学了半年,医生同我说,我们试着用催眠疗法,看能不能淡化我的那段回忆。他要我晚上坚持吃安定,我便听了他的吩咐。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睡得很沉,但慢慢地总觉得像是哪里被掏空了,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记忆的一部分被强行割舍。没过多久,我自己给自己停了药,很快地,又像之前一样,我经常在深夜醒过来,一身的冷汗。然而我却想,哪怕是噩梦呢,我也不想忘记她。   自她以后,真的再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像那个夏天一样那么开心笑过,也那么深刻地痛过的人了。   没有想到的是,久而久之,噩梦再不是噩梦,脑海里留下的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虽然后来几年,我时常回国,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她,她家附近的邻居告诉我她搬走了。我想,或许末末是真的不愿意被我找到,那便就这样吧。从此以后,我在世界的这头,她在世界的另一头,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和感谢她,感谢她给了我最好的十九岁。   后来的事情,你们便知道了。感谢上苍,让我有这样的命中注定。虽然一切与我料想的都一样,虽然她已经忘记我,虽然她曾经爱过别人,虽然我很遗憾我们错过了十一年。但那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最后的结局是我们在一起。   在信的末尾,我这样写道:“末末,如果你看了这封不算情书的情书,仍然没有想起任何的事情,那就请你原谅我讲了一个不算太圆满的故事。但若将来某一天你忽然记起,也请你原谅我十一年前曾经犯下的那些过错,请你忘记过去我曾经带给你的伤痛,请你忘记人生中除我之外的那些小插曲,从今往后只看着?记住哦! ☆、43晋江独家   作者有话要说:+_+过渡章好讨厌,所以俺卡文了一下……   两个星期后,我到学校考了最后一门专业课,顺便把我导师布置的一篇论文交给他,然后就可以开始放寒假了。我去学校的时候,周围同学看见我的体型,纷纷露出一种十分惊恐的表情,仿佛我肚子里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瘤。我一一淡定地看回去,宠辱不惊地用眼神告诉她们,这里头的确是一个孩子。我的导师相比之下就比较镇定,他看着我的肚子问说:“还差多久就生了?”   我呵呵地道:“还得两个多月。”   导师说:“噢,那还行,应该不会影响你下学期论文答辩。”   我有些汗颜,讪讪一笑,我导师却忽然话锋一转,又说:“林蕊啊,你的这个孩子,也有我一份功劳啊!”   我说:“啊?!”   导师说:“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不是我推荐你去那实习的吗?你要是没去那儿实习,你能碰见逸凡吗?”   我想了想,还真是,我这个导师不光帮我解决了实习问题,还帮我解决了终身大事,他真是一根乐于奉献的红烛啊。刚想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一声“老师谢谢您!”,导师却又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应该你入职也没几天吧,逸凡就跑过来找我了,跟我打听了一堆你的情况,我当时还奇了怪了,说这孩子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性子挺淡的一个人,从没见他那么古道热肠啊。我问他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他就告诉我说你跟他一个故人长得有点像。呵呵,你说我虽然是没剩几根头发了,也不至于这么老古董啊,他想追求你就明说么,还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老掉牙的借口。”导师看了看我的肚子,摸着下巴皱起眉道:“不过你们这个发展也的确挺速度的啊,怎么一下子连孩子都要出生了……”说完掰着手指算起来,“不对呀,你应该是九月初才去的……”   话题进行到这里,我觉得再继续探讨下去就比较危险了,赶紧跟导师说了再见就撒腿溜了。本来听他前半段的话我还觉得挺开心的,自恋地觉得这说明周逸凡一开始就挺注意我的么,结果听到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就好像肚子里胀得难受,想立马到卫生间里一泻千里,结果最后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个屁的感觉是差不多的。不过,一个反复被人提及很多次的话题就跟反复咀嚼的口香糖一样,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最近仔细想了下,觉得周逸凡或许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我长得像某个人才注意到我,但这也并不代表现在他对我的感情和承诺就不是真的。这从我让他不仅要把办公桌上的照片换成我的,连手机屏幕电脑屏幕都要换成我的照片这种事他居然都无奈笑笑然后说   好就可以看得出来,爱情的确会让人变成无所不妥协的傻逼。当然这并不是我考虑的全部,更重要的是既然我爱他,打算跟他过一辈子,那我就应该选择相信他,因为我一向觉得,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信任。   放寒假以后,刘闻闻来家里看了我一下,虽然我觉得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来看看周逸凡的房子,她说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进过真正的别墅,进来的时候两眼放出狼光。后来说到她要给我一些什么贺礼的问题,我想了想,说就凭咱们俩的交情,怎么着也不能太寒碜了。然后我环视了一下房间,觉得也没差什么,好像就差一个婴儿床了。而这么气派牛逼的房子,肯定要配也要配一个豪华的婴儿床。豪华的婴儿床嘛,顾名思义,那价钱也肯定是很豪华的。   刘闻闻立即露出一副有人在她心头上磨刀的表情,悲切地道:“你怎么就会剥削我啊?你都是豪门富太了还这么点出息,你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怎么能活出人生新的高度呢?”   我说:“哦,我是不打算追求人生的新高度了,我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四片苏菲410mm超长夜用卫生巾的高度嘛,我现在比较追求人生的厚度,就从追求脸皮的厚度开始。”   然后刘闻闻就泣着血去帮我看婴儿床了。   除此之外,周逸凡为了方便照顾我,他自己也开始休假了,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研究一本孕妇食谱。他还把我爸妈接了上来,顾医生给我爸看了看腿,让我爸进行物理复健,然后直接在医院旁边的使馆区公寓里临时弄了套房子给他们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农阶级自卑的心理,我觉得我爸妈看见周逸凡就跟农奴见着地主一样,表情诺诺的,话也说不好,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所以其实我觉得周逸凡这么安排也挺好的,但还是问了问他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爸妈跟我们住一块儿呢,这样他们也可以照顾我。谁知他扫了我几眼,悠悠道:“我接爸爸上来纯粹是为了让他专心治疗的,你怎么会想着他们是专程来照顾你的?你当自己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有我一个人照顾你还不知足呢?”   我觉得他最近说话是越来越欠了,但不知道是因为我有受虐的体质还是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看他什么都顺眼,我竟然觉得他这样的语气让我心里觉得异样地熟悉,仿佛在什么时候也有人用这般的语气同我说话,让我觉得很是亲切。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是我曾经在梦里遇到过。时常半夜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醒过来,我看着他温柔又好看的睡颜,总有一股莫名澎湃的感觉,尤其在我忍不住在他唇上偷偷亲个一   口两口的时候,胸腔里和脑海中总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然而却又没有。我想,应该都是因为我越来越喜欢他了,所以才会有这样激动又欢欣的心情。   那天我上网查了一下我期末考试和论文的成绩,难得开一次电脑,就顺手把QQ打开查了一下邮箱,绝大部分都是广告,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准备关掉的时候,却忽然弹出来一个对话框,看见那个出现在陌生人里的头像时我有一点恍惚,以前我跟陈啸热恋的时候我都单独把他放在一个类别里,后来分手的时候一气之下把他删除了,那个单独的类别就一直空着。   他说:“蕊蕊?”   我说:“嗯,上班呢?”   他说:“没有,早上给我爸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在家里。”顿了顿又发过来一条:“你最近还好么?”   我说:“噢,还好。”   然后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我看着对话框里他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然而隔一会又停下,很久都没发什么话过来,心里实在有些唏嘘,以前都是我拼命地想些什么话来同他搭讪逗他开心,时常打一句话打了半天,觉得不好又删掉,费半天功夫才憋出一句觉得相对比较有意思的话来。而他就像我现在一样,每次打过来的不会超过五个字,让我黯然不已。   只能说命运真是很捉弄。   我赶在他发话过来之前在对话框里打下:“你这两天有时间么,抽空出来吃个饭吧。”   陈啸这次静了很久才回复我:“好。”   当晚临睡前,我把我几天以后约了陈啸这件事跟周逸凡提一下。他正靠在床头翻一本英文财经杂志,听完以后静了好半天都没说话,我就有点莫名地说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   我说:“噢,我本来也猜到你可能不会同意,但是我既然都跟他约好了就不能失信于人,所以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是要去的。”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他又把眼睛转回去,凉凉地道:“反正你现在也长大了,什么都有自己的判断,我管不着了。”   我越听他的语气越觉得酸,又嘿嘿然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些,抱住他一条胳膊蹭了蹭:“你这话说得好像以前一直把我当小孩子似的,你不要生气啊,我只是去跟他吃个饭,又不是跟他私奔,如果我要私奔还会提前跟你打招呼么?”   他又扫了我几眼,轻轻哼了声,把杂志往旁边一扔就侧身压过来,面无表情地道:“就算你真想跟他私奔,我谅他现在也不敢带你走。”   我说:“哇哦   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好邪恶好冷酷哦,我喜欢!”说完抱着他脖子往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看见他没好气压了压唇角的弧度,又用手指去戳了戳他的脸,“不生气了么,笑一下笑一下嘛。”   周逸凡看了我好半天,终于松了嘴角嗤地笑了一声,我见状便更加得寸进尺地道:“对了对了,你还要给我报销餐费,前两天我在网上买了一堆小孩子的玩具,没钱了。”   他低头下来在我嘴巴上咬了两口,“给你个梯子你就要爬上天了。”又在我唇边流连厮磨了会儿,轻轻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是我请他吃了顿饭,感谢他帮我照顾你这么些年吧。”   我甜蜜地想,这个人可真霸道啊,明明我认识陈啸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却要把我人生的前那么多年都给占上了。他牵起我的左手来看了看,皱着眉说:“戒指呢?”   我说:“噢噢,那个啊。那个太贵重了,我怕沾上灰,放起来了。”   他淡淡道:“过两天用抹布擦亮点,戴着去。” ☆、44晋江独家   几天之后的一个周末,我约了陈啸在一个茶餐厅见面。我特地约在了一个我完全不熟悉也并不热闹的路段,主要是怕本来我们目前的状况就可以称得上造化弄人了,万一我再约在学校附近那种比较熟悉的地方,周围的情景会容易勾起我们往日的一些回忆,到时两个人双双陷入沉默,气氛就会变得非常苦情。医生嘱咐我现在情绪尽量不能有太大的波动,两两对望泪流如注的场景,从生理角度来说实在是不太适合我。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再像以前在学校风风火火地冲去食堂打饭那样毫无顾忌地在外面横冲直撞了,所以我请求周逸凡开车把我径直送到目的地,并且为了他不要跟陈啸碰面而让我尴尬,我还请求要提早个一刻钟的时间,从周逸凡一路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不怎么情愿的。   下车的时候,我在凝重地思考着等一下要跟陈啸说些什么的问题,低着头就往餐厅走,刚走几步,身后周逸凡叫住我:“末末!”   我回过头,他手里舀着我的包追上来,垂了一半的眼睛悠悠地:“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心不在焉的么,东西都落了。”   我把包接过来,讪讪地笑了声:“哦,忘了忘了,谢谢啊。”   他静了几秒,鼻腔里似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调头就走。我瞬间反应过来,一个手快扯住他袖子:“哎,等一下!”   周逸凡回过头,皱着眉不知所以地看着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他等一下是要干什么,支吾了几秒:“呃……你就这么走了啊?”   他目光斜视着扫了我几眼,笑得哼哼地:“不然你的意思是让我留下来旁观么?好啊。”   我连忙抓着他袖子的手松了,摆着手道:“不是不是,你还是赶紧走吧!”   周逸凡翻了翻眼睛:“也行吧。”说完就真的干脆利落地转身要走,我觉得他可能真是不太高兴了,又急忙在他身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达令你不能走啊你还没跟我吻别啊!”   我说完以后他有一点顿住,估计是声音有点大且有些嘶哑,不光是他,连路边无声飘过的行人都顿了一顿。周逸凡又回过头来,更加地莫名:“什么?!”   我连忙恢复正常道:“噢,没什么,我唱歌呢……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唱着唱着觉得有些不妙,再以这样一个升国旗的严肃站礀和五音不全的嗓音地唱下去,不光是我和周逸凡,连我肚子里那未见天日的孩子的脸恐怕也要丢光了。赶紧急刹车停住,我满脸尴尬地压低声音道:“咳,我进去了,你也赶紧上车吧,挺冷的。”   说完便要转身,这次却被一股反作用力拽了回去。我被抵在车门上,周逸凡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从我的判断来看还是笑多一些的,他笑着叹了两声,把手抚在我脸上,低沉的声音轻轻地:“真是不舍得让你进去,万一等会你一个心软又跟别人跑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会逗我开心的姑娘呢?”   我连忙道:“不会不会!我不会跑的,而且你也再找不到我这样好的了,我跟你打包票!”   他笑出声来:“好啊,那你就好好话别吧,我先回家给你炖鸡汤,等你晚上回来喝……”说着凑过来在我唇角上触了触,“这会儿也不是无人的街也不是狂乱的夜,先这么将就亲下吧。”   后来我进了餐厅,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温牛奶,然后就在心里温习着这两天想好的台词。我想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我一定是有勇气去面对陈啸的。   然而,当我看见在窗外的远处,陈啸踏着落了满地的黄色梧桐叶子向餐厅越走越近的时候,心头还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蓝黑色的暗格棉布衬衫,我记得五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陈啸的时候他也穿了一件衬衫,天蓝色的,点缀着一些阳光,把我整个人迷得七荤八素。我还记得那时他背后的整个场景也是明亮的暖色系,看着畅快而温暖,远不似眼下这般萧条。   陈啸在我对面落座后,跟来点单的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看着杯子不说话了,我想他应该是在等我开口,毕竟是我约他出来的。深呼吸了几次,我犹豫着把开场白说出来:“陈啸,你爸爸出院后身体还好么?”   他抬头看着我,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我说:“哦,那就好,之前我惹你妈妈不高兴,也麻烦你帮我跟她道个歉,让她别生气了,那时候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   他仍然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留我一个人自说自话,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念台词:“呃,陈啸……这段时间我想了挺多的……其实我一直很后怕,那个时候我们那么胡闹一场,好在你爸爸现在没事,否则我觉得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然后很多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我这辈子的命运就是那么被老天安排的吧,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我的愿。你有你舍弃不了的家人,我也有我割舍不了的东西,所以我们……”   “你割舍不掉什么?”陈啸轻声地打断我,我看着他平淡无澜的面容愣了愣,这一段是我没有事前准备的,想了几秒道:“割舍不掉的……就是……我也有家人啊,我总不能丢下我爸妈就这么走了吧?我也还没毕业,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研究生,也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还有……还有其他一些牵挂的东西……”   我越说越没有底气,陈啸的表情却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渀佛他已经把一切都看穿,只是在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闭了闭眼睛,我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睁眼望着他:“我还有个小孩子,我不能那么自私带着孩子跟你走,让他和他爸爸从此分开。”静了几秒,又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本来就是舍不得周逸凡的,跟孩子没什么关系。其实就算现在我跟他没有孩子,他也是我最割舍不掉的人。”   静了很久,陈啸轻轻“噢”了一声,“你喜欢他了。”   我不知道他这是一句平常的陈述还是想要问我,尾音有一丝微微的上扬,他面上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得落寞。我安静地没有做声,但的确如他所说,我现在真的是很喜欢周逸凡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和他有了孩子这么一个共同的纽带而喜欢他,还是因为和他呆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才喜欢他,或是因为刘闻闻曾经告诉我的那个歪理,说女人一定会喜欢上她的第一个男人而喜欢他。但不论怎么说,原因和源头虽不可知,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只是,如果我说出“是”这个答案,那还是太残酷了。   陈啸他看着我,我听着他一字一字缓缓地说:“蕊蕊,前两天在路上有人塞给我一张广告……就是你在网上看到我那天……那是一个新开盘楼栋的广告,它的效果图做得很漂亮,位置也很好,就在新建的海洋馆旁边,附近还有个公园,离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还有个大型的游乐场,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不是,不只是当时,是我那天后来一直在想,甚至连公司开会的时候我都在想,我想如果以后我们住在那儿的话,每天饭后我们都可以带宝宝去海洋馆看海豚和海狮表演,春天三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可以带他去看樱花,秋天的时候我们就带他去看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银杏,等他再长大一点,周末我们就可以带他去游乐场……但可能那时候他还小,所以不敢一个人坐海盗船和过山车,呵,你胆子也是很小的,那就我陪着他去坐,你在旁边举着相机给我们拍照吧……蕊蕊,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晚上也睡不着觉,好像所有这些马上都能实现了一样。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我本来想等今天一看见你就把这些全部告诉你的,我甚至提早两个小时就来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住了一下,而我的手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掰着椅子边沿,眼框里涌上不能抑制的暖意。只因我从未听过他一口气同我说那么多的话,也没有见过他这种满是期许却明知会落空而怅然寂寞的神情,还似乎带了一点点的自嘲,陈啸继续轻轻地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刚才我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我在想,我怎么才能把我想到的这些用更好听的话讲给你听呢……后来我在一个路口的拐角看到一家卖小饰品的店,里面有很多特别可爱的招财猫,大大小小的。店家告诉我那里面代表什么的都有,有求平安的,求财运的,求姻缘的,还有求什么大吉大利的都有……蕊蕊,我记得你喜欢那些小玩意是不是?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去旅行,我们一起做陶罐,你用颜料自己在罐子上画的那些图案都很漂亮……我没有跟你讲过,其实我那时候就在想,以后你在家里带着我们的孩子做手工,那个场景一定会又温馨又热闹。蕊蕊,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跟你过一辈子了,真的……后来我跟那个小店的店家说我要一个求平安的挂坠,我知道你很在乎这个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跟他都平安,我也想让你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虽然他不是我的,虽然他是我们都没有料想到的一个意外,但我一定会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   他说到这停了停,我双手握住桌面上的水杯,低头抿了一口,顺便用杯子挡住了眼睛。他说的那样恬静美好的未来也是我原本的梦想,只是现今所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像我明白这些只是陈啸原本想要同我说的话,现在坐在我面前,他的想法却已然完全变了。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果然,我听见他苦笑了声:“可是我刚刚把车开过一个拐角,我就看见你和他了……蕊蕊,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讲的那些想法都很可笑?我竟然一直到刚才都以为你心里挂念的人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_=本来这章想把男配给杀青了的,但结果太困了,下章一定杀青……下一更争取周五!   另外,谢谢这两天扔雷的姑娘,亲一下~~!   记住哦! ☆、45晋江独家   “蕊蕊,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讲的那些想法都很可笑?我竟然一直到刚才都以为你心里挂念的人还是我。”   他话音刚刚落下,我连忙紧接着说:“我还是挂念你的,你会一直在我心里的一个地方,我会一直挂念着你……”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后半句话并没说出口,这样的答复真是恶俗而敷衍,其实我们都知道这种无力的安慰根本无济于事,只是无数情侣分手时必走的一个过场罢了。就像我跟陈啸这五年的感情一样,不管多么难过和不舍,最终都只是我们不长不短人生中的一个过场,谁都无力去改变。   从手心到指尖都有些发凉,我把手重新放回桌面上,握住还有一些热度的水杯。我听到陈啸苦笑了声:“不管我在你心里的哪个地方,又怎么能比得上他在你身边呢……蕊蕊,你知道么,那时候周逸凡让我放弃你,我还信誓旦旦地让他不要妄想,我还跟他说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对方的,结果到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我真是输了,而且可能一早就已经输了……”停了半拍,他忽然身子前倾,抬起眼来急切地看着我:“蕊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是不是还在气我那时候跟你分手?我不想的,你相信我,那真的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办法,我想我能瞒你多久呢,你始终会知道,如果我一直不告诉你,难道我要等到我要跟别人结婚的那一天才告诉你吗?那样给你带来的伤害不是更大么,你又要怎么接受呢?而且我也怕如果我爸妈知道我还没有跟你了断会直接来找你。蕊蕊,我知道其实你是很要强的,你怎么能忍受别人那样去践踏你的自尊呢,那样你一定会恨死我的。你连哭都是自己躲到教学楼后面那片空地上去哭……你知道么,那时候我经常就站在你旁边不远的楼梯走道里……我觉得我真是变态,下晚自习以后我就偷偷地跟在你后面,躲在角落里看你一边喂猫一边哭,还一边自言自语,然后哭完了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寝室……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疼,可是我又不能冲出去抱着你……蕊蕊,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做那样的决定,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戛然而止,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只有手背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眨了眨眼睛才终于看清楚。陈啸垂下的目光落在我左手无名指上,眉心蹙了蹙,然后抬起湿润泛红的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都下定决心不要出现这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画面的,终究还是变成这样了。   我哑着声音说:“陈啸……”却被他打断,他点了点头,了然地轻笑了声:“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他那样地轻描淡写,我心里实在很难受。   离开的时候,陈啸提出要送我,我也没有拒绝。他一直把我送到周逸凡家楼下,下车之前,我忍不住俯身过去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肩上,我把我想了一路的话都告诉他。我说陈啸,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我再也不在乎你,而是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伤害我的,你做的事都是为了我好。虽然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但请你相信我,我那次是真心想要跟你走的,那也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我希望你以后会很幸福,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更懂事的人。   一口气不停地说完上面的话,我怕一旦有一点停顿我就说不下去了。静了几秒,我感觉到陈啸的手轻轻揉着我的头发,他低声笑了笑,“你已经很懂事了,你大部分时间都很懂事……蕊蕊,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没有必要那么迁就我,你有时候耍点小脾气挺可爱的,但是我又怕一跟你说你尾巴就翘上天了。你一倔起来是真的倔,连我都舀你没办法……虽然周逸凡现在能包容你,但你以后还是要收敛着点,都要当妈妈了,别让家里总是腥风血雨民不聊生的。”   眼睛又泛起一点酸意,我抱怨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以前每天都想着怎么迁就你真的是很累的,还有啊,你最后那句是什么形容词嘛!”   陈啸没有说话,静了一阵,轻轻在我脸颊上吻了吻,我的眼泪落在他衬衫领口上。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道别了。   ——   回家以后,我在厨房找到周逸凡。灶台上的汤在砰砰地轻响着,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舀着一本书,却头靠着椅背睡着了。我凑近仔细瞧了瞧,看到他眼睛下方一小片轻微的黑眼圈和细碎的纹路。虽然这段时间他在休假,但近几天晚上经常我睡了他还没睡,一直在书房不知道呆到几点,好像是在忙家里公司的事情。有时候晚上我突然饿醒了要吃东西,他又要大半夜的爬起来给我做饭,就连只是去下卫生间他也怕我半路摔了,非得抱着我过去又抱着我回来才满意。这个人啊……   只是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周逸凡却就被我吵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笑了笑,把书放在旁边的流理台上,双手把我朝他的方向揽了揽,我没力气蹲马步,也没扭捏,干脆利落地就坐到他腿上,他说:“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摸了摸脑袋:“讲完了就回来了啊,不然再继续呆着也是一起难过而已。”   周逸凡皱起眉,偏着脑袋看着我:“你怎么就不懂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一下?比方说你想我了,想回家了,所以就赶快回来了。结果你现在竟然跟我说你很难过,恩?”他的手在我下巴上轻轻拧了一把,我往他怀里靠了靠,左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嗯,我是有点难过啊,你那时候跟我说,你跟你喜欢的女孩子分开,你不是也曾经很难过的吗?”   他静了一阵子,有些不平地道:“那怎么一样?那时候我还很喜欢她,你现在不是已经喜……”停了停,却没有说下去。   我抬头扫了周逸凡一眼,忍不住有些想笑,我说:“咦,你怎么不继续说啦?你怎么那么没自信啊?”   他皱着眉心叹气:“我能有什么办法?末末,他跟你在一起五年。”   我说:“又不是分烧饼,有时候也不是先来后到先到先得的啊,你有强大的后援队嘛。”说着拍了拍自己肚子。   他说:“搞了半天你是因为孩子才跟我在一起,那我宁愿我们没有孩子,我们干净纯粹地重头来过。”   我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哦漏漏漏,你这个话就不对啦。如果没有孩子的话我怎么可能跟你有交集呢,没有交集你怎么会发现我人性的闪光点呢,不发现我人性的闪光点你怎么可能爱上我呢,你不爱上我不拼命地对我好我现在又怎么可能会离不开你呢?老天这样安排是很有深意的啊~~~”   他唇角漾出一点笑来:“既然是老天的安排,那就算没有孩子我肯定也会爱上你,跑不脱的。”   我用手捂了一下脸装了一下害羞,然后又把头靠在他胸膛上:“那是因为你还没发现我的很多缺点。我提前跟你说啊,我生气起来脾气很倔的,但是我吃软不吃硬,所以如果以后我们吵架的话,你要让着我一点,要早早地主动来跟我低头道歉。还有啊,每个月我总有三十几天想要偷懒,以后如果我没动力上班的话,你要负责养我啊。哦对了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也知道的,我特别健忘,丢三落四的,所以以后我要是答应了你什么结果又不记得了,你可不能跟我生气哦~”   我话音落下以后,周逸凡静了一阵子,突然诧异地道:“啊?说完了?我觉得你的缺点远不止这些吧?”   我说:“……”   后来的寒假过得都比较平静,只有两件事让我比较忧愁,第一是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按照正常的预产期,我的孩子将会在三月份出生,而根据顾医生早早就提供给我们的内部消息,我这肚子里的是个带把的男孩子。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双鱼座男孩子的特征,类似于敏感,滥情,神秘,柔软等等词汇,都是让我有些崩溃的。我一度很认真地跟周逸凡探讨过,怎么样才能把预产期提前或者延后,结果被他白了好几眼。   而第二件让我比较忧愁的事情是,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是在一块儿过的,我爸妈对周逸凡还是有点诺诺的,很不能亲近的样子。年初四的时候,我爸妈就提出要回老家看看我那个念过八旬的爷爷,然后说还是乡下空气好,他们就顺便回家了,等再过一段时间我要生了的时候再上来照顾我。我看他们在这那么不自在也就答应了。但还是有些郁闷,我觉得周逸凡一点也没有什么难相处的地方,前前后后渀佛那是他的亲爹亲妈似的,比我还孝顺,看来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确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好在我们老师曾经说过,我不是无产阶级,我算是知识分子。   那天周逸凡跟家里通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就把电话递给我,说他妈妈要跟我讲话,我紧张得不能自己,接起电话的时候手在哆嗦,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还能记住几个英语单词,结果对方一开口却是纯正的普通话,周逸凡的妈妈有着一副像倪萍阿姨一样温柔而喜庆的嗓音,我于是一直傻呵呵地应着单音节词,“嗯~”“啊!”“哦……”“咦?”“嘿~~”等等等等。她祝我新年快乐,并告诉我说一家人都很惦记我,周逸晨才回去几天就准备要回来等自己的小侄子出生了,而她现在身体有些不好,周逸凡爸爸也要忙公司的事,所以过一段时间再过来看我。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激动差点说出“谢谢倪萍阿姨”,生生地卡掉中间两个字,然后听到她说:“怎么还叫阿姨啊,末末,你也叫我妈妈吧!”   她的口气和嗓音又顿时变得像倪萍要报跨年钟声的时候一样煽情,我被她煽得眼里饱含泪水,周逸凡哭笑不得地帮我挂了电话,然后拇指在我脸上抹了两把:“怎么那么傻啊……”   我抱着他说:“人家感动思密达啊……”   他轻轻笑了两声,静了一阵,“是啊,大家真都挺惦记你的。对了,前两天苏颜还跟我提到你呢,她说过几天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她要给宝宝个红包。”   我愣了愣:“雅蠛蝶啊!”   作者有话要说:+_+唔,终于更上了~~~   记住哦! ☆、46章   虽然我对请苏颜吃饭这件事表达了自己强烈的反对意见,但始终反对无效,周逸凡说这顿饭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于理来说上回我不小心把人家的**给烫伤了,还没正式好好地道过歉,应该正好趁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歉意,而于情来说,苏颜家跟他们家已经有很多年的情谊,苏颜也是他很重要的一个朋友,未来肯定也还有很多来往的机会。所以我既然已经成为他家的一份子,自然也应该用亲切友善的态度去对待她。我当时问周逸凡说,她对你有多重要啊,难道比我还重要么。他没好气地斜了我几眼,反问我刘闻闻和他谁在我心里更重要,我毫不犹豫地答了当然是刘闻闻,结果被他惩罚性地咬了几下,又在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吮了好几口。   虽然我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不相信苏颜之于他就像刘闻闻之于我一样,但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饭局。当然并不是为了什么情理,我只是想要像陈啸告诫我的那样,懂事一点,识大体一点,我只是想让周逸凡高兴而已。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周逸晨从美国回来了,经常拉着我到附近的一个大商场里去逛婴儿用品,每天都在折腾着怎么把家里的婴儿房搞得更梦幻一点,比方说在天花板上贴一层星星的墙纸,床头堆几只大小形状各异的小熊什么的,甚至连他一岁到十岁玩得玩具都买好了。周逸晨每天忙得七手八脚的,我只是无所事事坐在房间门口看着她。在这期间闲聊的时候,也聊到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她告诉我说现在周逸凡那么忙,主要是因为家里公司最近有些比较大的变动,公司的几个股东和苏颜她父亲意见有些不一致,董事会内部僵持了很久。由于她们周家股权占比最大,所以现在就等着她们家做最后的决定。   周逸晨挤眉弄眼地告诉我:“我爸让我哥来定这个事情。其实我觉得我哥跟我爸的意思一样,都是站在那几个股东那边的,但那样一来苏家的利益就会受到很大损害。我们又不太好明着反对苏家,而且就算是投弃权票,苏家肯定也不会满意,所以才拖了那么久……切,我哥本来很公私分明的,肯定都是因为苏颜那个狐狸精每天给我哥吹枕边风我哥才狠不下心!”   “……”我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满眼的金星看得我十分地晕眩,周逸晨的中文水平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是每晚躺在周逸凡旁边的人是我,我听了她最后那句话搞不好真会以为他们有点什么什么。   我护犊地打着圆场道:“哎呀也不能那么说了,你们两家不是世交吗?其实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大义灭亲的,所以你哥有点顾虑也很正常,我相信他们是没什么的哈。”   周逸晨冷哼道:“我哥对她的确是没什么,但她喜欢我哥谁看不出来啊,都老大不小的了,要不是为了等我哥她为什么还不结婚呢?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经常看见她跟在我哥旁边了,简直比我还要粘人。之前……大概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我哥还在美国,那女人恨不得都长期住在我们家了,还假惺惺地说我妈身体不好所以去看我妈。搞得我妈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还说怕她自己万一哪天突然走了还没看到我哥成家,所以就拼命撮合他们两个,然后也没跟我哥商量就把婚礼在哪办要请哪些人都想好了,要不是后来我哥知道以后意志坚定,二话不说就从家里搬了出来,那女人就要得逞了。结果你知道多好笑,她居然事后又跑去跟我哥说那只是我妈的意思不是她的意思,她很理解我哥心里有放不下的人什么的,你说她是有多喜欢演戏啊?她应该进娱乐圈啊!”   我愣了一会儿,苏颜现在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默默地在背后付出永远不求回报的苦媳妇形象,长长地叹了口气:“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周逸晨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又气鼓鼓地哼一声:“其实我哥也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搞得我哥现在好像总觉得很对不起她欠她很多似的。我要是在他面前说苏颜两句坏话他都会不高兴,还会教训我……”她瞪圆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我:“嫂子,你快点让我哥跟她绝交吧!你要蘀我出气啊!”   我抚了抚额,虽然以上那些话我听起来也并不怎么快活,但如果为了争风吃醋而争风吃醋,那也太对不住我这深深的城府了,那是完全没有情商的呕像剧女主角才干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我肯定要展现出原配的宽容大度,让周逸凡更加被我的人格魅力迷倒才对。   于是那个周末的时候,我就大度地跟着他去赴饭局了。苏颜比我们早一点到,整个人还是打扮得像美国国务卿或者英国王妃一样,我看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那个像桌布一样的孕妇服,觉得如果把我们两个人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对比一下,应该就可以在网上发一个名为《看了这两张照片就知道母亲的伟大!》的微博,转发量应该会非常可观。更加印证了我这个想法的是,我们一席三人在包厢落座以后,服务生过来点单,问完周逸凡喝点什么以后,居然就径直转向了苏颜:“太太,那您喝点什么?”   苏颜顿时满脸的错愕,渀佛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失笑地摆摆手:“我不是太太……”朝我示意了一下,“太太在那边。”   服务生惊讶地向我看来,眼里闪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然后不好意思地连连同我道歉。我郁闷地用精致的勺子哐啷哐啷地敲着精致的碗,自我安慰可能是因为服务生没看见我被桌布挡住的肚子,只看到我这微胖的身材和浮肿的脸,所以就以为是先生太太带着他们家保姆出来吃饭了。正要说话,周逸凡在旁边吭吭地轻笑两声:“给她来杯热的玉米汁。”又看向我:“好么,太太?”   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能笑成那样,一不痛快就故意找茬道:“不要了,我要西瓜汁。”   周逸凡瞪了我一眼:“大冬天的喝什么西瓜汁,太凉了。”   我说:“那就芒果汁。”   “不光凉还上火,想什么呢?”他看着服务员,没商量地道:“就给她来杯玉米汁。”然后又接着低头看菜单了。我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他渀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头也没抬,手腕转了一下反而把我的手握住,在我指尖搓了搓,然后拉着我的手带进了被桌子挡在的他的衣服里。我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把菜点完,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是我的手太凉了,他想要给我暖一暖,又顿时傻不愣登地吃吃笑出声来。   然后他们三个人都用一副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我了。   虽说当时周逸凡告诉我苏颜是惦记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才约我们出来吃饭,但其实后来席间也没我什么事,就光听他们回忆他们在美国时候的美好青春岁月了,苏颜说什么周逸凡上学时候是这个校队那个校队的,建模比赛又舀了什么奖什么奖的,她那还有他领奖时候的照片。然后周逸凡也告诉我苏颜在那边上学的时候练中国的古典乐器琵琶,在学校里演出的时候震撼了一堆人,好多美国男学生都被她的东方气质所倾倒,还要他假扮了她半年男朋友才逃过一劫什么什么的。我一直插不上话,就只好抱着玉米汁一边呵呵一边喝喝了,然后又听到苏颜很惋惜地叹了声,轻声自言自语道:“可惜后来手受了伤,手指不太灵活了,医生就不让我继续练了。”   我觉得我终于是时候插上一句话了,用力一拍大腿,叹惋而好奇地道:“啊呀,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那手是怎么受伤的啊?”   苏颜顿了顿,没说话,倒是悠悠地看了周逸凡一眼,我就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他,他却也很沉默。几个人在用眼神做着无声的交流,我的无线电波估计跟他们不是一个频率的,交流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这个氛围真是诡异而沉默,静了一会儿,苏颜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个意外……”   我关切地问道:“啊?什么意外啊这么严重,难道是……”   话没说完已经被人打断,周逸凡严肃地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   我被他的语气震得愣了一会儿,心想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苏颜至于那么脆弱么。再说就算真的那么脆弱,我也没问他啊,当事人都还没说话,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看了苏颜一眼,她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很无辜的样子。我不爽了一晚上,这下终于憋不住了。我对周逸凡说:“哦,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提到你们不想提起的过去了,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当我没问。”   周逸凡皱眉看着我:“你胡说什么?”   我说:“噢,我一吃多了就犯困,一犯困了就迷糊,一迷糊就胡说了。为了不乱说话我还是先回家睡觉了,你们接着吃接着聊吧。”   我站起身,周逸凡也站起来,在后面抓住我,“末末,这是干什么?”   我说:“没干什么啊,我要回家了,你给我放手。”   他说:“一会儿不就回去了么,这还有客人,你闹什么脾气呢?”   我用力甩掉了他,转身走出包厢,气愤地摔门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周逸凡在后面跟苏颜说“抱歉”,我就想抱他个大头鬼啊,今晚绝对不让他睡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_←下一更周三,准备好脸盆接狗血啊……..记住哦! ☆、47章   我听到周逸凡在后面跟苏颜说“抱歉”,我就想抱他个大头鬼啊,今晚绝对不让他睡床上。   我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却已经听到周逸凡在背后末末末末地喊我。我心里实在很不舒畅,本想很有气势地大步离去的,无奈身前还顶着个球,客观条件不允许。更无奈的是直梯等了半天也没等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周逸凡追上,他拉住我的手,低下头来好脾气地看着我:“末末,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气成这样了,是在生我的气?那我道歉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都是我不对,好么?”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大声地嚷道:“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啊,你当你哄三岁小孩呢啊?那你说我为什么要生气?搞了半天你连你错哪儿了都不知道那你还道个毛的歉啊?!”话音还没落,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苏颜踩着她的高跟鞋蹬蹬蹬地朝我们小跑过来,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再次把周逸凡挣开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手扶梯走过去。刚走到电梯前面,苏颜突然从背后蹿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末末,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你就这样赌气走了,我们会担心的啊。”   我看着她脸上那一层虚伪的歉意,简直要把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我就奇怪我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瓷实了,她竟然都管我叫我的小名了。周逸凡也赶到我身边,我指着他对苏颜冷笑道:“他担心我还挺正常的,你担心我叫什么事啊,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那么熟了?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也好意思说‘我们’?”   苏颜脸上顿时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屎黄屎黄的,彩虹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绚烂,唯有斑鸠的一屁股鸡毛可以与之媲美。她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一副我深深伤害了她的样子,而我实在无力欣赏她这副无辜至极的表情,刚想绕过她坐扶梯下去,周逸凡却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拉住我:“末末,你胡闹什么?越说越没分寸了!”   我转过脸去沉默地看着他,此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有些任性,说话也没有顾虑到他的面子。但我只是想他能明确地表个态,如果他现在能明确地站在我这边,回家以后哪怕是让我给他端茶捶背,甚至跪搓衣板我都愿意。其实方才我几乎已经要心软,只是没想到一转眼他却又在怨我,跟别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的,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他真是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   忍住委屈的情绪,我故作轻松地冷笑道:“我就是那么没分寸那么不懂事啊,你刚知道吗?我也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还好我们也还没去民政局登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免得以后再后悔的话你还得分我一半财产!”   他抓着我的手松了松,紧着眉心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末末……”   我这人生起气来说话不过脑子,怎么难听怎么说。看着他的表情,我想周逸凡是有些伤心了,可是我现在也很难过,就当是我们打平了吧。只是我又突然记起自己之前才下的决心,我决心以后要像陈啸告诉我的那样,收敛自己的脾气,我想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吵下去,否则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我垂了垂眼睛,视线落在他的领口上,放缓了一点语气道:“我回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周逸凡抓着我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把我松了,我顿时就想他这个愣头青啊,顺势被我带着一块儿走不就完了吗,真是气死我了!   就在气头上的时候,我急迫地想要离开,苏颜却特别执着地挡在我面前,握住我的胳膊说:“末末,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啊,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跟你道歉,我……”   我用力挣开她:“我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   一切都发生在那么短暂的两秒,我和周逸凡都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我着实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以一个往后的力道抽回自己的手,却能一甩就把苏颜甩到扶梯下面去了呢,难道我真的那么力大无穷,难道我是红孩儿还是哪咤的化身么?看着她的高跟鞋踉跄两步,然后就狼狈地一阶一阶跌下去,我心里甚至有个很怪异的念头,这种狗血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反过来发生在我身上才对?我觉得我挺憋屈的,为什么现在反倒显得我的嘴脸那么丑恶呢?   怔住很久,周逸凡已经越过我跑下电梯,在底端把苏颜扶起来查看她的伤势。我站在原地,看见他抬起头来看了我几眼,目光中的意味我读不出来,似乎有惊愕,错愣,不可思议,还有着很深的痛心。但我想,以这样的角度,他大多会觉得我现在的心态是居高临下,冷漠而狠毒的。   回过神来,我也连忙扶着扶手坐电梯下去,我看着周逸凡,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惊慌感,有话却解释不出,只怕他会因此再不原谅我。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我却不知为何有种离他越来越远的错觉。   苏颜的手臂膝盖和额头都有一些磕破和擦伤,我张口结舌地:“你怎么会……我……”   苏颜一边在周逸凡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一边抚着额角痛苦地对我说:“末末,为什么你总是对我那么恶意,只是因为我和逸凡走得近吗?我本来是想多跟你聊聊,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的,可是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这样……”   “我没有!”我大叫起来,目光却看着周逸凡:“我刚才没有故意推她,我只是想把手收回来,我真的不是故意想……”   他却打断我:“行了,不要再说!”手臂托住苏颜的背,“忍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我连忙道:“我也去!”   他漠然而严厉地看了我一眼:“你给我呆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准去!”   周围零星地站着几个驻足旁观的人,他们两个人离开以后,我脑海中渐渐清明,仿佛四下也安静下来,让我能够听见看客们指指点点的声音,那些细碎纷杂的噪音让我脑海中很是莫名地浮起几句话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谁跟我说的,似乎是梦里出现过,说我恶毒,下贱,令人讨厌。那真是句句都令人绝望的话语。   在商场中心的休息区独自坐了很久,一是周逸凡不让我走,二是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后来周逸晨出现在我面前,说周逸凡让她来接我回家,还好奇地问我他去哪里了,我无力跟她细细道来,只好说他临时有事所以走了。   回到家一直等到很晚也没见周逸凡回来,我又不敢给他打电话,只好在屋子里东转转西转转,一会儿跑到书房去看电脑屏幕上我勒令他设成桌面的我的照片,一会儿跑到卧室抽屉里把藏在丝绒小盒子里的戒指拿出来瞅一瞅。我简直都要被自己这种自我安慰的精神打动了,但心底仍然很是难过,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更仔细地想一想,我和周逸凡才认识了多久呢,突如其来的爱情,就像平地而起的高楼,一点点细微的震动都容易造成彻底的坍塌。   我不是想要放弃,我只是感到恐慌。   本想一直等到他回来再睡的,结果不知不觉在阳台的靠椅上睡着了。再度睁眼的时候,周逸凡在我面前俯□,似乎正打算抱我起来。看见我睁眼,他皱了皱眉,站直了身体:“为什么不去床上睡。”声音有疲惫和不满。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不通气,眼前竟然白亮一片,我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诧异地道:“你刚刚才回来?”   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更加不满地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去床上睡?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体多重要吗,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是不是非要感冒了才高兴?末末,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不懂事,怎么没有一刻能让人省心?!”   我从来没被他这样吼过,静了几秒,有些悲凉的感觉从心底里缓缓地生出来。我等了一个晚上想跟他解释和道歉,却只是等到张口就来的责骂。   我冷笑说:“我懂事一点,好让你省心,好让你以后都可以彻夜不归是吗?”   他愣了几秒,眯了眯眼睛,“你含沙射影的想说什么?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   我说:“关我什么事?你少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了,不就是蹭破点皮吗,心里就那么脆弱,还要你一整晚都陪伴着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说?你说的那么轻松,只因为不是你摔下去了,照过ct,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你怎么连一点歉意都没有?!”   我也僵硬也靠在座椅上,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冷静而坚持地道:“轻微脑震荡会怎么样?我不懂。失忆了吗,还是她摔成弱智了?再说我又没推她,是她自己摔的,我为什么要抱歉?”其实我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都是在赌气。   周逸凡静了很久,目光像是在审视着什么,“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刚认识你。”   我说:“后悔了吧,后悔了就快滚。”   他又静了一阵子,眼里渐渐浮起更多的红血丝,“末末,你跟陈啸会不会这么说话?”   我说:“陈啸才不会像你这么对我。”   他轻声笑了笑,有几分无奈和凄然:“所以其实是你后悔了吧……我真不知道自己那么久都在坚持什么,都那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个脾气,善妒又狠心,我到底是那么喜欢你的什么?”   所有拼命抑制的情绪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彻底破功,我拿起身边的水杯往地上砸过去,玻璃啪地一声碎在地上,渣滓溅起来,我失声地哭喊着:“什么那么多年?!你他妈的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不是你的什么旧情人,我他妈的就是这么歹毒狠心,你后悔了就快点给我滚出去!”理智有一点崩溃,明明很多人都早早告诉过我,我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努力地相信他不是因为我身上有谁的影子才喜欢我的,直到现在亲口听他说出来,所有的努力才都显得荒谬可笑。他的表情顿时有些懊恼,也不顾地上的碎玻璃,径直走过来抓着我的手,有些着急地:“不是不是……末末,我说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好么?我没有后悔,一点都没有,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怎么样都……”   我把手抽出来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哭着说道:“我不相信你,你不走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他仍然拽着我:“末末,冷静一点,别闹了,很危险!”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孩子,有那么一刻,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也希望从来没有过一个孩子,这样我同他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交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心难过。然而这都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在挣扎着重重向后倒去的时候,我又猛地后悔了,我坐倒在长椅上,后脑磕在座椅边沿。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你快点送我去医院,我觉得好疼。”   周逸凡只愣了一秒,双手就果断地把我抱起来。眼前有一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眼角晶莹晶莹的,似乎也沾了几滴泪。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跑……   唔,不过女主没事,就是生了而已…… ☆、48章   一路去往医院的途中,我觉得越来越痛,有温热湿粘的液体从身下不停地流出来。我躺在后座上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想,如果这个时候能痛得晕过去就好了,起码我就不用那么清晰地牢记住这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和痛苦,还有没有止境的惧怕和恐慌。这真的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了。   终于到了医院,周逸凡把我从后座里抱出来,快步走进门诊楼里。我手指扣紧了他的肩膀,无论方才怎么气得想要咬他,现在却只有这样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不知所措地连着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哽咽,周逸凡低下头来,嘴唇贴住我满是泪痕的眼角:“末末,坚强点!”   我也想要坚强一点,但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却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细微的声音带着不能控制的颤抖,似乎连牙齿都在打颤,我哭着说:“周逸凡,万一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怎么办?我不想他没有,我不想他没有……”心里有一万分的后悔,比起孩子的平安,我们那些无谓的争吵又算得了什么呢。我靠在他肩头上,闭上眼睛心想,似乎这个孩子从刚开始孕育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戏剧色彩,好不容易能平安长大到现在,却在最后的时刻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说,这真的是天意的安排,他始终是不应该存在的吗?   周逸凡静了几秒,附在我的耳边,低哑的声音似乎也有些轻颤:“不要怕……还有我。”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我不要,我要我的孩子!要是宝宝没有了,我跟你没完!”   再后来,便是像电视剧里演的各种急救场景一样,我躺在平车上看着各种陌生的脸孔不断快速地向身后过去,听见医生护士们细细碎碎的声音,而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却又听不明晰。头顶上的手术灯一打,更是白亮一片,面前的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楚了。我想,或许我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眼前不停地闪过那么多过往的画面呢。这些时而熟悉时而又很是陌生的场景,加上身上一下一下的阵痛,凌迟也不过如此吧。   隐约间听见医生的声音,似乎是让准备麻醉。我侧脸看着他,这样的场景下,我也想像电视里那些大无畏的母亲一样,坚定地说出一句“请先救我的孩子”,但却只是艰难地抬了抬手,说不出一个字来。并非是因为我怕死,我突然记起十一年前我从死亡边缘被救回来的时候,我妈大哭着说她宁愿代我去死也不愿意看见我那个样子,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她一时悲伤之下说出来的夸张的话罢了,然而今天才知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可以让我舍弃生命去换取的,那只能是我的孩子。   只是,我一想到无论是先救哪个,我与他都可能会永远阴阳两隔地分离,就痛得说不出任何话来。我想,就算要死,也要让我见他一面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小孩子啼哭的声音,眼前模糊一片,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只有一个隐约的形状,就逐渐失去了意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具体昏睡了多久,但我知道这个时间很漫长,起码漫长到,足够我做一场十一年的梦。   醒转过来的时候,小腹痛得厉害,手被人握住,我侧过脸,周逸凡坐在病床旁边。他看着我的表情,凑过来皱了皱眉心:“是不是觉得疼?麻药过去后是会有些疼的。”轻轻叹了口气:“稍忍一忍,刚才问医生说,第一天过去就好些了。”   我安静地看着他几秒,轻轻地道:“我想……”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抬手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安抚的样子:“宝宝是早产,所以现在要放在暖箱里,他没事。”他眼底有很深的释然,凝起来的眉头也舒展了,低头把温热的嘴唇贴在我手背上,“还好你也没事……”   我又默然地看了他一阵,说:“我还会死么?”   他抿了抿唇角,有些哭笑不得,又轻轻哼笑出一声来,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怎么会呢,胡说什么?都过去了……末末,你很勇敢。”   我静了几秒,把手慢慢抽回来,“不会死就行,我再睡一会。”整个人实在是太累了。   后来的几天我不能动也不能吃东西,每天躺在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发呆。我让周逸凡不要把我早产的事情告诉我爸妈,我说前几天和他们通电话,我妈最近高血压症状有点严重,所以我不想他们耗神来操心和照顾我。周逸凡怕他自己照顾不来,就请了一个看护来照顾我。看护小姑娘比我还小一岁,每天都给我讲一些小笑话想逗我开心,只是她无论怎么讲我都默着一张脸,搞得她很是挫败。其实我想告诉她,如果她也来试试这种一笑就牵扯到肚子上的伤口然后痛得整个人想撞墙的滋味的话,应该就能明白我不笑的原由了。   只是身体上的痛感,永远远远不及内心深处的,痛得那么彻底。   后来,我终于能下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让周逸凡扶我到保育箱前去看孩子,我盯着那玻璃里的东西左看右看看了好半天,心想真是跟我想象的有好大差距啊,我原本以为以我和周逸凡的基因,生出来的就算不是梁朝伟,也好歹是古天乐啊,怎么会丑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抱错了?真想把他塞回去重新生过。   刚刚冒出以上想法,周逸凡就在旁边说了一句:“怎么样?都说儿子像妈妈,末末,我也觉得他长得挺像你的。”   我抽了抽嘴角,白了他一眼:“你眼睛有问题?”   他轻轻笑了声:“什么话呢,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是这样的,过段时间长着长着就看出来了,连医生和护士们都说宝宝长得好。”   我沉默不语,周逸凡揽住我往他的怀里靠,贴着我的额角说:“这两天伤口好些了没有?会不会还很痛,是不是太难受了?我看你这几天好像状态都不太好,加衍还怀疑是不是你患上产后抑郁症了,我就说他,我说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呢……末末,你是不是还为之前的事在生我的气?”   我低着头把脑袋抵在他胸口上,听着沉稳而安定的心跳声,顿了顿:“之前难道不是你在生我的气?”   他长长叹了口气:“之前是有些生气,但那是因为你不懂照顾自己。你想想我一早回到家里,看见床上没有人,被子也安全没动过,然后你窗也不关被子也不盖地就在椅子上睡着了,只是不在你旁边一阵子你就让自己着凉生病,我能怎么办呢,再加上折腾一个晚上也挺着急的,所以……末末,早知道会这样,我真不该跟你发脾气。”   我又静了一阵子:“我把苏颜推下楼,害她受伤,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停了几秒,似乎在斟酌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   我张了张口,本想说不管故不故意,我真的没兴趣推她,但转念想想解释来干什么呢。低着头无声地笑了下,听见他再次开口:“不要说那些了,末末,你要不要给宝宝起名字,之前我妈还在家里翻字典来着,我跟她说我要先问你的意思,你要起么?”   我想,这个孩子,还是我自己起名字吧。   考虑了半分钟,我说:“叫周铭吧。”   周逸凡说:“哪个铭?”   我说:“铭记的铭。”   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想好的,有什么寓意么?”   我说:“也没什么,随便想的,就是希望以后他脑子能好使一点,别像我那么健忘。”   他又哈哈笑了两声:“行吧,你说什么就什么……”拥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长叹一声:“没想到生个孩子让你那么痛苦,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有这一个就够了。”   我安静地倚在他身前,闭上眼睛想,没错,这绝对是我和他唯一的孩子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_+唔~~~看大家对男主怨念很大啊~其实仔细看下番外就知道,其实当年的事情,一直到现在男主都不知道是有人下套的哈……   谢谢扔雷和扔……炮的几位姑凉,真爱啊,俺泪流满面了……   最后,明天晚上应该会更,不过因为明天也要加班,所以应该也会比较晚。恩,俺爬走了…… ☆、49章   十来天后,医生说宝宝已经可以出保育箱,我们就带着他出了院回家休养。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我还不能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每天除了吃喝,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陪着周铭一块儿睡觉。本来按照唯物主义的观点,一块锅贴它就是一块锅贴,再怎么样也不能像水晶蒸饺那么玲珑剔透。但或许是因为周铭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生下来的,嫌弃他就是嫌弃我自己,所以近来我也越看他越顺眼了,尤其是他睡美了自己闭着眼睛在梦里傻笑的时候,简直让人忍不住把他拥在怀里。他的体重已经跟正常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了,抱着他我心里会觉得很踏实,他是属于我的,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我不知道他的梦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想他既然笑得那么开心,一定是很美好很快乐的事,绝不会像我这段时间以来每晚的梦境一样,那么地让人绝望和窒息。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快两个月,周逸凡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我。坐满月子的时候我曾经跟他说过,我说我又不是残废,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能俩个人都窝在家里,总要有一个人出去赚钱养家才行啊。他告诉我他已经把工作辞了,我又说你这个人真是没有责任感啊,说辞职就辞职,你走了的话公司里那么多仰慕你的小姑娘大姑娘甚至还有一部分小伙子岂不是都生无可恋了吗,你让她们情何以堪呢,所以还是赶快回去上班吧。   “你是怕我养不起你?”他笑了两声:“本来当初过来的时候就跟公司上面的人说好了,不一定会做多长时间。末末,我想你能快点恢复得好一些,然后就带你和宝宝回去。”   我静了一阵,道:“哦,你是不是想给他搞张绿卡啊?但是其实我觉得还是我们国家的户口制度最好了,分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是多么能够激励我们的下一代努力考大学,靠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啊!美帝国亡我社会主义之心不死,我在祖国立场的问题方面是绝对不会有一丝退让的,如果在这个事情上我们有分歧,那就是重大价值观差异,那我就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了。”   周逸凡看着我,露出一脸十分迷茫的表情。我也看了他良久,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个问题稍后再议吧,我困了,再睡会儿。”   说罢扯了扯被子躺下睡了,闭着眼睛,他也在我身后躺下,手伸过来环住我的腰,声音带着笑意地:“这么说话才像你。”又把我的肩膀扳过去面对着他,手心贴在我脸上,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表情很是温柔好看,不禁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是满心温暖的。他轻轻地呼吸,轻轻地哄我:“末末,笑一个。”   我很艰难才掀了掀上嘴唇,反倒把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捏了捏我的脸,说:“这是个什么表情,好像是快要哭了。”   我说:“没有,我没想哭,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我门牙上有没有沾着韭菜。”   他看着我,突然嗤地笑了一声,然后就闭上眼睛低头吻了下来。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表情,想起很久以前有一首很喜欢的歌,歌名叫作《幸福的地图》,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每一天睁开眼,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妈在我原本预产期的前好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时间差不多了,她想要上来陪我。在得知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生下来了以后,又意料之中地在电话那头狂躁地咆哮起来,然后马上就要准备收拾东西过来照顾我。我跟她说:“妈,你不要上来了,我现在每天吃好睡好,恢复得又好又快,再过不久我就带着您外孙回去给您问安。你听我的,不要过来了。”   我妈很不满地道:“恩,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是不是就怕我过去了,碍手碍脚地妨碍你们一家三口啊?”   我无力地笑了笑:“是啊……”   然后我妈就气得把电话给砸了。   两个多月以后,我终于行动比较自如了,起码不用担心稍微大一点的动作伤口就会开裂,比起很多孕妇需要跳操来恢复体形而言,我应该算比较幸运,体重只比怀孕前重了几斤,衣服都不用买新的,把旧的扒拉出来洗洗就又能穿了。   那天晚上,周逸凡照例在书房里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把洗好晾干的衣服叠整齐装进包里,收拾了一些杂物和书本,然后抱着周铭在阳台上转了一会儿。一直到晚上临睡前的时候,周逸凡跟我说他刚才跟家里商量了一下时间,然后想订机票了,让我问问我爸妈的意思。我静了一会儿,他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我爸妈还问起我们结婚的事情,我跟他们说我们还一直没功夫去办,他们说那就让我们回家再办了。末末,我妈问你婚礼你是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   中式是红火而喜庆的,西式是纯白而圣洁的,想象中的画面都很不错啊,真是令人难以抉择。想了很久,我说:“我喜欢松鼠桂鱼。”   周逸凡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想吃松鼠桂鱼了,你明天给我做好么?”   他笑了笑:“好啊,不过这道菜似乎挺难弄的,你也知道我在烧菜方面是门外汉,要是第一次没做好,你可不要怨我。”   我说:“没关系,我不会怨你。不过我们家附近的那个超市桂鱼是没得卖的,你要走远一点,到渝北路附近那个农贸市场去才能买着新鲜的。”   他说:“嗯,好,我知道了,还挺远的,明天早上我开车过去吧。”   静了一阵子,我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就是你去日本出差那回,头两天晚上我给你做饭来着。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走了多远的路去买菜啊?我看你明天也别开车去了,走着去吧,走着去我会更感动一点的。”   他静静看了我一阵,我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许久,他终于抿了抿唇角,轻微地笑了一下:“你最近鬼主意怎么那么多?”伸手把我搂进怀里,力度有些紧:“好,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二天早晨,我听见身旁周逸凡醒来的动静,其实我比他醒来得更早一些,或者说,我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他打点好一切以后,俯身过来嘴唇在我眉心上触了触,然后就下楼出门去了。   我又在床上躺了一阵,眼睛干得发涩,起身去洗漱完毕,我给自己做了点早餐,然后给周铭冲了点牛奶,他喝饱以后对着我呵呵地傻笑,像个没牙的老太太。但看他越长越大,也真是越来越标致,有点帅哥的雏形了。我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娃果然不愧是我的孩子。   到壁柜里找出昨天收拾好的东西,我把书包背在背上,把周铭抱在手上,下楼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我说:“师傅,麻烦您送我到汽车南站。”   到车站买了一张回家的票,正好赶上一班正要发车的。车上人零零星星地没有几个,我选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铭刚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跟我玩了一会儿,现在又有点想睡了,我拉了拉遮阳的窗帘,仍然有几缕丝状的阳光渗进来,照到他的脸上,但他也不哭不闹,小手在自己的大脸左右蹭了蹭挥了挥,然后就舔舔嘴巴睡着了。他这个安静的脾气一点也不像我。   不知闭目养神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睁开眼睛,车子已经开到了高速上。我摸出手机接起说:“喂。”   电话那边的人说:“末末,你是不是带宝宝去小区里散步了,我在院子里没见着你们。我买了早饭,快回来吃早饭吧。”   我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他笑了笑:“今儿怎么那么积极?平时你都是赖床的,不掀你被子都不知道起来。”静了两秒,又笑一声:“行吧,那你们再转一会儿,我去研究菜谱了,你也别带宝宝玩太久了,他要睡觉,差不多就回来吧。”   眼里渐渐泛起一点酸意,我想了想,轻声地说:“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啊……我说,老天的安排是很有深意的。如果没有宝宝,我跟你就不会有那么多交集了。如果没有交集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在一起……”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只有略微错顿的呼吸声。我停了停,接着说道:“但是到我现在才明白,如果没有宝宝,我跟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交集……如果没有交集的话,我想可能有一些东西我就会永远忘记了吧。可就是因为我们有了交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才能把它们都记起来,老天的意思其实是这个才对。”   周逸凡突然紧张地大声说:“末末!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   我打断了他,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我说:“我的意思是,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你当年是怎么伤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_+下一章开始都是女主的回忆哈,当然会比男主的回忆更细一点。   嗯!不过!这个文是第一人称文,所以提醒一下!大家千万不要被女主的视角带跑了!要用客观公正的第三方角度去看哈!【←不要理她这货是男主亲妈……】 ☆、50章   我说:“我的意思是,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你当年是怎么伤害我。”   他在那边急迫地说着什么,我却已经把手机从耳边放了下来。抬手切断通话,在那之前,我压低声音,忍住颤抖对着话筒说:“不用解释,也不要来找我,我已经决定离开你了。”   这两个月来,每过一天,回忆就愈发清晰。像是一个沙漏,回忆透过那个细小的缝隙,一点一点穿过长久的时光,重新落回到我的脑海里,又仿佛是一块拼图,在我每晚睡梦的心惊肉跳中,像伴着悬疑片里急促的秒针和悚然的背景乐,一点一点地在梦境里拼凑完整。每多回忆起一分,要面对身边的人就更加艰难一分。多少次我希望梦里的故事可以有个让我重生的转折,可是终究没有。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一样地让人悲伤绝望。记得不算太久之前,我曾经问起苏颜关于周逸凡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子,她告诉我那人已经死了。我想,不错,我的确是死过一回了。   本来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想要离开,但却不想因此而跟他发生当面的争执,我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当然,我也承认我这么做是怕如果他请求我不要离开,我或许会心软,我不想让自己心软。从前看过很多故事,即便是男女主角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杀父弑母之仇,也巴不得他们能够放下仇恨不计前嫌地在一起。但到今天才知道,那样的情况只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出家了,遁入空门立地成佛,而对于我而言,不论他是不是已然诚心忏悔,我都实在没有办法去轻易原谅一个杀过我一次的人。我还会接他的电话,告诉他我离开的缘由,就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两三个月的时间,如同昨日昙花,在长达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实在太过短暂,加上十一年前我的生活又是一片荒凉贫瘠,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可言,所以我便以为我的记忆是完整的,但原来不是。原本我应该牢牢地记住他一辈子的,就好像那首唱遍了大江南北的歌一样,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但我还是忘却了那一段往事,就好比病变的四肢,如果受不了那么刻骨的疼痛,就要把它生生折断,哪怕变成残肢,也总好过让自己活活痛死。   用手捂住眼睛,眼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我本来就不是能够忍辱负重的人,拼命压抑了那么长的时间,实在已经到了我的极限。我在生命最黑暗的一段时光里遇到周逸凡,原以为他是一束光,可以温暖和照亮我,却没有想到他是一团火,我那么义无反顾地扑进去,结局不是被烫伤,就是被烧死。   要把那段往事一一道来,却找不到一句完整的话可以概括总结,只能用四字四字的短语来表达我的心情:麻了个痹,我擦尼玛……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是不怎么值得留恋的,而从十二到十五岁,却是其间最不堪回首的一段。那个时候我刚从农村里爬出来,还未来得及脱胎换骨,就已经被身边新的环境压得喘不过气。成绩糟糕的一塌糊涂,没有朋友,还要每天忍受身边除了我父母之外所有人的轻蔑和嘲笑,如果不是天生比较想得开,或许我的人生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你们现在看到可能也就不是这样的故事,而是类似于郭敬明早期的那种青春疼痛小说,比如什么《悲伤逆流成河》那样的,哪天一没注意女主角就从楼顶跳下来了。   然而,就算再怎么坚强,我那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并不成熟的女孩子。为了找到一点存在和归属感,我花了二十块钱加入当地一个叫黑龙帮的混混组织。名字那么威风,乍一听还以为是类似于电影无间道里面的那种黑帮机构,但其实只是一个没事就跑到附近的游戏厅里聚众赌博打游戏,顺带着欺负一下中小学生,向他们收点保护费之类的。在那样的郊区和县城,这样的小帮派很是常见,为了争取更多的成员收到更多的入帮费,帮派之间的竞争简直激烈得跟商战片一样了,所以帮派成员间的打斗也很正常。我想我应该还算是善良的,经常收保护费的时候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都会自己掏腰包帮他们垫了,反正那时候我们家是暴发户,也不差那一点钱。可我也有病态的一面,只有在每次在激烈与别人扭打的时候,似乎才觉得自己有一点活着的意义。   我也算是有过一个朋友,初二那年,我和帮里一个男性同伴在路上看到一个正在被别的帮派欺负的女孩子,一方面是看对方不顺眼,一方面是为了逞威风,我们就跟那几个别的帮派的人打了一架,把那个女孩子救了下来。她的名字我已经不记得,虽然她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但我内心也很羡慕她,羡慕她有平凡却安宁的生活,然而她却告诉我她很羡慕我,说我每天的生活都很自由和热血。或许是处在反叛的青春期才会这么想吧,但她不知道,我每天的生活不是热血,而是实实在在的鲜血淋漓,我觉得她真是傻。曾经故作深沉地讲过一些伤春悲秋的话来告诫她,她却没有相信我。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后来竟然和跟我一起救了她的那个男孩子好上了,然后不出两个月,她竟然又跑来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叫我陪她偷偷去附近的一个小门诊里把孩子打掉。我想起那个她从手术室里出来时惨烈的画面,或许就是因为曾经在心底烙印下这么深刻的恐惧,我才没有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把周铭打掉。   身边有人看到我和她一起出入那种诊所,在贫乏沉闷缺少调剂的小地方上,这样的八卦消息总是传得尤其快的。她的父母找到我,狠狠地扇了我几耳光,说她们女儿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把他们的女儿带坏了。我没有办法解释,虽然有些不服气,心里却也很为她感到难过,毕竟我就这么一个朋友。只是我更加没有料到,过了一段时间,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我旁边指指点点,说是我跟别人乱搞搞怀孕了所以才跑去那个诊所堕胎,气愤地追溯源头,竟然就是我这个唯一的朋友。   找到她时,她对我说:“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你,但如果让我学校的同学老师知道我去堕胎的话我就完蛋了。可是林末,你跟我不一样啊,你不是根本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你的吗?”看我没有说话,又着急地补一句:“反正就算你说不是,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求你了!求你千万不要去跟别人说!”   我很生气,可是能怎么办呢,以我的臭名声和她的好学生头衔,的确不会有人相信我。   而且,她是我唯一一个朋友,虽然从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了。   我被她这样背叛,曾经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过来安慰我,买了几罐啤酒请我喝。他说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女人是个又贱又无情的婊.子,虽然骂得很难听,但当时在我听来还是解气的。我学着从电视里看来的那种兄弟义气,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行了,不用说了,谢谢!”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说:“其实我觉得你比她长得好看多了,我喜欢你也多过喜欢她。”   我有一点愣住,他向我靠近过来,脸上爆出的红里带白的青春痘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突然张开两片嘴唇向我袭来。我一阵恶寒,好在最后一刻本能地把头一偏,保住了我的初吻,但还是被他亲到了脸上。他两只手抱住我,说:“你没有来月经吧?”   我还是有一点愣,两秒之后明白了,伸手想要推开他:“我艹,你想干嘛?!”   他急不可耐地伸手来扯我的衣服:“妈的还问鸟啊,当然是干你!”   我又气又怕,手脚并用地使劲想要挣开他,他的力气却比我更大,“你他妈的装什么装啊,要不是看你长得还可以你以为我看得上你?都初二了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女!”   我连难听的话都骂不出来了,全身的力气都在死命地反抗,在他动手撕扯我衣服的时候,我慌乱地抓过旁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铅笔盒用力地砸在他的眉角上,听到他惨叫一声,然后松开了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听到他在后面怒骂着说,如果再让他碰到我,一定要叫我好看。   没有想到祸不单行,我一口气跑了很远,刚刚停下来想喘口气,居然碰见帮里右分堂的一拨人。左右分堂从来不合,他们见我一个人,围上来没说两句,挑了个角就开始动手。我根本没有力气,被痛打了一顿,痛得想哭,又不能在他们面前丢脸,我还从来没有在这些人面前哭过。跌跌撞撞地,我想要回家。   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周逸凡。   刚开始他直直地站在我面前,背光,身影高大,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我对着他骂很难听的话,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情绪有些崩溃,没有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当时我想,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人我又不认识他。   可是他竟然在我面前蹲下,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抱了起来。直到那一刻,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心里有片刻的顿错,我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还是因为他那样温柔小心地抱着我。   我在十五岁这年遇见他,我以为他就是我那个驾着祥云来赢取我的意中人。我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_+不要嫌少!俺看看晚一点能不能再更一章!   爬走码字了,留言晚一点回! ☆、51章   很久没有像那时一样乖乖地,安静地像个真正的少女,我由着他带我回家,看着他给我上药。我听到他对管家说,我是他从路上捡来的,心里竟然冒出一点害羞的情绪。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找到一首情诗,那里面最美好的句子,可以用来描述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情。在那很久一段时间里,只要一想起他的样子,我估计我的表情就跟电影里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看见秋香的时候一样,歪着脖子,眼神迷离,像得了小儿麻痹一样不自觉地流口水。   当时心里是多么地后悔,后悔自己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明明平时什么也不怕的,但只有老天才知道我开口同他讲一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他问我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下,不是我不想告诉他,而是我在这附近的名声太臭,我怕一说他就会把我赶出去。最后告诉了他我的小名,看他嘴唇轻触两下,然后低声不经意地念出末末两个字,那真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后来他说要把我送回家,我吓得跳窗跑了。万一他也跟别人一样,知道我们家是开化肥厂的暴发户以后就讨厌我了该怎么办呢,在他面前,所有的自卑都被放大了。   回家以后,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我想我是喜欢他了。本来我就很容易喜欢别人,学校里哪个人只要他不欺负我嘲笑我,我都已经对他很有好感,这次的情况就更不必说了。我很笃定我喜欢他,妥妥的。那个年代大家喜欢的要不就是道明寺那种酷帅跩男,要不就是花泽类那种温柔忧郁的美男子,他那种淡定腹黑的形象还不曾流行起来,我却那么地为之着迷,可见我对他绝对是真爱。   可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我有哪里可以配得上他呢?我只是一个从乡下爬出来的柴火妞,也没有像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拥有一个类似于轩辕樱雪那种中西合璧气质泠然的好听名字。虽然从小街坊邻里都说我长得挺有福气的,把我评选为村花,但那都是乡土的审美。自从进城以后,这样的褒奖就很少能听见了。学校里评选校花,我也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去,连提名我的那个人都要被骂得惨不忍睹,仿佛他提名了一块狗屎。   那个时候的我简直没有任何的资本,我喜欢的人他太强大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赶上他。我想,我唯一的优点大概是脸皮够厚吧,也不管他到底欢不欢迎我,每天都往他家里跑,就算看到他好像有一点不耐,微蹙眉心地说“又是你?”,我也嘿嘿嘿嘿地笑着说“是啊哥哥又是我”,他最终都还是会放我进去。过了一些日子,我觉得我已经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了,会不会他对我有一些喜欢了呢,不是有句话说日久生情吗?我想要稍微地试探一下,于是有一回趴在他床上看漫画书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哥哥。”   他动也不动,只是在我对面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我连忙在床上摆出一个妩媚娇羞的姿势,侧躺着,用手支着头,清纯动人地眨了眨眼睛说:“哥哥,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顿时的表情像是喝了隔夜的馊水,吞了一个发霉的臭鸡蛋,手里的书也快掉了,他说:“你说什么?!”   我连忙道:“我、我说……我……”突然看到什么,激动地拿起面前的书用力挥了挥:“我好喜欢这本漫画书啊!”   他垂下眼睛静了几秒,却又悠悠地抬起来,悠悠地看着我:“不对吧,你刚才明明说的是喜欢我,怎么一下又变成喜欢书了?”   我笨拙地掩饰道:“哎呀原来你刚才听到了啊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呢你好讨厌哦……咳……不是啦,我是骗你的,就是想看下你什么反应嘛,刚才你的反应好好笑哦哈哈哈哈!!!”   他又静了几秒,似乎有些不悦地轻瞥我一眼:“不知道谁的反应比较好笑。”   我想他应该是不高兴了,也不怪他,要是我被这么捉弄肯定也会不高兴。用现在流行的甄嬛传里的一句话来说,贱人就是矫情,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又何必矫情地说不是呢。在那后来,我只要一抓住机会就向他表忠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说得我舌苔都厚了一层。但或许是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他似乎不再相信我了,每次听了都只是轻笑一声,让我很是受挫。那时候那英出了一首很火的歌,“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每次听了我都感到十分忧伤而动容。   后来有一天,他问起我为什么要加入帮派,还说他不喜欢不好好上学整天逃课打架的姑娘。我听了以后心里非常矛盾,也是啊,就算是在小说里,也只是男痞子还比较受欢迎,没见过女流氓有什么市场的。只是如果要我从此离开那个团体,我以后要去哪里寻找一点存在感和归属感呢,身边也再没有那么多可以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了,我实在有一些不舍。   然而考虑了很久,我决定还是听他的话,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因为这其实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何况我还差他那么远,我还要拼命地不停努力才能赶上他。我听他说等他的假期一结束他就要回美国了,美国在哪里,到底有多远,我那时候甚至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我只知道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论那是什么地方都没关系。我的斗志和决心简直可以说是风雨无阻,百折不挠,坚强不屈,至死不渝。那些心情全都被我记在日记里,我还依稀记得我曾经写过这样的句子:“将来有一天,我想要他知道,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能够让我狠下心抛弃一切去追随他的步伐的,他现在就是我的追求,是我的归属,是我存在的意义。”   虽然再不跟帮派里的人联系之后,时常只要一自己呆着就觉得有点空虚和寂寞,学校的课业要重新捡起来,也并不像说得那么容易,周围同学看我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我的改变而转变。但我知道这样的过渡是必须的,如果这么一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我哪里还有脸面说我喜欢他,愿意为了他而改变呢?其实我觉得,他近来对我的态度已经有很大的改变了,之前他会嫌我的衣服不好看,冷嘲热讽地说“你这衣服布料怎么那么少?是太热了还是你真的那么缺钱?”,或者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抬手用力擦掉我嘴巴上红色的唇彩,说“这涂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不涂在鼻子上,还可以去演小丑”,其实我只是想把自己收拾得更好看一点,我只是想让他更喜欢我一点罢了。然而现在,他没什么事情的时候竟然愿意送我去学画画,有一次我在学校里急性肠胃炎,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跟他抱怨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会大老远地跑到学校来接我去医院,从医院门口抱着我一直走到诊室门口。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这样的事情,我吐得天翻地覆,心里也地覆天翻,我每天几乎整夜整夜地失眠。   那个时候,是我这一段往事中最开心的日子,我在日记上写满他的名字,在画纸上涂满他的肖像,我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吻他,心情激动,不安,羞涩而狂喜。我虔诚地向上天请求,请求时间再过得慢一点,好让我再靠他近一点,在他要走之前我也能够迅速长大,可以自立地跟他一起过去,我不实在想与他分离。   本以为事情会按祈祷的那样发展下去,却从来不曾想,我这个故事有一个注定悲剧的结局。   什么是悲剧呢,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话了,悲剧就是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毁灭美好的东西。   那一切都要从见到苏颜开始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_+泪流满面,跪地不起,什么是悲剧呢,就是写了一大半,电脑一死机啥都没了…… ☆、52章   我第一次见到苏颜那天,是个十分普通的日子,不像西游记里妖怪一来就妖风大作外加电闪雷鸣,而我不管是左眼还是右眼也都没跳,总之,一切都极为正常。周逸凡坐在桌前看书,我坐在地上看他。在那之前几分钟,我问他等会可不可以送我去学画画,他头也没抬就说了句“自己坐公交车去”,我也并没有丝毫的不快,因为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如果他答应,那就是意外的收获,如果他没有答应,那我也赚到了一次同他说话的机会。   那时的愿望是多么卑微而渺小,我却毫不在意,并且乐此不疲。我看着他斟酌着,想要再多跟他搭讪几句,刚想开口,张叔却在门口敲门,微微躬着身体:“小少爷,苏小姐到了。”   周逸凡从书里抬起头:“哦,那我下去。”然后放下书就跟着张叔走了,我在他身后心情焦虑得就像孙悟空看见唐僧走了一样,恨不得伸长了手臂大叫一声“师父!师父你等等我!”。他一直走到门口似乎才记起我的存在,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在这呆着,别下来。”   我有些奇怪又不甘,说:“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下去?”   他似乎也说不出什么理由,顿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让你别下来就别下来,自己玩会儿,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越不让我下去,我心里当然就越好奇。他只说不让我下去,又没说不让我偷窥。我蹭蹭蹭地跑出房间,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猫腰下来偷看,结果第一个画面就让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看到他微笑着绽开双臂和迎面走过来的女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互相亲昵地贴了贴脸颊。我顿时就把衣摆死死地咬在了嘴巴里,平时忍不住想要亲他一下,都只能忍到他睡着的时候才敢小心翼翼地偷鸡摸狗,没想到他对别人竟是那么开放热情。甚至还想,他之前对我那么冷淡,该不会就是就是因为我没有像这个女的一样大胆奔放吧?   我撸了撸袖子,眼睛里发出精光,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他给我等着,等会他一上来我一定要把他压倒在地给他一个狼吻。   可是就是这时,张叔拎着行李箱走上二楼,他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问他说:“张叔,那个人是谁啊?”   张叔看着我,笑容有一点犹豫和意味深长:“她啊……她算是小少爷的青梅竹……哎,小末末,你要不还是直接问小少爷吧,我也不好乱说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道:“她不会是哥哥的女朋友吧?她要来这里住吗?”   张叔又笑了两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我读出了他脸上默认的意思。再说我又不是傻子,连行李都带来了,不要告诉我那都是她要捐给灾区儿童的衣服,而周逸凡为什么叫我不要下去,估计也是因为怕自己女朋友看见家里有别的女孩子会不高兴吧。   心里立即有一个角落迅速地坍塌下来,当然,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树立起如今一般正直的三观。我并不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我就不能去插足当第三者而感到难过,我难过的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件事本身。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原来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而原来他对着他喜欢的人,是会这样温柔又明快地笑着的。我期盼那样的笑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却从来只在梦里实现过。   他们估计是久别重逢,开心地在客厅的沙发上畅聊了很久,苏颜的每句话里都夹带着几个英文单词,他也那么应和着她。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那叫zhuangbility,但那时我英语很烂,听不懂那些单词是人名还是地名,是动词还是名词,我只是顿时觉得,原来我离他还是那么遥远,怪不得他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话。他是从国外回来了,可能还是比较习惯说英文,而我连流畅地跟他用英语对话都做不到,说重一点,我还不曾算是进入了他的世界。   我坐在楼梯上黯然神伤,伤着伤着,我看见他抬手看了一下表,然后抬起头,朝楼梯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我在角落没有来得及躲,跟他视线对上的时候,他眯了眯眼睛,我不知为什么,突然紧张得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还好及时刹车。也来不及看下面的苏颜是不是发现了我,我就屁滚尿流地滚回书房里,又听见门外有脚步靠近的声音,我抓起书包,慌慌张张地从窗台爬了下去,爬到一半,我停了下来,听见房间里他们在对话,苏颜说:“你怎么了?”   他静了一阵子,“没什么,刚才听见有声音……应该是附近的野猫。”   手上没有抓稳,“嘭”地一声巨响,我从半空掉到了地上。好在高度不算太高,没有把我的手脚摔断,只是屁股疼得够呛,用手扶着腰,觉得连呼吸都困难,听到楼上苏颜清亮刺耳的大笑声:“你家这边的野猫怎么那么笨?哈哈哈!”   过了一阵子,在苏颜不能停止的笑声中,我听到他淡淡的声音:“是够笨的。”   然后我就被疼哭了。   那一天下午我没去上美术补习班,反正书包里的彩色铅笔全摔断了,去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跑到久违的游戏厅里去打了一下午游戏,还遇到了几个以前一起混帮派的女生,我跟她们去打了几盘桌球喝了一打啤酒,混到半夜才回家。我失恋了,失恋的人不都是那么颓废的么?   第二天早上自然也没能爬起来去上学。一觉睡到中午,头痛欲裂,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但痛定思痛,我又猛然觉得昨天的自己实在是太软弱了,我怎么能因为那么一点小小的挫折而自暴自弃呢,那简直不像我。   匆匆收拾好书包,我决定中午照例去学画画,然后下午去学校上学。想要为他变成更好的人,这句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坐公交车到了少年宫,不敢置信的,我竟然看见周逸凡从教学楼门口往外走,什么都顾不得想就一边喊他一边冲过去,到他面前差点刹不住车,我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你来找我啊?”   他拧着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嫌恶地退了一步:“别靠近我,一身酒气!”   我难堪地也往后退了半步,不敢让自己碰到他:“你……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啊?”   他冷眼看着我:“谁说我是来找你?”顿了顿,“我走了。”   说完握了握手里的车钥匙,转身就要离开,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那你来这边干什么啊?”又跑到他另一侧,拉他的袖子:“你到底是不是来找我,是不是啊?”   “别跟着我!”他蓦地停住步子,漠然而严厉的语气把我震了一震。心里委屈的情绪重新涌了起来,我大嚷道:“你凶个屁啊!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对我爱理不理的吗?你以为我没脾气的吗?要不是我看你顺眼我早就扁你了!”说着不能控制地大哭起来,他看着我这样狼狈,沉默一阵,仍然很是严肃:“我什么时候对你爱理不理了?昨天家里来了客人,所以让你在书房玩一会,是你自己要偷溜出去,你出去干什么?书房在二楼你都敢跳窗,也不怕摔下去,我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女孩子。你昨天下午不上课,晚上也不上晚自习,你去哪里鬼混了?还喝成这样,酒味到现在都没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怎么还是没有悔改?”   我恼火地把书包摔在地上,“我答应你个屁!我就是想下去看看你到底见什么朋友去了!就那个女的是吧,她是你女朋友吗,她还敢挽你胳膊!你让她等着,看我打不死她!”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起来,“你还说什么时候对我爱理不理,你现在就不想理我,你以为我趁每天中午这点时间去找你很容易么?你以为我这样……很容易么?!”   自顾自地哭了一会,听见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手臂里抬起头来,他正帮我把地上的铅笔画纸慢慢收拾好,看我抬头,放缓了一点语气:“别哭了,快点进去上课。”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金色的纸包着的巧克力球,塞在我手里:“喏,请你吃。”   我愣了愣,却硬气地没有顺着台阶下来,把巧克力球轻轻丢回他身上,轻哼一声:“什么啊,才一颗巧克力就算道歉……”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那不然两颗?”再摸出一个,“三颗?”   我:“……”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发牢骚,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导致后来我经常动不动就故意跟他闹闹脾气。他告诉我苏颜不是他女朋友,只是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我相信了他,但还是问:“那你喜不喜欢她啊?”他从来不说话,我又追问另外一个更关心的问题:“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啊?”   我觉得从种种迹象来看,或许他还是有点喜欢苏颜的。因为每次我干个什么事情,比如把苏颜头发扯了,把果汁泼到她好看的裙子上,他都要严厉地教训我一下。但如果我伸出脚想要去绊她,却被她高跟鞋一脚狠狠地踩在腿上,痛得嗷嗷哭叫的时候,他都只是皱着眉说一句“活该”。   但我想,只要他没亲口跟我说出他喜欢的是苏颜而不是我,我就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_=过渡一下,下章觉得比较难写,所以今晚不更了,明晚更的话,应该也会比较晚……   谢谢前两天扔地雷的妹纸~~~ ☆、53章   我想,只要他没亲口跟我说出他喜欢的是苏颜而不是我,那我就还有机会。   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就在我有了以上想法之后不久,我就亲耳听到了这个答案。   起因是我跟苏颜打的一场赌,我跟她说你就放弃吧逸凡哥哥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她淡定地轻笑了一下,不屑的眼神仿佛我是地上她脚下的一坨灰,然后她说:“是吗,那你想不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我抬起下巴道:“可以啊,你去问啊!”不光只是一时的逞强,我也的确想要听听他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评价我的。   这么一来口头契约就算是成立,我本来还担心苏颜不把我当一回事,转身就把这件事忘了,还好她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后来那天晚一些的时候他们在家里的小影厅里看一部我看不懂的外国片子,看不懂主要是由于这英文片没有中文字幕。看了一大半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跟他们说我还是去二楼娱乐室自己玩会儿桌球吧,然后走之前,我对着苏颜又挤眼又努嘴,她只是扫了我一眼,却被周逸凡好奇地看了一会:“你怎么了,脸抽筋?”   我连忙道:“噢噢,没有没有,我、我想打喷嚏打不出来……”转身就往门外走出去,在门口停下步子,特意没把房门关严,我在门口等着,等了好半天才听到下面这段对话。   苏颜轻笑着道:“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走了,你也没心思了啊?心不在焉的。”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文学上有一种表现手法叫作欲抑先扬,还心想苏颜是不是今天出门之前忘记吃脑残片了,怎么会那么好心地说我是他女朋友,不过……嘿嘿嘿~~~   暗暗高兴了几秒,却听到一个有些轻蔑的嗤笑声:“你说什么?小女朋友?”   苏颜说:“她可不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吗,人家可迷恋你呢,每天都来找你,你总不会一点儿都不动心吧?”   我贴在门上,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几乎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扑出去,却听到他更是不可思议的轻笑声:“她比逸晨才大几岁?根本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动个什么心?怜悯心还是慈悲心啊?”又静了几秒,“何况她的脾气也太差太凶悍了,也不知道学好,满嘴脏话……整个一小疯子。”   苏颜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后来再说了什么我就没注意听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后面那句对我的评价上。这段时间我的确会偶尔跟他闹闹脾气,却从没想过原来他是那么不喜欢的。但我自诩再怎么闹脾气也都是小家碧玉地闹脾气,就跟电视上的古代大小姐拿个手绢甩一甩再娇嗔一下差不多,凶悍不学好又从何说起呢?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莫非是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才让他对我这样的印象?   几天之前,我在补习班下课之后在青少年宫门口等着他来接我,远远看见他的车开过来,开心地正要迎上前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喂,林末!”   转身去看,眼前是两个眼熟的男生,都是帮派里的,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像一支麻杆,尖嘴猴腮地,他是我们分堂老大的表弟还是什么,平时负责每个月来收缴我们向别人索取的保护费,我们都管他叫瘦肉精。另外一个左脸上有条刀疤,他的留海很长,梳一个谢霆锋以前留的那种发型,遮住右半边脸,平时不爱说话,我跟他交集也不多。虽然不知道他那条刀疤是跟人打架打得还是他自己划的,但看起来显得特别凶神恶煞,而且听说他家里好像欠了谁的债,为了钱什么都敢干,打起架来特别拼命特别猛,所以大家都尊敬地称他一声疤哥。不过在我刚进帮里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还以为这个外号说的是一种鸟类,八哥,王八的八。   我急着走,不是很想搭理他们,不耐烦地道:“干嘛?”   瘦肉精嘴里嚼着槟榔,一张嘴血红血红的,他说:“干嘛?我艹,你这个月要收的保护费还没交上来,还问我干嘛,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说:“我以后不帮你们收保护费了,我要退帮。”   “你说什么?!”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血水,“退帮可以啊,退帮费交了没,你说退帮就退帮,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不屑道:“交就交啊,多少钱?”   疤哥说:“五百块。”   在那个年代,五百块也绝不算少了,我平时一个月再怎么花也花不到五百块。我气愤地道:“我草泥马啊五百块,你怎么不套个丝袜去抢啊?”   瘦肉精的鸭公嗓又嚎叫起来:“交不起退帮费就交保护费上来啊,不然你知道帮里规矩的啊,断指啊!”   我说:“我断你娘啊你不光晕血你还被公鸡追得爬树呢。”   他的脸顿时胀得跟他的嘴一个颜色:“我靠你他妈的再说一次!”   我哈哈哈地狂笑起来,正要满足他的愿望再说一次,却听到身后周逸凡的声音:“末末,怎么回事?”   我扭头看着他,马上收敛了一下自己桀骜不驯狂傲不羁的表情,伸手将他挡了挡:“没什么没什么,呃……一点江湖恩怨,你能不能去车上等我一下啊?”   他却动也不动,狐疑地看了我几秒,又看向对面两个人,皱起眉严肃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连忙道:“真的没什么……”瘦肉精大声打断了我:“关你鸟事啊你他妈谁啊?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懂不懂啊?!”   我真想上前抽这鸭公嗓的傻逼两个嘴巴,却听到周逸凡镇定地道:“我就是她家大人,你找她什么事你跟我说。”   疤哥这时冷冷道:“她欠我们钱,五百。”   我在周逸凡开口前恼火地抢话道:“我欠你妹的钱啊,穷疯了吧你神经病!”说完拉着他的袖子就要拽他走,瘦肉精操着他的破锣嗓子大喊说:“想走也要先打过我们再走啊,那么靓的车不想要啦?”   我知道这帮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我现在就这么走了,他们一不痛快可能会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把周逸凡的车给砸了。转回头去看着他们,我思考着我一个人单挑他们两个的胜算有多大。瘦肉精我是没什么怕的,虽然他现在麻杆细的胳肢窝下夹着一根双截棍,但那是因为最近周杰伦那首《双截棍》很流行,而瘦肉精又自恋地觉得自己长得很像周杰伦,所以就立志要学好这种武器。但他耍得很烂,经常耍着耍着就看见他在自残,左一下右一下哎哟哎哟地惨叫,真要打起来的话估计他自己就能把自己解决掉了,所以不足为惧,但是那个疤哥就有点难办。而且周逸凡还在我旁边,万一等会打到他了怎么办呢,我是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的。   我说:“打就打,单挑啊。时间地点你们定,我要是不去我他妈就是你孙……”   周逸凡把我往回一拽,横眉冷目生气地看着我:“打什么打,很威风是不是?!”一边瞪着我一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钱包摸出五张百元大钞,“拿去,以后不要再找她。”   我拉着他袖子着急地想把钱抢回来,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瘦肉精滴着口水从他手上把那五百块钱拿走了。   后来一路回家的时候,他僵着脸半句话也没有,我觉得他是生气了,可我不知道要怎么道歉。他径直把我送到家门口让我下车,我赖在座位上没动,他侧过脸来:“我叫你下车你听见没有?”   我说:“哥哥,我错了。”   他说:“我懒得管你错不错,你给我下车。”   我说:“你别生气嘛,我会还你钱的。”   他挑眉看着我,愣了两秒哼地笑一声,似乎觉得我很是可笑,“好啊,你爱还就还吧,本来你就该还我。”   我说:“恩,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啊,我现在就回家去找我爸要,你要等我哦。”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说你已经不跟那些人来往了,怎么还会欠他们那么多钱?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去了,吸毒吗?!”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说:“啊?!没有啊,我没有吸毒,我只是跟他们说我要退帮,他们就叫我交五百块退帮费而已,我没有吸毒没有吸毒,不信你看,我没有打针!”说着急不可耐地把手臂伸到他眼前给他看,“我真的已经跟他们没联系了,就只是上次跟几个女的出去喝了点酒,你知道的。真的,就只有那次,那之后再也没有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静了很久,“我就再相信你这一回,下次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跟那些人在一块,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末末,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把这件事回忆完,我感到很郁闷。的确那时候在瘦肉精和疤哥面前我是凶悍了一点,但我也是想保护他,难道对着两个地痞流氓我还要温柔善良地微笑吗,难道他们说要打我的时候我要娇弱地哭着扑进他怀里说“哥哥我好怕怕”吗?我那么害怕自己连累到他,怕他受到伤害,即便吓得快要大小便失禁了也要逞强逞威风,他却说我是个疯子,真是没天理……   然而那时我想,我之所以会那么剽悍,是因为不想受人欺负。但现在既然退帮费也交了,我跟他们就真的再没有一点关系,以后也再也不用见到那些讨厌的人了,我要学着控制自己的脾气,他如果喜欢温柔可爱的女生,那我也是可以小鸟依人的嘛。   只是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一切,却让我感到彻底地绝望。我想,如果生活能够拟人化,他的名字一定叫曹丽妈。   作者有话要说:+_+本来想把剩下的一次性写完了,八过那得六七千字了,别说明天,后天可能都更不完,所以这章先发……爬走…… ☆、54章   苏颜在帮我套出那些话以后,在我面前的表情很是骄傲和挑衅,但没过两天她就不行了,因为她没有想到我是那么地无耻和无赖,在明知周逸凡并不喜欢我的情况下还是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时时刻刻都黏着他。我跟她说,我说我知道他现在觉得我还小,但是我也正在长大啊,我和他其实只差了四岁,一岁跟五岁的孩子或许全然不能沟通,但二十和二十四岁的人能有什么太大的代沟呢?慢慢地我就会理解并且进入他的世界,脾气也会慢慢改掉的,总而言之,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接受我。   苏颜听了我这些自恋的话,哼哼地冷笑道:“他可没有功夫等你长大,再过两三年,我和他就要结婚了。”   我马上表示不相信:“不可能!他说你根本都不是她女朋友,你还敢说你要跟他结婚?”   她的脸色立马冷了几度,冷哼着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的事为什么他要老实地告诉你?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以后要结婚的事是我们两家人早就定下的,不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张叔。”   我想起上回我问张叔苏颜是谁的时候张叔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得不怀疑她说的是真的,但心底仍然不愿接受,我说:“我才不相信你呢,我也不相信别人说的,我就相信他一个人,只要他没有跟我说他喜欢你要跟你结婚,我就不信!”顿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来:“而且前几天在路上他怕我被人欺负,还帮我出了五百块,说明他还是很关心我的,他对你会这么好吗?”真是幼稚可笑又微不足道的论据,但我那时却那么固执地坚持着。   果然,苏颜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我几秒,唇红齿白漂亮地笑起来:“那就算是对你好了?你难道不知道就算是路边的一条流浪狗他也是会可怜的么?如果他真的更加纵容你,为什么每次有什么事都站在我这边呢?你信不信,要是你敢伤害我一点,他理都不会再理你。”   我被她最后的那句“理都不会再理你”吓得不轻,不安了好长时间。下午的时候,苏颜和她的朋友出去逛街买衣服去了,剩下我和周逸凡呆在家里。他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上网,我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最后他终于被我绕得不耐烦了,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干嘛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个不停?下周一不是还有一副静物素描要交吗,你画完了没有?”   我扭捏了一阵子,答非所问地说:“哥哥,上回你借给我的那套衣服,是不是苏颜姐姐的啊?你家里为什么会有她的衣服?”   “借你衣服?”他想了一会:“噢……是她之前来   住的时候没带走的,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还不赶快洗干净了带回来还给人家。”   我说:“她为什么老是住你们家啊,你们家又不是宾馆。”他又瞥我一眼,抿了抿嘴角懒得说话,我更加紧张地追问道:“她会住你家里,是不是因为你以后会跟她结婚吗?我听说你们会结婚,可是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他终于正眼看着我,眉心蹙起来:“你怎么那么啰嗦?都跟你说不是了,你到底要问多少遍才满意?”   我嘿嘿地道:“那、那我跟她比起来,你觉得谁更好呢,你更喜欢谁一点啊?”   他聚着的眉头松了松,慢慢地打量了我一会儿,弯着唇角悠悠地:“这个我明明也说过了,更喜欢是谈不上的,你绝对更讨人嫌一点。”   然后我就孤单而忧郁地坐到角落里画圈去了。傍晚离开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看见苏颜的自行车,恶作剧的心理一起,我捡了个有棱有角的石块,在地上磨尖以后把她的车胎扎爆了,谁让她敢骗我。   然而却没想到正好碰到苏颜回来,趾高气昂地站在我面前问我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我赶紧把手里的石头扔掉, 比她更趾高气昂地说:“没干什么啊,我刚才已经问过哥哥了,他说他根本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跟你结婚的,哈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是不要脸啊!”   她被我的话气得脸色煞白,看着我的双眼放出森森的寒光。我没搭理她,得意地边吹口哨边绕过她高兴地回家了。   回到家以后,我看见我爸妈正在收拾行李,说是老家的一位亲人突然过世了,明后两天我们要回去参加葬礼。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两天我都见不到周逸凡了,心里头有一点不舍和难过,但转念又想想,我老家有好多当地的好吃的,他在美国一定都没有吃过,这次回去我可以给他带一些上来,认识他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送过他礼物呢。   两天的时间里,我大街小巷地跑,买的东西整整装了一皮箱,把我爸妈搞得很是莫名其妙。我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我要送给逸凡哥哥的。他们最近每天都听我提起他,早已经见怪不怪。我从小就是被放养大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我爸妈也懒得管我是不是早恋了,再加上我最近变乖了很多,连学校里的老师都打电话来问他们怎么回事怎么我最近都不逃课了,他们感到很欣慰,所以对我非常纵容。   只是没有想到,仅仅不过两天,一切都变了。   我记起那个傍晚,一放学我就从学校里跑出来,   迫不及待地朝着他家的方向赶去,像是在同夕阳赛跑,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暖色的暮光拉得很长,就如同这短短两日的时光,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它就会变得很慢。我想念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念他用温柔低暖的声音轻轻地叫我的名字,我想,我真是喜欢他喜欢得快要发疯了。   可是我却忘记,真正藏在云层后面的残阳,是血色的。   我远远看见他站在他家的大门口前,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背光,身影高大,侧面线条无尽美好,我一路奔跑过去,停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容。我甚至想,如果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就是这样,或许他早已喜欢上我了。   却没有想到他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撕掉了我的速写本,那本子里的每一笔都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他说:“我才不要你的什么特产,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认识了你,你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我感到惊惧和茫然,“你怎么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哥哥,我做错什么事了,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暴躁而愤怒地看着我,双眼红得如同一头嗜血的狼:“我为什么生气?你……你为什么要故意弄坏苏颜的自行车?!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她摔得有多重,她头也摔破了手也骨折了,那样你就高兴了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更恶毒更让人讨厌的人!”   心里像是猛地被一个大锤重重一击,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我想起苏颜对我说的那句话,我是多么害怕他真的会再也不理我,手忙脚乱着急地解释着:“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苏颜姐姐会摔那么重,我也不知道爆胎会那么严重的,我去跟她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却只是冷笑:“以后?哪里还来的以后,你以后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果然是你干的,你果然就是这样歹毒的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我警告你,你再敢靠近苏颜一步,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我终于大哭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地抱着他,我说:“哥哥你不要讨厌我,我错了,可是我真的会改的,你说什么我都会改!”他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想要把我推开,我却似乎将他当作一根救命的浮木,一旦放手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泪水却一直不停地落下,我绝望地说:“哥哥,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舍不得我么?”   他一把把我推开,耳边是一声刺耳的声响,左脸颊火辣   辣地疼,我坐倒在地上,听到他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声音:“你下贱!你这么丑这么脏还敢来碰我,也不去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苏颜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到底喜欢她还是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简直是瞎了眼才会跟你来往这么久!”   心里有一处猛地坠落,隐隐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尖锐的利刃彻底穿透了坚固的玻璃。我原本想,哪怕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误会我冤枉我,只要他还相信我,我就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也是这样看我的呢?   地上自己的影子在最后一点余晖下越来越淡,眼睛它太疼了,慢慢地流不出眼泪,嗓子也太哑了,再也不能嘶声哭喊,我抬起头,咬紧了牙看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仇人:“我才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我还以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要是早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黏着你那么久。你跟我绝交,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全身都像脱了力,却仍然倔强坚强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当晚我回到家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趴在床上哭了个昏天黑地。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五岁,却深切地体会到整个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坍塌的样子。我妈在门外一遍一遍地拍门,说我要是再不出去吃饭就要拿衣架抽死我,我却想,死就死吧,反正他都不理我了,我活得那么孤独,有什么意思呢?   实在哭得太累了,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我睁眼看着天花板,心里慢慢平复了一些,虽然更多的是难过,但也有一些后悔。我后悔在之前那种状况下,我竟然会那么激烈地顶撞他,最后还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其实仔细想想,他会骂我,也的确是因为我做错了事让他失望。明知道他喜欢善良温柔的女孩子,我还故意害苏颜受伤,他不生气才怪了,而我也实在不应该和他吵架,应该好好同他道歉才对的。   实在很想要挽回,毕竟他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本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已经睡了,想了很久,偷偷跑到我爸妈的房间里把我爸的手机拿出来,我牢牢记得他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字字句句地斟酌,删了打打了删,最后还是只有两句话:“哥哥,我是末末,对不起今天我不应该跟你吵架,明天中午两点你来我们学校后山等我好不好,我想跟你道歉。”   忐忑地等了很久,就怕他不理会我,终于在十分钟后,他回了一个字:“好。”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反复地思考着要   怎么同他道歉他才会消气,甚至爬起来把自己要同他说的话写下来,反复琢磨着语句是不是通顺,因为我成绩很烂,我怕我词不达意,怕他感觉不到我的诚意,怕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第二天早上,我在衣柜里找出一条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裙子,我想,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他应该会更容易原谅我一些吧。   一早上没怎么听进去课,中午吃过午饭,我也不回宿舍午休,径直翻墙出了学校,跑到了跟他约定的后山等他。中午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之前他曾经陪我到这儿来写生。画纸上是一眼望不尽的满天星,美好而浪漫,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趁他睡着了偷偷地把自己的初吻给他。今天我要告诉他,告诉他自己说喜欢他并不是开玩笑,我还带着我的日记本,带着我认真做的课堂笔记,我想让他读我的心情,我想让知道我的改变。   独自坐了很久,眼看离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怕自己等会发挥不好,更怕万一他反悔不来了怎么办,心里头有些焦急不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难听的声音:“哟,在等人啊?”   我转过头,竟然是那个瘦肉精,疤哥站在他旁边,还有帮里的另外两个人。我站起来看着他们四个,冷冷地道:“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来这里干嘛?”   瘦肉精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来干嘛,当然是来找你啊。”   我说:“你找我干嘛,退帮费不是已经交给你了吗,你他妈的想不按帮里规矩办事啊?”   他啧啧地嘲笑道:“你看看,就你这种一张嘴就喷粪的烂货还想学别人谈恋爱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看得上你才有鬼啊!”   若在平时,我早就已经挥着拳头冲上去了,但如今却忍了又忍:“你说完了就滚,我今天不想跟你打架。”   “你不想打?”瘦肉精和另外那两个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可是我们想打啊!”   我说:“我哥哥很快就来了,你们敢打我就试试看。”   他们更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捂住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只有疤哥一直冷冷的,走到我跟前,“本来大家之前都是一个帮的,不想打你,但是我收了人家钱。”说着一拳就挥到了我脸上,眼前蓦地一黑,我坐倒在地,还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身后的衣领就被人拽起来,脖子差点被勒得喘不过气,瘦肉精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叫嚣着:“来来来,来你妈啊,你还没睡醒啊?操,要不是看你还值个两千块,老子都懒得动手揍你!人家让我们   转告你,跟你妈道歉去吧,你这种随便让人操的货就不配被生下来!”   整个人似乎有一瞬的失声和失明,眼前空茫一片,刚才听见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为什么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呢。可是落在脸上身上的疼痛又是那么真切,拳头像雹子一样不停重重地砸在我身上,胸腔里更是痛得几乎失去知觉,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闻到自己口中血腥的味道,我终于猛地大哭起来,不是因为他们打得我太疼,而是我终于明白了。   可我着实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厌恶我,厌恶到想要我死。   恍惚之间听到瘦肉精的声音:“我靠,妈的这骚货还穿成这样。”他用力去扯我的裙子,“干脆我们上了她算了,反正她也是被人艹大的。”   瞬间从迷蒙中清醒过来,我死命拽住自己的裙子往后退,慌乱地从旁边的荒草丛间摸到一块大石头,拿在手里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你他妈的敢,你敢碰我我要你死!”   眼前是瘦肉精不屑而猥琐的□,我听见疤哥说:“我只拿钱办事,走了,你不要搞出人命。”另外那两个人看了看我逼近发疯的样子,也左右拉了瘦肉精一把想拽他走,却被他两手用力推开:“我艹,你们爱走就走,老子今天一定要上她!”   不想去回忆当时我是怎么挣扎的,只记得自己身体里从未有过那么大的力量,仿佛要把一生的力气透支干净。我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他脸上,他捂着流血的眼角疯狂大叫,我爬起身想要逃跑,后脑却被什么重力一击,双膝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几乎快要什么都不知道了。裙子又要被撕开的时候,远远地听见有人大喊:“喂你们在干什么!”   身上的力量顿时撤去,努力地睁开眼睛,瘦肉精仓皇逃窜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慢慢有人走到我跟前,是穿着制服的校警,他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抓起来,鄙夷地看着我:“怎么又是你啊,你要打架也不要跑到学校附近打啊,害我午觉都睡不了……哭什么啊,家常便饭了还哭,快点回家去换衣服上点药,看你像什么样子啊。”   我艰难地爬起来,用手捂着脑袋,温热粘稠的液体不停地溢出,可是校警已经快步走开了,除了周逸凡,从来没有人愿意来扶起我。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其实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难道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么?   忍着剧烈的疼痛一路回家,目光渐渐失焦,视线所及也越来越模糊,眼   见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跌倒在了地上,带着血腥气味的液体不停地从头顶流下来,覆住眼睛,双眼望去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色,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声地向屋内哭喊着:“妈,妈……救命,我好痛,我头好痛啊!”我妈闻声从屋里出来,满目迷蒙中看见的是她那一瞬间惊惧而慌张的样子,她冲到我面前蹲在地上抱着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痛心而气愤地大骂道:“你要死啊你怎么跟人家打架打成这样啊?!你……你怎么会这样啊?!”手心颤抖地抚上我的头发,“女儿,谁敢这么打你?!你告诉我是谁打的你?!我要他……”   几乎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恍惚,似乎生命在一点一点离我远去。我闭上眼睛,眼泪混着血水一起落下,艰难地张了张口:“周、周逸凡……”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猛地一个收缩,那是前所未有地痉挛和疼痛。就像紧握一把沙子到极致会将它漏尽,一根弹簧拉至极限会失去弹力,心脏这么狠狠地一痛之后,会不会从此都不能再跳动了呢?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还有绵延不绝的悔意,原来我是那么怕死的。我想,这个夏天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时光,若是我从来不曾遇见他,也从来不曾喜欢他就好了。   最后一点意识消散之前,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这两个月来我与他的点滴过往,只是这些美好又残忍的画面,它们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和幻想。   本以为他是我的救赎,却原来,原来他是我的一场劫难。   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希望,梦醒之后,再也不会记得他。   作者有话要说:姑凉们,我错了……   另外,谢谢逆夜吾爱姑凉的地雷,现在才看到…… ☆、55章   抱着周铭回到家的时候,我爸正蹲在门外神情呆滞地看着一盆蔫不拉几的盆栽,我站在他身后很久他都没有发现我,就听到他怅然无比又酸意无比地说:“花儿都谢了,我们家末末怎么还不回来哟。   我叹了口气,在他身后悠悠道:“爹啊,您的不孝女回来了。”   我爸仍然背对着我,自言自语地:“最近到底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中用了呢,怎么经常觉得会听见末末的声音啊?哎,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要是以后她想起来以前那些事情了,她会不会怪我和她妈没有告诉她啊……”   我说:“不会的,反正我自己都想起来了,怪你们干嘛?”   他继续对着花盆说:“不怪就好不怪就好,其实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嘛,那个孩子哦,我看他现在也是真心对我们家末末好的……”   我在他身后沉默了几秒,觉得继续这么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正想弯腰拍一下我爸的肩让他不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周铭就一嗓子嚎哭了起来,我爸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更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手指着我:“末末?!你……你怎么一下子从地底下冒出来啦?!”   我说:“没啊,我都站这半天了。”抱着周铭晃了晃,“爸,你快帮我开门啊,坐了两个小时车,他饿了,该喂奶了。”   我妈也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我妈本来还有点气我,但很快他们两个人都被看见周铭的欢喜所淹没了。我妈每天没什么事做,在家织了好多件毛衣帽子毛袜什么的,一等我把周铭喂饱就拿出各种东西往他身上试,他们刚刚吃过午饭,我就自己下了碗面条,坐在饭桌前看着我妈在对面沙发上折腾,我爸在饭桌旁陪着我,看我放下筷子,笑得呵呵地:“吃饱了没?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家里都没买什么菜……”又笑了两声:“就你一个人回来的?那个谁……他不跟你回来啊,是不是太忙了?”   我说:“噢,他等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吧,你们记得千万不要给他开门。”他们同时愣住了几秒,我接着道:“对了妈,我好像有几本初中时候写的日记不见了,就是里面全是写周逸凡的那几本,是不是你帮我收起来了啊?”   我爸和我妈顿时的表情更精彩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我抱着手耐心地看了这出默剧一会儿,终于听到我妈结结巴巴地道:“烧、烧掉了……”   我说:“哦,烧掉了?烧掉了好,我本来就是要找出来烧掉的。”   没有等他们说话,我把碗拿进厨房的水槽里接点水泡着,出来客厅把周铭从我妈的魔掌中解救出来,说:“好了好了别玩他了,我带他上去上面睡一会儿。”走上楼梯的时候,我又回过身笑嘻嘻地道:“妈,等会要是周逸凡来了你们真的不要给他开门,要是你们敢放他进来,我就把你们的外孙从二楼丢下去哦~~~”   我妈简直要被我狠毒的话语和分裂的语气吓得心脏病发了,我觉得这个震慑的效果已然达到,遂满意地抱着周铭上楼去了。他实在是个很乖很安静的孩子,我哄了他一会儿,他就咂巴咂巴小嘴巴,眨了几下眼睛睡着了,睫毛又黑又长的,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他爸爸。   昨天几乎一夜没睡,眼睛疼得厉害,刚才在车上又泪流如注地,被人像围观傻子一样围观了半天,我躺在周铭旁边,也想要小睡一会儿,但又怕睡着后会梦到些不好的东西。人说梦境与现实是反着的,我从前一直深信不疑,如今才知那都是妄言。   还没睡着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着急地叫着末末。我在心里感慨高科技就是高科技,名车跑得就是快,好歹也等我睡着了再来啊。后来听见我妈把门打开,压低声音说我在楼上睡觉,跟周逸凡大概了解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后来又说我既然刚想起来,现在肯定正在气头上,让他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否则以我这种倔脾气就是让他上来也没用。我觉得我妈挺了解我的,就是不太了解这房子,不知道这房里的隔音效果不好。然而其实我也真的谈不上什么气不气的,在寒凉绝望这种情绪面前,任何其他的心情都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后来有好几次我妈还想跟我好好谈谈,但是以她的语言表达能力,骂我还行,想要开导我就实在太难为她了。我跟她说:“妈,每回你想让我原谅他的时候,就想想我当年快要死掉的那个样子。”她便再没有任何话好讲。   隔壁家我的发小孟达听说我回来,很高兴地跑过来看我,结果一看我抱着个孩子,又惊讶地问我这么好看的小孩是去哪儿捡来的,我告诉他这么好看的小孩当然是我自己生的,他的嘴巴立马张得像是下巴脱臼了一样,久久都不能合上:“你……你不是还在上学么?末末,你哪来的时间生孩子?!”   我说:“噢,你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国家为了缓解就业压力扩招了好多研究生,师资队伍又跟不上,许多大学生研究生其实都很闲的。我也没什么事干,就想着随便生个孩子玩玩嘛,好歹算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啊。”   他静了很久,结巴道:“那、那这孩子的爸爸呢?”   楼下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我郁闷地捂着眼睛道:“卧槽啊你能不能别提他啊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孟达愣了一下,跑到窗户边去看,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他就是孩子的爸爸?上次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   我撑着额头说不出话,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我一直闭门不出,每日躲在窗帘后从窗台看出去,会看到他在我家门前一个人落寞地从早站到晚,动也不动,不挪地方,也不知道站累了就去哪儿坐一会儿喝口水吃个饭,一直等到夜幕重得不能重的时候才转身离开。衣服上落了一层的雪,像一个静止的雪人,有时候他会抬头朝我的窗户看上来,只能看到厚重的窗帘,有时候他会打手机,可是举到耳边又放下。他哪里打得通,我早就关机了。   孟达忽然着急地道:“末末,末末,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说:“啊?我没事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没事我没事。”我想,比起当年血流漂橹曝尸荒野的样子,我如今真算不得有什么事。   孟达说:“没事你哭什么啊,末末,你别哭啊!”   我抹了两把眼泪道:“噢,也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风湿病犯了吧,我就是觉得有点淡疼,淡淡的疼。”顿了一顿,“孟达,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啊,你就下去跟他说,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了,来了也没用,因为我要跟你结婚了,你会一生一世好好地照顾我和我的孩子什么的,总之怎么肉麻怎么说,行不行啊?”   他呆若木鸡地愣了好一会儿,我哭得更大声了:“你快点去行不行啊我从小到大就求你这么一次啊,你再不去他又要不吃不喝地站上一天了啊,到时候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啊?!”   孟达说:“好好好,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我现在就下去跟他说!”   我无力地伏在桌子上,周铭被我们吵醒了,在床上哇哇地哭,我也没有力气去哄他。过了一阵子,孟达回来了,他告诉我:“我已经跟他说了……可是他说你是骗他的,还让我叫你下去,他说你如果恨他,怎么骂他打他都行,但是不要把自己身体气坏了……末末,你们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下去跟他好好说说啊,我看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啊。”   我说:“算了,随他吧,要等是他的事,要冻死饿死也是他的事,我又不欠他什么。”   他又扭捏了一下,我又抹了抹脸:“他还让你说什么了吗?快告诉我。”   孟达支支吾吾地道:“啊,没有,其实是我在想啊……末末,你要是跟他没戏了,又带着个孩子,以后可怎么过啊……那个,我、我想呢,如果你真想跟我结婚,那我也愿意照顾你们娘俩……”   我愣住了一下,以我这种沧桑破裂的人生,哪里可能再有心力去跟他演绎一段纯洁的乡村爱情故事呢。跟他对视了几秒,我吸了吸鼻涕,深沉地道:“谢谢啊,但是我已经打算出家了。”   孟达说:“啊?!”   我说:“嗯,你知道么,现在出家很赚钱的,包吃包住包工服,每个月的工资还高,比国企的待遇还好。我又是研究生学历,当个住持没问题的。”   孟达表示他十分遗憾,我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知道菜市场卖猪肉的李叔他家的姑娘一直很喜欢你的,我也觉得你们很合适。”   孟达抿了抿嘴巴说:“可是我不是很喜欢吃猪肉。”   我说:“你不要傻了,你知不知道猪肉涨价涨得多快啊,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你要学会投资保值啊,他家姑娘比我这种赔钱货好太多了。”   后来在论文答辩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赶在周逸凡来之前离开家门。答辩结束后,我的导师笑呵呵地对我说:“你这论文做得挺好的,能得个优,我已经送去发表审核了。不过我还是能看得出来肯定有人帮了你很多,老实说啊,林蕊,就你自己的话还没到这个水平。”   我干干地笑了下,导师又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开会,都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的,男孩女孩,长得像谁啊?”   我说:“男孩子,像我。”   导师说:“恩,男孩是比较像妈妈,一定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不过要是像逸凡也挺好的,那就很英俊了,下次有空我去你们家看看,逸凡他爸爸想孙子想了好久了,肯定也高兴得很吧?呵呵!”   我说:“是啊,我们两家人都很高兴。”   后来我还遇到了刘闻闻,她用肢体语言表达了对我这段时间以来杳无音信的不满,问我她买的婴儿床好不好用,我告诉她周铭特别喜欢那张床,每次一放到床上倒头就睡,哄都不用哄,说得刘闻闻特别高兴,她还告诉我她也申了美国的学校,跟我们主席申的学校在同一个州,以后我跟周逸凡回去了,大家同是大洋彼岸的异乡人,让我一定要好好关照她。   我笑了笑,满口答应下来。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打算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以后我带着周铭去南方,那边有几个宜居的城市,生活压力不大,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养活他,而且,那边一年四季都很温暖。   我把未来规划得很好,里面只有我和我的孩子。我想,这十一年来,没有他我反而过得比较好,未来肯定也是一样。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看见我,双双一副做错事了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其实今天出门之前我也早有预料。话也懒得说,我淡定地走上楼去,打开门后,那个身影正坐在床边看着周铭,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回头站起来:“末末。”   作者有话要说:+_+有点卡文,更晚了,抱歉。   谢谢路人姑凉的五颗地雷……其实,霸王票这个东西意思下就好了,玩命扔没必要的哈,作为作者最希望的还是大家踊跃冒泡啦,尤其是那些从头到尾都没出来过的啊,下章都要结局了你们还不出水!!!   咦,刚才说了什么,唔……不出意外下章应该就结局了,其实俺都是为了让大家看完结局好过年啊,哈哈…… ☆、56章   他转回头站起来:“末末。   几日不曾照面,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眼角旁的纹路深刻了些。我看着他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很多人觉得这句子很美,却很少人在意过它说的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已然记不大清他当年眉眼间温暖的模样了,时光太长,长过了我的记忆,只有那时的爱和如今的恨,那么顽固地烙印在血肉中。   周逸凡努力地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末末,刚刚我好不容易把宝宝哄睡了,他可能还是比较习惯你,一直哭个不停,我都拿他没办法。”   我说:“噢,那真是辛苦你了啊,你赶紧走吧,我也想要睡了。”   他顿了几秒:“我不走……末末,要走我也要把你一起带走。”   我皱紧眉看着他:“你有没搞错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跪在我面前磕头认罪的吗?怎么还能那么没脸没皮地说出这些话啊?”话音一落却又怕他真的跪下来,连忙道:“哎哎哎不过你可别在这跪啊,我家这是老房子了,你别一跪把地板给我跪塌了。”   他安静地看着我,我淡定地给他看着。良久,他走到我跟前垂下眼,喉头的嗓音沙哑,沉沉地,仿佛屋外地上被碾得碎裂的冰,再融一融几乎就要化了:“末末,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了你十一年。”   眼里的暖意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快,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我才求你啊,我求求你放过爱这个字吧,它还只是个孩子。”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迫使我低下头来与他对视:“末末,你不相信我?”   我嫌恶地挣开了他,哈哈地冷笑道:“信你什么啊?你别逗了好不好,你再这么问我,我只能给你唱《法海你不懂爱》了。还爱了我十一年,有你这样爱人的吗?怪不得现在他妈的家暴事件那么多了啊。”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说的对,十一年前我的确不懂怎么去爱人,所以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很后悔……末末,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现在想怎么打我骂我报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带着宝宝离开我。”   我狂笑起来,大声地道:“这个就恕难从命了,你难道没听过那首爱情买卖么,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啊。我今天进城的时候还找陈啸重温旧梦了一下呢,他听说我现在单身,非要跟我复合。我到今天才知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他的位置的,再仔细想想,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这么孤零零地活着也不容易,所以我已经打算考虑跟他复合了。”谎话说得是那么信手拈来,我看着他眼中嚣张的自己,心想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只要我能不露马脚地撑过去,我们就可以彻底地结束了,我一定要加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良久:“末末,你这么伪装着累不累?前几天你才告诉我你要嫁给你的邻居,现在你又说你要嫁给陈啸,你……”   我冷笑着打断他:“你这不废话吗?陈啸怎么也比孟达条件好上一百倍啊。孟达只是我的替补备胎,既然陈啸要我的话,我干嘛要退而求其次啊?你都认识我十一年了,还不清楚我就是那种见钱眼开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吗?”   他看着我,眼眶渐渐泛起浅浅的红色,低哑地:“你是在讽刺我。末末,你那么恨我?”   我说:“靠,说了那么久你才知道我恨你啊?我的人生他妈的就是被你给毁了,我不恨你恨谁啊?你现在知道了吧,知道了还不滚?!”   他静静地站着没动,我气愤地大骂道:“让你滚你……”被他用力一把紧紧抱住,头低下来,唇齿用力磕碰在一起,是熟悉而久违的温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可是我却不能。眼角出缓缓流下温暖的液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泪水。我想,为什么我对他的感情不能单纯一点呢,不管是单纯的爱还是单纯的恨,都会比现在容易许多。   伸手用力地推开他,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我咬牙切齿地颤抖着:“你要不要脸?!你以为我还对你余情未了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敢来碰我?我他妈的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十一年前最狠心的那些话,我全部用来回敬他。   朦胧的视线中他仍然朝我走近,如同十一年前我哀求他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我:“你打我一下,是不是没有那么生气了?我说了,你想怎么撒气都可以,只要不要离开我。末末,我求你……”   他用手抚上我的眼角,指尖轻轻地触上来,最后那一刻,我却仍是躲开了。   看着他我冷冷地笑,关键的时刻,原来我是真的狠得下心的。我说:“周逸凡,你说你爱我,爱了我十一年,其实都是假的如果你十一年前爱我,怎么会忍心让我受到那么大的痛苦?十一年后的现在,如果你爱我,怎么会明知道我记起来一切还要来强迫我?你忍心看着我虽然恨你却还要呆在你身边,每天对你强作笑脸?说到底,你不过是愧疚,你爱的不过是你改过自新的自己。”   他顿时怔住,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软肋,气也不换地继续说道:“我不想以后都背负着那么大的仇恨,我才求你,我真的求你了,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点爱我的话,请你让我好过一点,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但末末,你真是知道怎么往人的心里狠狠地捅刀。”   我说:“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被你捅惯了。”   他静默地望着我,眼泪终于从眼角无声地落下来,周铭被我们吵醒,在床上哇哇大哭。我用力地推他出去,他被我推到门口,却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末末,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忘记以前的事情?”   我甩开他一把关上了门,隔着门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还是冷静而漠然的:“你做梦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你十一年前让那几个人来打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喉头瞬间哽住,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多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几乎被他们打死了?你怎么忍心?你竟然还敢说你爱我?!”   最后的几个字淹没在他疯狂地拍门声和咆哮声里:“末末,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让人去打你,是谁打的你?你开门我们说清楚!末末,末末……”   那段记忆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太痛了,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用手捂住耳朵,我说:“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就到此为止吧。你走,你要是再逼我,我只能去死了。”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良久,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沉沉地:“末末,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会去查清楚……末末,你要等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他。听见脚步声下楼渐远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此后三个月,我都再没有见到周逸凡。   学校在六月初举行了毕业典礼,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以后,大家就欢欢喜喜地穿着学位服去拍照了,我早一步离开,因为那几天周铭在发烧,我赶着回家去照顾他。他的体质不算太好,也不知是当时怀孕的时候我身体就不好还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但周铭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五个月大,已经可以咿咿呀呀地开口了。我每天要教他无数遍妈妈妈妈,他一开始只会说哇哇啊啊,后来终于有一次发音发得很清楚,却是叫的爸爸,气得我一整个晚上都不想搭理他,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还通过几个大型的招聘网站向一些南方的公司投了简历,有四五家都收到回音,我斟酌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这家规模不算最大,待遇也不算最好,但是我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平日的工作比较悠闲,即使是忙季也不用怎么加班,淡季每天只用上五六个小时。我想,虽然收入没有太多,但对于我要照顾周铭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再后来,天气逐渐变热,慢慢有一些夏天的模样了。六月底的时候我到学校去办理一些最后的离校手续,那天我给陈啸打了个电话,他正好有时间,我们就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他看见我的时候笑得很明朗:“蕊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国内了,原来你还在,怎么会今天叫我出来?”   我说:“噢,没有,我今天回来办些档案的事情。想着以后可能很难见到你了,所以就想再见你一面,跟你道别一下,嘿嘿。”   他安然地微笑起来,同我随意聊了些家常,我说:“陈啸,你家里最近还好吗,你爸妈身体怎么样?对了,还有,你家里的生意有起色吗?”   他说:“嗯,我爸最近身体好多了,家里的事情也都在往正轨上走,虽然可能还要辛苦一段时间,目前情况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看着我真诚地说:“蕊蕊,其实我们全家都欠你,欠你一个谢谢。”   我摆摆手道:“你可不要胡说,你们家怎么样跟我完全没关系。”   他笑了笑,转了话题:“蕊蕊,下次如果有机会去美国,我去你们家看你,我都还没见过你们的宝宝呢。”   沉默了几秒,我说:“陈啸,我要去南方了。”   他说:“嗯?什么?”   我说:“我跟周逸凡分开了,我准备带着孩子去南方。你真想来看我也不用那么麻烦的,找个冬天的时候你就来吧,冬天的时候南方比较舒服。”   他说:“蕊蕊,到底发生什么……”   我打断他道:“你不要问。”静了几秒,举了举酒杯强笑道:“来呀,干杯,干完这杯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分别的时候,陈啸像从前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蕊蕊,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委曲求全,所以我也不会请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可如果你需要我什么帮忙……比如,钱什么的,你要随时告诉我。”   我笑了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能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钱。你知道么,前些天我户头上突然一下子多了七位数,都够我去那边投资两套房子了。你看,给有钱人生孩子就是好处多,起码光是赡养费就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三个月的杳无音信,仿佛石沉大海,周逸凡那时让我等他,虽然我并未抱着什么期望,可最后等到的竟然是一大笔钱,我想……我真是没什么好想的了。   陈啸愣了愣,说不出什么来,良久才勉强笑了声,遗憾地说:“我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家也很忙很混乱,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他联系,蕊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故作深沉地长叹道:“唉唉,造化弄人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随口说说的一句话,很快又一语成谶了。两天以后的傍晚,我带着周铭出门散步回来,刚到家门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门前不知怎么有一小滩水,脚下一个打滑,我差点连周铭一起摔在地上,好在最后扶住了门框,我后怕地大口喘着粗气,小家伙却还在冲我傻笑。   电话那头是顾加衍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却还是隐约透着一点强忍的不安:“林末,你现在能不能来医院一趟?逸凡刚才开车的时候出了点事情,你能不能现在就过来?”   静默了几秒去处理他话里的信息,明白过来以后,心情却仍是有些木然的,我靠着冰凉的墙坐在门槛上。夜晚的风有些凉,周铭的两只小手抱住我的脖子,这才让人觉得有一点暖意。我听到自己比他更冷静的声音:“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顾加衍说:“医生是说暂时没事了,可是……可是他到现在还在昏迷着,还要观察一段时间。”静了几秒:“林末,你真的不能过来么?我怕你要是不过来,万一他……”   我倏地打断他:“你别瞎想,好好照顾他,如果……如果他……你再打给我。”   话音一落就连忙挂断,脑海里嗡嗡一片,我觉得有些缺氧,仿佛溺水的人濒临死亡。仰望着黑暗无边的夜空,我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过了很久才觉得神智渐渐清明。低下头时,周铭正睁大了他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眉眼的形状是那么地熟悉。我看见这双清澈眼睛里的自己泪水落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不要怕,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之前我想,既然当年的那段回忆已经死去,那回忆中的人和事,也理应一同埋葬,不论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从此与我再无任何干系。但却从未想过,原来真有一天自己能那么狠心,对他的事再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我不知道如果顾加衍再次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些更令人崩溃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但好在,好在他后来再没有打来。   直到半个月以后,顾加衍直接出现在了我家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让我一时之间不是太习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顾医生,你不穿白大褂,我都认不出你了。”   他对我笑了笑:“没有打扰你吧,可以进去吗?”   我犹豫了几秒,“请进来吧。”   顾加衍在沙发上落座,我给他倒了杯茶,他说:“你父亲不在家里么?上回他的腿没好全就回乡下来了,我也一直没机会再问问他的情况。”   我开心地道:“噢,谢谢关心啊。我爸已经好全了,他跑去村口看人家下象棋去了。”   顾加衍说:“是么?怎么好的,是不是坚持每天锻炼?”   我笑了笑:“不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他那是心病。”那件事说来挺逗的,上回我爸去店里想给周铭买一床夏天盖的小薄被子,免得他总是半夜热得把厚被子踢了,反而容易着凉感冒。我爸当时把周铭放在旁边的一张床上,结果高兴地挑着挑着一回头发现孩子没了,吓得前后左右床上床下到处找。然后旁边一家卖秋裤的大娘指着床上的一个枕头告诉我爸,说刚才有个人买枕头,可能是周铭那天病了,裹得太结实,人家一付了钱东西没拿走反而把周铭当枕头给抱走了。我爸听了之后一路狂奔,路上把鞋都跑掉了才追到那人把周铭给抱回来,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腿竟然完全好了,还变那么利索了。   顾加衍听完之后笑了笑,又接着问了关于我妈高血压的一些情况。我告诉他我妈本身情绪就容易激动,但小家伙性格比较安静,我妈最近带着他,也跟着静了些,总之慢慢调理吧。   顾加衍点了点头,说:“听起来这孩子是你们家的福星。”   我笑了笑,他接着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让你父母带这孩子么?”   我说:“噢不是,我自己带。我订了机票,这个月底就走了。”空气中安静了很久,我觉得再没什么话好讲,或许顾加衍也是那么想的,他从随身带的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一样的东西,搁在茶几上:“这里是一式两份的房产转赠书,林末,你在这儿签个字吧。”   我看着那一叠文件愣了愣,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签字笔,递给我道:“后面的程序我会让律师去办的,相关的税费什么的,你也不用管了,只要签个字就行。”   我又沉默几秒,接过笔痛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好几百万我都收了,不在乎多那么一套房子,通通当作是当年的人身伤害赔偿和精神损失费吧。或许钱对于周逸凡来说是最不在乎也是他最给得起的东西,可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   顾加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丝绒盒子,我看着那个被我留在床头柜里的东西,里面是世界上最璀璨最漂亮的东西。顾加衍说:“这个你也收着吧,逸凡让我跟你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留个念想。”   我犹豫了片刻,仍是抬手接过,听见他轻轻笑出声来:“我本来以为这戒指你是不会收的,但是逸凡说你会,看来还是他了解你。”   我说:“蚊子腿也是肉啊,万一哪天缺钱了,这个拿去卖了还是多少能换点钱的。的确是周逸凡比较了解我,顾医生,你太高看我了。”   顾加衍摇着头笑了笑:“不是,他只是说,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狠心。”   我默默无语,他说:“林末,其实你们……”   我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来当说客的,我真不应该放你进来。”   他说:“你误会了,我只是受他托付把这些东西拿来给你,他知道你不会见他。既然你不高兴,那我这就走了。”   我怔了一下,顾加衍低头把那份我签好字的协议书重新装好,我看着他站起来,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呃……不是,顾医生,你要不要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啊?从这回到市里也得两小时,要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见他一屁股重新坐下来:“既然你说我是说客,我要是不说点什么再走,那我觉得也太亏了。”   我说:“……”   他坐下拿起那杯原先一口都没动的茶,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几大口,我一看他这个架势,预感到他下面将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只好无奈地往沙皮椅背靠了靠。   说便说吧,我连他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时候都能狠下心无动于衷,让他说几句话又有什么要紧。   然后他果然就开口了:“林末,不瞒你说,我从小是被周家收养的,我跟逸凡一起长大,二十年了,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他基本什么事都会同我说,所以你们以前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说:“噢。”   他说:“一年前他找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可是一开始他也挺痛苦的,因为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我想,我记不起他让他挺痛苦的?他痛苦个什么,我不明白。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直记不起他来,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顾加衍接着道:“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你是因为在当年那场打斗中受伤了所以才失忆,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纯粹的一场意外,直到前段时间听你说起,他才知道这里面有些误会……林末,其实你仔细想想也会明白,他怎么可能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我被他家收养,他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出身和寄人篱下就对我颐指气使什么的。以前的事情,都是……另有其人。”   我顿了几秒,其实他说的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我不知道现在去想那些还有什么意义,何况每次想起来都太令人绝望了,我不想去深思。   我说:“那又怎么样?我会遇到那些事情,他没有直接的原因也有间接的原因。再说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如果他了解我相信我,怎么会几次三番地因为苏颜责备我?说到底,我在他心里总是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还没有苏颜重要。”   顾加衍说:“他也是这么同我说的,他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你这样,所以他没有脸来见你。可是你呢?你相信他了么,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冤枉他这么久呢?”   我愣了愣,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林末,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周家有很大的变动?公司改制,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本来有很多种方案可以选的,可是他最后却选了对苏家最不利的一种,苏家的财产几乎被吞掉一半。你知道,商界如战场,我现在这么跟你说说好像很容易,他实际做起来的时候要面对很多的压力,甚至人身威胁。其实就算不说外部的压力,光是周伯就对逸凡很生气了。毕竟当年最早的时候是他和苏颜父亲一起办的公司,周伯把公司的事情交给逸凡去办,却没想到他会瞒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周伯听说他搞砸了你这边的事情,一气之下甚至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是逸凡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这么做,而且也已经那么做了,那都是他欠你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还你。噢对了,他还去查了当年打你的那几个人,知道有一个已经死了,有两个现在在吃牢饭,还有一个没有找到,时间太久了。”   我听完以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似乎是在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是啊,时间的确太久了。   我说:“噢,其实他没有必要去做那些,就算他做了,伤害也没办法弥补了,我的脑损伤又不能恢复,也不会因此以后就变得不那么迟钝和健忘,是吧?你……就当那时候的我已经死了吧,既然死了,前尘往事就没什么好提的了,你让他也忘了吧。”   “他怎么可能可以忘记呢?林末,你难道不觉得,仇恨和痛苦这种事情,永远是留下来的人,记住的人最痛苦么?你忘记他十一年,就算说不上特别幸福,但起码你的生活比较平静,但你肯定不会知道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因为他肯定不会同你说。他那个人,就算为你做了十分的事情,最多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一分。你当年也许是差点因为他丢掉性命,可是他,前后加起来,也算为你死了三次了。”   我抬头看着他,有些气愤:“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说!”   顾加衍也看着我:“我胡说什么?当年他回美国以后就得了抑郁症,精神衰弱睡不着觉,神智经常也不太清楚。医生给他开安眠药,他有好几次都吃下去超过正常的剂量,有两次情况最严重,如果不是及时发现送到医院去洗胃,你今天已经看不到他了。可是你知道么,他醒了以后我问他为什么要寻死,他说他没有想死,只是有点忘记原来自己已经吃过药了,他说他醒着的时候很不好受,就想多睡一会儿,说不准还能梦见你,他觉得自己的病让他的记忆越来越不清楚了,他不想忘记你。最可怕的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还是笑着的,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觉得有多恐怖。这些事情,在他美国的医院里都有记录,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查。”   我拿起桌上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有点烫,烫得我眼前雾蒙蒙的。听着他继续说道:“然后半个多月前,他又出了点意外。在那之前,他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觉,一下飞机以后,也没来得及倒个时差就要来找你,就是这样才出的事情,跟一辆大货车撞了。胰脏大出血,左手粉碎性骨折,车窗玻璃扎进他胸腔里,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只要再扎进去半毫米他就没命了,可是就这样你也没来。你不知道他醒过来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看着我。我看他的眼神知道他是想问你,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闭上眼睛,又昏迷了两三天。”   四周安静了很久,我僵僵地道:“顾医生,你不必再说了……反正他现在好了不是么?这么一来,他真的不欠我什么,以后我们就可以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了。”   顾加衍点点头:“是,伯母听说他出事心疼得都病了,周伯也心软了,所以都让他回家去。我也劝他回美国,他的手还要再做手术,我怕这边技术不够,以后恢复得不好就麻烦了。可是他还是一拖再拖,最后才答应我,说这个月28号回去。然后他就打算把这边的房子什么的都处理了,想想卖了意义也不大,就想着转给你,不论你是要住还是要卖,都随你。”   我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八号,正好是我离开的前一天。   旁边的小摇篮里发出一些动静,我往那个方向望了望,说:“顾医生,谢谢你跑这一趟,我想你要讲的话应该都讲完了吧?那你还是回去吧,我不留你吃饭了。你回去同他说,以前阴差阳错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再去想了,我也很感激他现在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可是有些伤害要完全忘记并不是那么容易,我是不想我们两个人以后活得太累了。”   顾加衍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到摇篮边看了看周铭,可能是周铭对他笑了,他脸上也带了一点笑意,忽然回过头来问我道:“这孩子,等他以后长大了,你会不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   我犹豫片刻,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又道:“噢,差点还忘了一件事情。他还让我问你,他之前写给你的那封信,你看过了没有?”   我摇头道:“什么信?我不知道什么信。”   顾加衍说:“是么?不会吧,他说他之前夹在你桌面上的哪一本书里了,你之前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好像应该是一起收走了。”   我仍然说:“我真的没见过,就算有,我也不想看了。”走到他旁边把周铭抱起来,“我送你出去吧,我要喂孩子了。”   他静了几秒,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林末,你说你要忘记那一些伤害很难,可是难道你觉得要一直记着它,就真的那么容易吗?”没有等我想好回答,他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随后的十来天,我一直很忙,在马不停蹄的生活面前,渺小的我们永远没有时间去忧伤感怀。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好像都是很零碎的琐事,忙着带周铭,忙着在新的城市联系找房子,忙着安置一些我走之后我父母的事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是有一个分裂的自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歇斯底里地在心底咆哮,咆哮着让我去找他。可是一翻身,另一个自己又告诉我:你不能去,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你不能心软。他是在赌,他在赌你舍不得。   虽然,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转眼到了二十八号,我在家里收拾一些明日要启程的行李。收拾桌面的时候,我看着本科加研究生六年下来的一大摞书本,打算收拾收拾叫隔壁街那个收破烂的过来把它们收了。想起书包里还留有几本书,便想一起收拾出来。   刚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忽地掉出什么东西,我蹲下捡了起来,是一个老式的牛皮纸信封,看起来挺怀旧的,上面就写了两个很漂亮的钢笔字,末末,第二个末字,是个简写。   这大约就是上回顾加衍跟我提到的那封信。我顿了顿,顺势靠着床边坐下,抽出那厚厚的一叠,是很眼熟的白底红线的信纸,看到第一句话:“末末,这封情书,我想要跟你讲一个故事。”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我早就已经忘记叫他给我写情书这码事。我离开他四个月了,现在才看到,也挺讽刺的。   可是看着看着,信纸一点点被不自觉的泪滴打湿,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大哭了起来。   我看到他这样写:“我遇到她这样特别的女孩子,除了家里的张叔知道,我不想把她的存在告诉任何一个人,我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告诉加衍和逸晨,也不想让马上要来的苏颜知道。我甚至想要把她藏起来,像是一个不愿跟别人分享的秘密。我那么自私地,希望她所有的快乐都只给我一个人。”   我看到他这样写:“我听到那些混混的话,简直嫉妒得要发疯。我对她骂着那些难听的话,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我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就好了,可是……可是我哪里舍得,遇见她是我生命里最好的事情。”   我看到他这样写:“末末,如果你看了这封不算情书的情书,仍然没有想起任何的事情,那就请你原谅我讲了一个不算太圆满的故事。但若将来某一天你忽然记起,也请你原谅我十一年前曾经犯下的那些过错,请你忘记过去我曾经带给你的伤痛,请你忘记人生中除我之外的那些小插曲,从今往后只看着我。因为我爱你,请你让我从此好好地照顾你,请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放声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崩地裂。周铭被我吓到,坐在床上对着我,也张大了嘴哇哇地哭。我妈从楼下慌张地跑上来,“哎哟要死啦哭什么哭,你们一大一小在干什么啊?!”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桌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钱包,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跑下楼冲出了家门。听到我妈在后面喊:“喂你要去哪里啊不吃午饭了啊?!”什么都来不及应,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他。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靠直觉指引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想,如果当年没有遇见他,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结果或许并不会比现在好,或许像当年的那几个混混一样,不是滥死街头,就是坏事做尽以后被抓去坐牢。可若是他没有遇见我,他的人生一定会比现在平安和顺利很多,他会遇到条件比我好一百倍,真心而温柔地对待他的姑娘,他会有幸福的家庭和美满的生活。十一年前他用他年轻的生命来温暖我,十一年后他又为了我害得自己这样,却只换得我对他漠然不顾,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仍说,遇见我是他生命里最好的事情。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绝对炙热,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我想,我们彼此都是这样。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医院时已经是中午一点,我也不管医院的人是不是在午休,径直冲到住院部,像个神经病发作的人一样抓住值班小护士的肩膀问他在哪个病房。小护士上下扫了我几眼:“你谁啊?病人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的。”   我大声咆哮道:“我是他老婆,你快点告诉我!”   小护士鄙夷地看着我,“你是他老婆?怎么看怎么不像啊,再说人家都住院一个月了,没见过出院了才来看病人的老婆啊。”   我又大叫道:“你说什么?他已经出院了?!”   小护士没好气地说:“还没,不过下午就出院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其实我告诉你也没用,病人刚才出去了,你去他病房也找不到他。”   然后我又冲出住院部大楼,在整个医院里来回疯狂地找,想要给他或者顾加衍打个电话,又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电话也根本记不得。当时我的脑子有点糊涂了,在交通和通讯都这样便利的时代,即便他已经回了美国,只要他还没有对我死心,我即便晚一点找到他应该也还是来得及挽回。只是横跨在我们之间的变数从来都太多了,哪怕是晚一秒我都害怕。   我坐在医院的大草坪上,看远处一些穿着病服的孩子们在玩球。其实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两父子穿着一大一小的球衣在操场上打篮球,我像现在一样在他们旁边看着,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好。   正午的日头斜了一些,忽然之间,我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身后一个更高大的影子覆盖住,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定定地看了很久,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突然一把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地抱着他。我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走了,我还以为我找不到你了,你怎么真的能说走就走呢?就算是生气,消气也是要一些时间的啊,你为什么让顾医生来找我,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额头上有一丁点湿意,却没有人说话,我满脸带泪地,抬起头看着他。   呃啊……   我觉得可能是我眼花了,为什么眼前有个人在对着我傻笑?又或者,难道是周逸凡毁容了所以做了个整容手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了呢?抬手摸了摸额头,那好像也不是眼泪,而是口水……   后面有个看护模样的人着急地小跑过来,拉住我面前的那个人,“你怎么跑那么快啊?一转眼你就跑不见了!”抱歉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个孩子是智障的,你没事吧?”   我说:“……没、没有。”   重新跌坐在草地上,我捂着脸,情绪有点崩溃。过了一阵,脚边有什么东西触到我,松开手心,是一只皮球,听到远处小朋友的声音:“阿姨,那是我们的球!”   我走了两步,弯腰把球捡起来,刚站直想要把球抛回去,手上顿了顿,球又重新掉了下来,滚了几滚,被一个跑过来的孩子捡走了。   他站在我面前,左手固定着支架,他垂着眼睛看着我:“刚才我回病房,护士说有人来找我,自称是我太太。末末,我就想,会不会是你。”   我张了张口,喉咙哽咽地说不出话,他继续道:“我找了一大圈,还以为是护士弄错了,失望地想要回去。可是后来我又好像看见你了,走近一点,却看见你在抱着别人……末末,你要嫁的人,又换了?”   我哭了起来,伸出手胡乱地指着:“我他妈的……我他妈抱错人了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张口结舌地说:“你、你要回美国了啊?那你干什么房子也不要了啊?你以后都不回来了么?”   他轻轻地说:“还回来干什么呢?”   我说:“你……你别啊,你的手不是要好好调理的吗,你有没有听说过以形补形啊?如果……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煲骨头汤,炖猪蹄,你会好得很快的!但是你要是回去找个外国妞当老婆,她哪里会懂这些啊,你不要自断前路啊……”   他仍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地看着我,只是眼里慢慢泛起晶莹的水光。我大哭着扑进他怀里:“哥哥,你不要我了吗,或者你带我一块走好不好?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不要生气,你怎么拿我撒气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还有啊,周铭也很想你,他到现在都只会叫爸爸,我教了她八百遍一千遍他都不会叫我妈妈……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欺负我?!”   紧紧环住他的腰,我怕我一松手他就不见了。终于感觉到他的指尖触到我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来,满眼的泪水被他温暖的指腹擦掉,视线逐渐清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点悲伤,更多的却是笑意,穿过这十一年漫长的时光,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样子,他轻轻地对我说:“末末。”   作者有话要说:看!俺真的没有偷懒,这个结局章是不是很肥的说!   唔,总之大家久等了,正文部分到此完结。虽说是正文完结,但是俺想想呢,男主番外该写的也写过了,要再写只能写女配的番外了,八过女配大家都很讨厌她,有什么好写的呢,事情原委大家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俺脚得很多时候故事也不用讲太满,讲个七七八八其实就够了,反正happyending了嘛,还管那些无关的人干什么嘿嘿嘿~~~   当然,如果真的大家墙裂要求看女配番外的话,俺就写写吧【←太没原则了……】,八过!女配其实也不是大家想成的那么坏啦+_+【←什么人……】   好了,总之番外暂且待定,今天太晚了,留言明天回!祝大家新年快乐~!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zaxsw.org】 .org】